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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陈滩旧梦
    作者:梁阿渣
    文案:
    一个金陵富贾之家的桀骜少爷。
    一个成都平叛退役的淳朴武官。
    两个身份背景天壤之别的男人,各自怀揣着对新生活的谋算,远走他乡来到这个江南小镇,阴差阳错地同居一方屋檐之下。
    于是,美好的新生活因相遇而变得计日可期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玉树,林瑯 ┃ 配角:张谦,李犷 ┃ 其它:陈滩
    ☆、楔子
    楔子陈滩镇十载蒙庇护俊财神一朝现真身
    陈滩镇在金陵府的西南陲。
    镇子沿河坐落,美丽富饶,民风淳朴。
    过了镇口的牌楼往里径直走去,约莫一里多的地方,有个市集,人们称之财神府。
    财神府原本指的是位于此处的一户宅子。
    这宅子蒙尘十余年,年年紧闭。但即使隔着一丈高墙,还是可以从冒出墙头的精致飞檐上窥探得几分这户宅邸浓重的钱色。
    宅邸门前有一大块坦阔的空地,空地三面环着院墙,一面临着河。临河处还有当年宅主修葺的一排松木长椅,供过路人歇脚。椅身的朱漆早已被陈滩丰沛的雨水冲刷得斑驳,露出牙黄色的原木,又被来来往往的陈滩屁股摩挲得平滑光亮。
    财神府宅邸门前热闹了十来年,可从来没有人知道这宅主人的事情。
    传闻这宅子曾是金陵城中一户大人物的别院家产。
    最初曾是有小孩子好奇,想翻墙进去一探究竟;便有成年人吓唬那些顽劣的孩儿,道是:宅子里住着仙人,不能叨扰!
    本是唬人的诨话,却辗转众口悠悠,以讹传讹下来,成了宅子里住着财神爷。
    期望着承蒙庇佑,镇上的百姓索性纷纷围聚在财神府门前的空地上摆摊买卖,兜售一些自制的糕点酒食。
    财神府处于陈滩中央,南来北往的都路过这里;客流充足的前提下,又误打误撞地形成了饮食类区域集中型的商业模式,生意旺盛是自然的。
    可众人不懂个中逻辑,都道是财神庇佑,这财神府的传闻便愈加风靡起来。
    要讲述的故事,便发生于顺德十六年秋。
    是年九月初八,傍晚的陈滩财神府前,人们像往常一样摆着摊做着生意。却见得一个衣衫破落面貌俊朗的青年,背着行囊骑着一匹大黑马,打远徐徐而来。
    陈滩不算大,经年累月的家长里短也无非皆是这家娶妻了那家有狗了,可供消磨精唾的谈资少得可怜。
    于是唐突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这个男子,迅速将财神府前的熙攘声息湮灭得不知所踪,空留一片屏息凝望的眼神,观察着来者
    只见那浓眉大眼一身风尘的青年由远及近,终究停在了市集上。
    翻身下马,驻足张望片刻后,从破烂的袖口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就近向身旁卖烧鱼的胖姑,操着陌生乡音问道:嬢嬢,跟您打听哈,晓不晓得这儿咋走嘛?
    年方二十的胖姑不懂嬢嬢是何地口音里的何种称呼,只晓得这个身长八尺,襟怀裎赤的同龄青年与自己搭话,便红了一张脸殷勤地凑上前去接过青年手中的地图仔细看着。
    片刻后娇羞地抬起头:小官人,你找这儿做什么?
    青年:我家。
    诶?胖姑又低头确认了一遍地图:你家?
    青年:我家。
    你家?
    青年:是咧,我家。
    胖姑打量了片刻青年,回头望着财神府:就是这里
    谢谢噻!青年抬头端详了片刻宅子,牵着马走上前去,磕了磕灌满沙土的锁孔,从腰间摸出钥匙,转了一圈。
    这座尘封十余年的宅门就在一阵扬尘中,被推开了。
    ☆、第一回
    第一回傲公子怒辞金陵城呆武士远赴江南乡
    林瑯你是不是又在玩儿鸟!
    林员外气急败坏地绕过柳木雕花屏风,站停脚步在书桌前:你手放桌子下面干什么?你说你是不是又在玩鸟!
    我没有!林瑯矢口否认,双手从书桌下伸出,举过头顶企图自证清白,却见一只锦毛鹦鹉扑啦啦地从袖口中飞出,落在桌旁的兽纹鸟杆上,将银铃踩得叮噹作响。
    遭遇玩宠出卖的林瑯脸上一阵尴尬。
    顺儿顺儿呢!林员外将手中扇子重重敲在桌案上,髭髯因怒而动,便是要寻林瑯的陪读小厮问罪:让你好好盯着少爷读书,你干什么去了?
    在里屋酣然大睡的顺儿被惊醒,立刻斜抬着两只手臂,用小碎步跑出来跪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尖锐地哭道:老爷!都是顺儿的错,顺儿没能好好看着少爷读书!悔啊恨啊,还望老爷重罚顺儿吧
    然后就哭昏在地一动不动了。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又早已司空见惯的戏码,林员外一时间难以消化。
    林瑯觉得自己太阳穴附近渗出三四滴汗,只得向别的下人挤眉弄眼地吩咐带下去带下去,又转脸赔上一笑,向父亲解释道:这顺儿是戏班子里的小官儿出身,戏多,戏多
    后天就是九月廿八的府试了,你书都温好了吗?也没指望面前这个不孝子能给出什么让人满意的回答,林员外垂头丧气地絮絮叨叨起来:瞧瞧你身边都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人!不盯着你好好读书,成天就会撺掇着你吃喝玩乐!你娘在天之灵看着都要气哭了!
    我娘才不生气。
    林瑯长吁一口悠哉的气,将桌案前铺开的四书五经一通乱卷,向后靠倒在嵌玉桦木椅上,揉着酸痛的肩膀:这顺儿是当年我娘亲自买进府里的小厮。况且我娘在世的时候说了:只盼我开开心心地按自己想法过日子
    遭遇顶撞的林老员外气不打一处来:你的想法?你个小屁孩有什么想法!我问你昨天安排你和花巡抚家的闺女一起就宴,你中途借口出恭,怎么一出还给我不回来了?你让爹在人家面前多难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爹我还不想娶媳妇儿。况且人花家大小姐也肯定看不上我!
    你也知道人家看不上你!林员外恨铁不成钢:你可知道你爹我花了多少钱,才打点好这场宴会,你给我说溜就溜!
    别说了爹反正我就是不要娶她也不要从士做官!林瑯坐相不端庄,几番言语之间竟把脚翘到了书桌上去,摇头晃脑地自吹自擂起来:我可是走过丝路的人!这么好的商场经历,那是要留着子承父业替您分忧的做官多浪费啊!
    士农工商里,从来都是商人最下贱!林员外气得直咳嗽:我当初就不该让你跟你那小舅去走什么丝绸之路,净学来一些洋派的鬼道理!花家在朝廷里是肱股大臣,我们要是能和人家攀上关系
    停!
    林瑯此下才真正恼怒了起来:既然是想攀关系,那要娶就你娶,要当官就你当!我有我自己的人生,不要把你的虚华大梦强加在我身上!
    这一顿堵让林员外半天缓不过气来,你了半晌,最后眸子里失了神,连喝斥都弱掉几分力气,只似喃喃自语般骂了一句竖子不可教,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头子兀自转头,踏出门槛时才回魂了一般,嘲屋里来大喝一句:不然就按我说的做!不然就别吃我林家一口饭,趁早收拾东西给我滚出林府!
    很有骨气地捱到子时,林瑯听到窗外顺儿捏着嗓子低呼的声音:少爷少爷
    推开窗户便瞥见顺儿端着些饭菜,林瑯揉着饥饿的肚子低声道:快进来快进来。
    老爷也太心狠了居然禁少爷食!隔着暗灯,顺儿泪眼婆娑,脸上浓重的胭脂熠熠生辉: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少爷您就娶了花小姐吧!
    林瑯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不行。
    少爷顺儿摸出一张锦绣帕子,像是怕蹭花了妆一般轻轻按压着拭泪:顺儿知道少爷不想娶妻,其实是因为心疼我。怕娶来个少奶奶欺负我,鞭打我,毒死我顺儿也舍不得少爷,但是
    停停停林瑯及时制止了顺儿的即兴发挥:你这都是哪儿来的鬼话?
    顺儿梨花带雨:戏文里都是这么唱的啊您可听过《琉璃杯》?遭到林瑯摇头后顺儿兀自解说道:讲的就是一个公子娶了妻,但那毒妇嫉妒公子对自己丫鬟的爱,便最终杀害了丫鬟的故事那丫鬟喝毒酒后那段唱词最为悲戚了,顺儿唱给少爷您听咳咳清秋冷月,枯叶残菊,皆付了寒江东去吁~
    林瑯急忙捂住哭到跑调的顺儿的嘴:够了够了。
    好不容易哄住了这个现世宝,林瑯拍着饱足的肚子躺回床上去:娘给我亲手缝的那件褂子红色锦缎那件可好生收着呢?
    在柜子里,靠上边儿那层您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想娘了林瑯转了转眼珠盘算:继续追问会不会露出马脚?可顾虑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那娘给我缝的那双靴子呢?黑色麂皮那双。
    也一并在柜子里收着。好在顺儿脑子没那么机灵,并未起疑心,只顾着收拾残羹冷炙。余悲还未散,眼角挂着可怜的泪珠:顺儿也想夫人了,哎可光想念有什么用啊,所以只能不负所托好生照顾少爷。
    林瑯听了这话心里渐暖:还算有良心,平日里没白疼你。
    这句不打紧,哪知那厢顺儿听罢却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少爷,是您和夫人把我救回府里来的,予我吃穿免我流离,您的恩情,顺儿愿以身相
    停停停林瑯再度制止顺儿的即兴发挥,清了两声嗓子之后正色道:那少爷对你有一事相求。
    收拾盘箸的手突然一抽,筷子落在了地上。只见那现世宝转过脸来,脸上的胭脂更浓重了几分,因错抱着期待却不得不隐忍激动,于是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何,何事
    想也知道这家伙又在脑子里排出了一场何等离奇的风花雪月,林瑯摸过手边折扇重重敲了一把顺儿的头:想什么呢!我是要你以后学乖点儿,别再惹老爷生气!指不定哪天老爷把你赶出林府,我可护不住你!还有就是:照顾好老爷。
    顺儿隐隐觉得不对劲,可脑中偏偏转不过来,只顾着一脸茫然地答应道:这是当然
    好了出去吧,我要睡了
    翌日顺儿醒来时才揣摩明白林瑯有事相求背后的意思。
    从榻上惊坐起,连胭脂都没来得及涂,便冲去林瑯寝房中翻了一圈,随后便伏在院中嚎啕大哭了起来。
    啊少爷滚出林府啦!
    九月廿八。
    下工回家差不多是酉时末。和门前日渐熟络起来的摊贩们挨个儿打了招呼,唐玉树随手掩上了宅门,边朝着自己住着的西厢房走去,边脱掉薄衫。
    搬了一整日的货,发了一整日的汗,唐玉树觉得自己有点臭。
    蓦地想起昨天在屋子后面找到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一不做二不休将它滚来了院中,烧了两桶热水,又摘了十来枝皂角,就着陈滩好看的夕阳,舒舒服服地泡起澡来。
    巴适。
    口中说着,可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偌大的宅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住。
    不过都会变好的吧唐玉树喃喃道。
    自迁来陈滩已经有二十余天了。
    虽说乡音不通,却还是凭着淳朴简单的性子渐渐融入了此地。又顺利地找了一份码头上搬货的差事,也算是有了一个饭碗。闲暇则时而帮孤老乡邻分担些力气活儿,时而给童稚孩提讲讲当年战场杀敌的英勇旧事一切总算是安生了起来。
    至于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唐玉树从来都不敢细想。
    走一步看一步吧唐玉树喃喃着。
    夕阳从宅门的缝隙中洒落一道细细的金线,落在他的脸上,阖着眼,也可以感受得到这条亮光的温柔。
    满身的疲惫被桶中的热水蒸腾殆尽,混混沌沌之间,一声吱呀传入耳道,于是眼睑上落定的细细光线恍然间变成了耀眼的一整片。
    迷糊着的唐玉树睁开惺忪的眼,并无多虑地转头向声源处,只见一个脚踏乌黑麂皮长靴,身着殷红锦缎长褂的贵气少年,站在敞开着的宅门前。
    一阵晚时风从其间穿梭而过,将少年额边两簇龙须发吹开,清冷桀骜的眉目也清晰了起来。
    心底由衷萌生出俊朗二字,在几欲脱口之时却被迅速惊醒的神识生堵了回去。彻底醒转的唐玉树迅速从木桶中站了起来,拍了拍脑袋对不速之客大呵一声:
    你谁啊?!倒是那红衣少年的喊声比自己早先了须臾。
    干嘛闯进我家?这次两人的诘问达成了同步。
    这是我家!这次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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