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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羡之轻轻一笑,退开了几步,“求人的态度也不是这样的。”
    李落塔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无比后悔,自己就不该在取得这小小的胜利后,一下失去了理智,跑来见沈羡之的。
    他该再等等,等到自己足够与西南王府抗衡。他后悔了,可是后悔的同时,也站起身来,腰却慢慢地弯了下去,“李某愿护送王妃去往良州城。”
    还真是能屈能伸,“那倒不必。”沈羡之摆摆手,只是往后要多用用脑子才是。然后冷不防地问了一句:“你和南海王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李落塔刚要开口回话,心想她怎么知道自己和南海王联系上了?但一张口立即就意识到她在诈自己的话,连忙否口道:“不懂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更何况,就算是和南海王联系上又如何呢?
    乾坤未定,谁能认定自己就不可能是那匹黑马?
    没想到竟然听到一边倒茶的沈羡之絮絮地说道:“连你都能想到借着这天灾牟利,南海王就更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了。他是不是想借机造反?”
    造反这种话,即便是真正到了那一步,也极少有人能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她这样胆大妄为,着实将李落塔给惊到了,满脸惊恐地看着沈羡之,“你……”
    “这有什么?这样的机会对于你们不就是天载难逢么?错过了一辈子的遗憾,更何况这朝廷的确是不作为,不过我也不看好南海王,如今江南如火如荼,他不愿意倾囊相助是能说得过去,毕竟要为自己考虑后路,但是怎么能任由这江南的狗官们将这世界分为两极呢?”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看朝李落塔。
    “这便是我不杀你的理由,你可明白了?”她要留着李落塔来清理这些贪官污吏,有他也就用不着自己出手了。
    本来还想借用雷电,套用上那鬼神之说。
    可是如今有李落塔这个现成的工具人,干嘛还要去耗费心神?
    李落塔是后来才明白的,从这院子里走出去后,只觉得自己的后背还一片冰凉凉的。也反应过来了沈羡之那句不杀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要让自己继续去杀这些狗官和权贵们,将他们的粮食都抢过来,然后分给老百姓们。
    这江南的官仓中虽然无粮,可是这些权贵们的存粮其实都拿出来,却是能解除眼下之危,能撑一两个月。
    可是这两个月里,老天爷似乎会下雨谁也说不准?而且就算是下了雨,粮食也不可能马上长出来,所以到最后,还是会出现饥荒。
    所以李落塔由始至终,其实都没有想过将粮食分出去给老百姓们,这样的话到了冬月腊月,他手里也还有粮食,丝毫不担心队伍会因为粮食短缺而出现问题。
    甚至可以借住这粮食,将队伍扩张。
    可现在沈羡之留自己,却要求自己将粮食分出去,他是不愿意的,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对于沈羡之就是有种恐惧感,总觉得自己如果不照做的话,她真会忽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一下将自己的喉咙给切开。
    他厌恶这种无形而生的恐惧感。
    可是,沈羡之也说了,他想要建这不世功勋,最不能缺民心,这些粮食其实也不是自己的,从那些权贵手中抢过来,再送给老百姓们,那这江南就不会真正乱起来,那南海王可能就没机会。
    南海王有了机会,就算是他给自己开出的条件好,但终究也只能为臣子,可是如果这些民心自己得到,为何还要去屈人之下?
    难道他李落塔,就不能成为这人上人么?他不服气不甘心,也正是这样,他最后决定愿意冒险,听沈羡之的话。
    抢来的粮食,一部份分给老百姓们。
    如今他所要担心的,便是如何去劝手底下那些将领们。
    公孙无音有些隐隐担心,这李落塔会听二小姐的话么?所以目送那李落塔离开后,回来便忍不住问沈羡之,“小姐觉得他会照做么?”小姐倒是给李落塔画了个大饼,但是李落塔难道就不会想起西南王府么?
    那南海王野心勃勃,难道他就不会想小姐同样也是么?
    他是没将这些话说出口,可怎么逃得过沈羡之的目光?只听沈羡之不以为然地说道:“咱们西南就是占了穷和落后的便宜,这一两年发展虽然飞速,可是这自古以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见到咱们西南好的人都在那里扎根没回来了,没见到只听说的,又觉得夸大了。”
    而西南到底怎样落后,那不毛之地已经在他们的心中根深蒂固了,夏侯瑾的身体也不好,就算是自己再怎么厉害,于他们眼里也是一个女人,能翻起什么风浪?所以这样的大浪之中,西南王府在他们的眼里,是不够格参与进来的。
    所以她敢赌李落塔会照着自己说的做。
    这样的话,应该是能暂且缓解这江南之危,少死些人了。
    就是权贵家属,他是要留下来做劳役,还是直接杀掉,却不是沈羡之能左右的,她也没有那么多慈悲心去考虑这么多。
    反正世道就是如此,总要有人死,各自认命吧。
    好吧,公孙无音觉得她说得也有那么一点道理,便是自己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西南的发展,也不相信的。一面问道:“那高月公主,还要继续带着么?”
    “带着吧。”万一以后有别的用处呢,而且这三人也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反而还挺可怜的。同样为女子,这男女不平的年代,她对这样的姑娘家,总是有几分怜惜之心。
    半个时辰后,队伍直接从襄州城出去。
    已无任何牛马作为代步工具,河面是能行船只,可是已经干枯不已,只能走小船,而且还隔三差五就有尸体堵住,到时候还要下河打捞尸体。
    如此还不如走旱路。
    只是满地焦土,这尸体也是随处可见,尘土飞扬间,昏鸦嚎叫,处处皆是一派死寂。
    这时候一只与众不同的鸟雀落在公孙无音的肩头,很快他便从鸟雀身上解下那精巧的竹筒,递到沈羡之身前,“是西南来的。”
    夏侯瑾回信了,竟这般快?沈羡之忍不住朝那小黑鸟看去,的确是夏侯瑾豢养的,曾经她也没少见,只是没想到这小东西居然飞得这样快速。
    一面接过信笺,有些意外,“夏侯翼后夏侯绯云都来江南了。”而且两人都是受命来赈灾的。
    狗皇帝这又是什么把戏?还要小心防备南海王是几个意思?
    第140章
    这会儿还是早晨,可连续干旱之下,这空气里让人无法捕捉到半缕属于该有的清新,而且又有那蝗虫飞过,莫说是什么树枝草叶,便是那树皮也被啃得干干净净,目光所扫过之处,没有半点生机。
    甚至还有被昏鸦啃噬过的尸体,如今只剩下一堆堆白骨,人间地狱只怕也是莫过于此了。
    这便是天灾。
    可是于沈羡之所看,明明不至于走到这一步的,这些枉然丢掉性命的老百姓,都是因为朝廷不作为的缘故。
    朝廷和地方藩王之间的较量,将这些无辜的老百姓作为赌注,使得这些地方官员越发为所欲为,枉然害死了这么多人。
    这一刻沈羡之觉得,那些权贵们不但该死,而且更应该千刀万剐才对。
    她将信笺撕碎,刚摊开手心,便被那干燥的风给吹散,瞬间没了踪影可寻。“朝廷到底要做什么?”要说他们不在意这江南之灾,可是却派了两位皇子亲自来。
    可要说在意,这两位皇子轻装而来,连半粒粮食都没有,他们打算拿什么来赈灾?放自己的血么?
    不是她要阴谋论,而是夏侯瑾又提醒要小心那南海王,加上这狗皇帝对他这些亲儿子们也几乎都是作棋子用的。
    所以她甚至想,莫不是这两位皇子是他手里的弃子?不然的话,单枪匹马让他们来江南送死么?
    如果这个时候,夏侯翼和夏侯绯云就算是被南海王抓了去,只怕狗皇帝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更别说这两人能起到什么威胁作用了。
    一面想起这狗皇帝面上最疼爱的看似是十七夏侯巽,但夏侯巽又只是挡箭牌,前世也看过不少宫斗文,一般最后继承大统的男主角基本就是分为那么几类了。
    要么就是暗里韬光养晦,明面做个闲散人,或是丝毫不在意自己名声怎样的闲散皇子;要么就是从小多灾多难,最后成功登基。
    不然就是看似皇帝不喜,无人搭理无人关注的小可怜,但实际上是皇帝最爱的女人生的儿子,心尖尖,老爹支配着其他的儿子们窝里斗,专门替他清扫登上皇位的道路。
    当然了,这种也不算什么,毕竟中间跟皇帝多多少少是会有些摩擦误会,运气最好的是那种躺赢的,真的在皇帝心里都想不起这个儿子的存在,可最后自己的诸位王兄们相互残杀,就剩下他一个人……
    所以,虽然这是现实,不是小说,但是想到这狗皇帝的迷惑操作,沈羡之便忍不住朝那高月问,“这宫里,哪位娘娘最受宠?”末了又补了一句,“德妃不算。”
    高月公主不明所以,不晓得沈羡之怎么忽然问起这个?还有德妃为什么不算?“为何不能算德妃娘娘?”而且父皇对十七也极其偏爱。
    没想到竟然听沈羡之反问道:“他要真宠爱十七,该是小心翼翼地将他保护起来,而不是让他得罪一个又一个人。至于为什么最宠爱德妃?你在宫里你难道不清楚么?除了德妃之外,如今这几宫娘娘身后,哪个没两把刷子?”再特别宠爱他们,那对方的尾巴岂不是要翘到天上去?
    高月应该是第一次这样直白地听人对后宫之事评头论足,可是她竟然意外地发现,沈羡之说的好像也是那么一回事,如果父皇真的宠爱十七,不是该想办法让别的皇兄们对十七这个弟弟多照顾些么?可是如今细想起来,好像父皇没少给十七拉仇恨。
    不过也不排除十七现在就在西南,与这沈羡之有些交情,沈羡之偏向他的可能性。
    所以高月暂时也没有结论,只是顺着沈羡之的话说道:“如果不算德妃娘娘的话,那倒也看不出来,对谁特别好,都是一样的。”就比如,如果在母妃的宫中歇一晚后,他必然会去陪着贤妃用膳。
    反正雨露均沾,也正是这样,谁也看不出来,父皇到底更喜欢谁多一些,是母妃所看养大的八皇兄,还是五皇兄。
    又到底会立谁为储君。后宫里较量不止,朝堂上也因此拉扯不清。
    至于大家为何没有将受宠的十七放在竞争储君之位的资格中,只怕正是沈羡之所说这样,德妃身后无人,甚至连六皇兄都比不过,六皇兄身后好歹还有公孙家的女眷们,哪怕无权,可是一个个诰命在身。
    可六皇兄都没有这个资格,那十七就更没有了。
    高月一时间也有些懵了,方才沈羡之看信的时候没避开她,她也瞧见了,这一次来江南的是五皇兄和六皇兄,这是不是意味着,父皇要选寄样在母妃名下的八皇兄?
    不想这时候只听沈羡之又说道:“这么说来,京城里只剩下八皇子了,从眼下看你母妃岂不是最大赢家?”
    话是这样,可是高月忽然想起,京城怎么可能只有八皇兄呢?明明还有两位啊。于是连忙道:“还有二皇兄和三皇兄。”
    这个二皇子沈羡之晓得,他此前是太子,那钟玉嬛不就是因他被牵连的么?他都被圈禁了,应该不算吧?
    不过这个三皇子,沈羡之还真没听过,“三皇子还活着?”她所得到的资料,除了方才所言的这些皇子,其他的不都不在了么?
    只听高月解释道:“三皇兄身体孱弱,从小就养在相国寺里。”不过高月想,三皇兄从小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每日礼佛读经,只怕也是一心向佛的,而且身体也不好,应该不可能与朝廷有什么接触。
    倒是二皇兄,当年他不过是被圈禁罢了,到底是留了性命,听说当初他的人也逃了不少出去,可没准他一直都在蛰伏伺机报仇呢。
    于是她几乎认定,这个二皇兄现在极有可能就是在暗中韬光养晦,如今京城里就只剩下八皇兄,他不可能就这样放过这个天大的好机会。
    没想到这时候却见沈羡之一脸不信地问过:“你见过这三皇子了?真的病了?”天下人人皆知,夏侯瑾活不了多久了。
    可事实上呢?他不但能活好久,而且那身体简直是不要太好。
    反正她切身体会过了的。
    于是她几乎就将目标锁定在这位寺庙里长大的三皇子身上。
    高月摇头,“父皇说三皇兄身体不好,不能多见人,也不能吹风,所以即便是宫中重要宴会,也不会让他来,所以我们都从没见过他。”反正兄弟姐妹那么多,少他一个也没什么区别。
    沈羡之一听这话,单方面就认定了这位三皇子有大问题,“我看着玄乎。”一面也问起这三皇子的出身。
    高月知晓的并不是很多,而且还是从她母妃刘惠妃那里听来的。
    那时候刘惠妃愤怒地将指甲掐紧手心,然和恶狠狠地说道:“那贱人得宠又如何?还不算死了?留下的儿子也病恹恹的,只能一辈子待在寺庙里,她一个死人怎么能比得过我们?”
    而沈羡之听到这话,几乎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这个世界哪里是现实?明明更像是小说世界啊!听听这刘惠妃的这话,明显这三皇子就是天选之子啊!
    如果这个三皇子将来是继承大统之人,那不就是妥妥的主角么?他身边肯定也配备了一个女主角。
    所以自己人生是陪跑?不过也不要紧,这不冲突,她的目标是做江湖大佬,跟朝廷没什么关系。
    不过很奇怪,沈羡之竟然一点都不慌张,反而有些激动,“这样说来,这三殿下的母妃当时很得宠?”
    她这样对这三皇子的事情感兴趣,让高月也不得不多想,“你是觉得三皇兄有什么问题吗?”
    沈羡之何止觉得这三皇子有问题?而且还是有大问题,于是直接脱口说道:“我觉得你父皇最宠爱的,应该是你这位三皇兄。”
    高月摇头,直接给否决了,“父皇倘若宠爱他,早就立他为储君了,更何况他的身体并不好?”而且他身体不好,也没怎么听说父皇专门让御医去相国寺给他诊治,显然心中就根本没有将他当一回事。
    甚至基于可能也把这个倒霉的三皇兄给忘记了。
    “他的身体好不好?你亲眼看到了?不,你没看到,你连人都没见过呢!所以至于是否一直在相国寺,这都是个问题呢!更何况直接将他立为储君,不就是把他做箭靶子么?你们这些兄弟姐妹们?能放过他?”从刚才高月所言中,她母妃刘惠妃对这三皇子的母妃,应该就恨之入骨了。
    不过她这些没有半点证据,一点不切实际的话,还真把高月给说动了,尤其是高月看到眼前的沈羡之,想起沈羡之此前不也是一直在山里么?当时沈家也说她身体不好……
    可是高月觉得,沈羡之不但身体好,这脑子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而且武功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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