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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凤春拍了拍她的手臂,似乎有自己的想法,转头又朝外喊了几声,将任顾给喊了进来,明显是有事要问。
    第6章 奋斗第六天
    “小任,你父母知道这事吗?”
    “知道,回基地的时候已经给打过电话了。”任顾刚说完,似乎觉得应该把情况说得详细一些,就又补充道,“爸妈领着学生赴美,出去四年了。”
    赴美?!显然奶奶有些吃惊,虽说改革开放以来,又不少海外派流,但是任顾作为军人来说,成份应该是不错的,父母怎么会是海派?
    奶奶心中虽有些吃惊,但是也并没有询问出来。
    “他们对锦礼什么看法?”奶奶问得有些隐晦,无非就是问他,以她这种情况,会不会惹公婆不喜欢。
    “奶奶放心,爸妈很赞同,他们觉得伴侣是以后和我过一生的人,不必过分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我认准高兴的,他们就高兴。”
    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倒是让站在一旁的常锦礼心下一惊,没想到未来公婆这么开明。
    况且算了下时间,出国四年,正是1978年,华国第一批公派留学生。
    既然是作为领队出去的,就是说未来公婆很有可能是外交部的。
    奶奶似乎也有些吃惊,心里乐开了花。就冲着任顾这条件,是多少鹏城少女的憧憬对象啊。忙点点头,想说些什么,一时又不知说点什么。任顾趁机拿出了一本东西,塞到了奶奶手里。
    站在旁边的常锦礼低头就看见那本子是褐色的封面,上面印着金色的繁体大字:钞票缩影。
    字体下头还有那四个字的拼音,中间是华国农业银行的金色标记,下头依旧是金色的大字:华国农业银行鹏城分行。
    竟是一本存折,她和奶奶几乎同一时间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向任顾。
    “奶奶,我俩的事是仓促了些,因为组织上有任务委派给我,近期我就要出任务。这上门的猪肉、粽子和老酒,都没来得及准备,您别见怪。这是我的聘礼,还请笑纳。”
    奶奶一听,直接拿起存折就要塞回去给任顾。任顾抓起奶奶的手,微微用了些力阻止她的推搡。又塞了个印章给她,是用来取钱用的。
    两人推搡了好一阵子,常锦礼也在一旁劝奶奶先收下。
    奶奶,这钱您必须收着,锦礼以后跟了我,不能委屈她。这只是小小一点心意,别人家都有的,她也不能少。
    常凤春能看得出来,任顾很看重常锦礼,两人又拉扯了一会后,奶奶这才收下。
    本来以为今天就能登记的两人,谁都没料到李家会来家里打闹一场,现下眼看也赶不及去户政办公室了。常锦礼就提出来,要和他出去走走。
    任顾站得很笔直,但是他没有立马随着常锦礼走下楼,先让常锦礼下楼了。他在常凤春面前蹲下,轻声说道,“奶奶,我不想瞒您,我有一个女儿。”
    “什么?!”
    “锦礼的意思是她以后会和您讲,但是我身为一个男人,又怎么会让她替我冲锋陷阵。这事必须在领证前得到您的认可。但是,我可以用我的袖章起誓,日后一定会对她好的。”任顾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声线也是柔和的,蹲下的身子和常凤春的视线平视着。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是那般的温柔,然而眼神坚定又让人能不自觉相信。
    常锦礼在楼下见人还没下来,听见一些说话声,猜到两人应该还有事要商量,也没有再上去。她走出院子,打量了一下院子里的景象。
    渔村两旁是住宅基地,中央一条大街道,中间有个石柱上架着许多类似高压线的东西,两旁就是渔村的居民,每家每户虽是挨着毗邻,但是都有独自的小院子。再往远处去,就是成片半荒废的田地。
    渔村归属于宝安生产公社六联稻香生产大队的,虽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大家可以自己种田算自己的工分。
    但是村子里的男人,早在70年代从港口那头游去了港城。别看现在鹏城被圈成了发展中的重点,在这之前,日子可苦多了。
    村子里的人都苦怕了,见到对岸的生活比这里好上百倍,都想出逃。最后还是从羊城下乡过来的黄知青,帮着书记将村里建设,日子材开始慢慢变好了一些。
    而那些出逃的男人们,当初说得信誓旦旦,在那头站住了脚后跟就会回来接她们走的,根本就没有一个回来的。
    他们用抛妻弃子的代价,换取了偷.渡成功。
    开发特区以来,边防部队也开始整顿、驻扎在这头,这使得“迁徙潮”得以遏制。
    一村的妇孺老小,迫不得已,年轻的妇女有劳动力的就去种地养家。没劳动力的,像奶奶这类的,书记和黄知青就去客家甘坑村帮忙接了编织的活儿回来。
    这时改革的窗口在鹏城,为出口做服务,这些编织特产在外面卖得还不错。老人们也乐意做这些活,也有一部分妇女去了来料加工厂去干,一年也有大概500元的工资。
    所以这就导致村里的书记想带头搞好村里经济,一直搞不起来。在他看来,妇孺多,劳动力偏少,也是无能为力的事情。
    而坪山那头的公社,种的蔬菜给国营市场收购,眼见着分摊下来的分红一个月每户人家都上百块了。
    还没算到十分钟,任顾就下来了。
    常锦礼听见脚步声,回过头去,夕阳的余晖打在他的发丝上,泛着柔和的光芒,他的脸上的轮廓线条是极其刚毅的,偏生表情有些温和,显得十分反差。
    “你们聊什么?”
    “没什么,明天八点我再来接你,奶奶同意明早去领证了。”
    “好啊。”常锦礼落落大方回了他,倒是让任顾的顾虑显得有些多余了。
    这就是他看上的女孩,落落大方又直率。
    任顾也跟着点点头,微微一笑,笑起来眼神特别温柔,示意常锦礼陪他走走,走了几步路却发现她没有跟上来。
    回过头去一看,常锦礼还站在原地。
    “怎么了?”
    常锦礼将手朝前递去,分明就是要任顾去牵她的手。
    任顾呛咳了一声,他没有想到她会如此主动。
    不知是咳得有些重了还是天气热,脸颊也微微红了一些。修长又白皙的手指蜷缩成拳头,抵靠在他的唇上,一双有些深邃的眼眸就那样静静地朝着常锦礼看着,不过二十秒的时间,他就迈出了坚定的步伐,朝她走去。
    拉过她的手,将她轻轻朝前拉着。
    他没有回过头来,常锦礼却在后头抿着唇满意的笑了笑,怎么感觉他好像经验不是很足的样子?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街上,在这闷热的季节里,两人的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她就挣扎着想放开手,岂料任顾抓得死紧。
    鹏城这个被大领导圈成经济特区的地方,处处是商机,她得仔细想想,做好详细的打算。
    常锦礼:“回去吧,念念肯定等着你呢,明天见。”
    她喊任念的名字喊得自然,任顾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行李我帮你带过去,那明天见。”
    *
    等他们走后,常凤春打开存折第一页,红色的繁体行书字体:仅向鹏城各界人士致以诚挚的谢意。再往后翻,一串数字赫然跃于纸上,竟有1000元!
    常凤春拿着存折的手都抖了抖,这小任怎么这么实诚,将整本存折都给到她手里了?更重要的是,存折里的钱数目可不少。
    城西那内燃机厂炊事员小刘,一个月九十块钱,这小任一拿就拿一千多,岂不是一、两年的工资?
    常凤春拿着手里的存折想追出去,走了几步又转头走回来。
    小任说得对,得为锦礼想想。
    这笔钱就当她给锦礼管着,这小任这般看重锦礼,当真有眼光!
    常凤春想到这里,开心的扭了扭舞姿,前些年广场街头很流行露天舞会,后来政府觉得过于开放的风气给社会治安会带来不良影响,各家各户都改在家跳了。
    她也是和邻里小姐妹学来的,舞姿并不规范,但是她心里乐呵呵的,能找到一个这般看中锦礼的,她高兴!
    但是笑着笑着,又不禁想流眼泪,身体也停了下来。
    “孩子她爹,你看到了吗?你闺女也算是找到了一个疼她的了……”说着说着常凤春扒拉着一旁的草帽,眼泪不自觉就流了出来。
    她生了五个孩子,当年饥荒年代,饿死了三个,溺死了一个,就剩常锦礼她爹这么一个小儿子。
    她老伴很早的时候就扔下他们母子走了,她当年仅靠她那微薄的工分挣着几口粮,将小儿子拉扯大了。
    锦礼她爹跟着她,河里田里的河虾泥虾吃到反胃,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生产大队分的一点肥肉和白面。
    直到他入伍,认识了锦礼她娘,两人的结合,一人是炮兵,一人是军医,要说有多配就有多配。
    谁曾想到刚生下锦礼不久,两人就出任务去了,一走就是几年,后来又爆发了越战,两人双双牺牲。那时的锦礼不过才刚刚十岁,好在组织上有定时补贴给到她们祖孙两人,不然以她这个身子骨,再干体力活,也是再难撑得了几年。
    任顾就是前几年组织派来定时慰问她的,她还记得他拿着锦礼小时候的照片,还夸过她长得漂亮。
    想到这里,她朝墙面的黑白小照看去,那是他们一家人照的唯一一张黑白照片。
    常锦礼长得像她父亲,也就是长得也和她有八分相似,可惜跟着那李卫军白白糟蹋了不少时日!
    好在,现在遇到了小任。
    已经西斜的阳光正缓缓从斑驳的窗户爬进来,照在那本红褐色的存折上。窗外隐隐约约传来录音机里,叶佳修那美妙传唱无私的奶奶的歌声,更有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的柴火米饭香。
    只是,开心过后,又想起刚才他说的,家里的孩子都已经九岁了,这么大个孩子早会认人了。这隔阂肯定是会有的,锦礼嫁过去的话,是福是祸还说不准,毕竟后妈哪是这么好当的?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元旦快乐,2022年万事顺意!
    第7章 奋斗第七天
    这头常凤春又喜又愁,那头李桂花与李卫军出门后,李桂花就越想越来气。
    “这常锦礼嘴巴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李卫军将皮包夹在腋下,似乎也在深思在她身上的变化,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本想上门讨个说法的,也就为了那口气,也并非真心想劝常锦礼回去。
    李桂花巴不得常锦礼走了,李卫军好将何德美娶回李家,李桂花轻蔑一笑,
    “如今这样也好,虽然落了面子,但是常锦礼那头,你也算是终于甩开这个人了。既然她不知好歹,我们也不必念旧情。你和何德美的事情也好尽早打算了,如果你们没意见,我就找人给你们算算日子。
    街坊问起,就说是她常锦礼求着离去的。”李桂花想了想,不禁交待了一句李卫军。
    李卫军胡乱地点点头,心里有些乱。那个唯他是尊的女人,忽然间维护那小白脸紧张得很,他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也是,一直只有他不要她的份,谁会想到她忽然就将自己视若如履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刚走到渔村巷子尾的榕树下,发现自行车不见了。
    树下只有两个被剪断的铁锁,李桂花气得直接破口大骂,“真是见鬼了!谁啊!你们村子里的都是缺德的吗?!车子不会自己去买?!”
    气得李桂花眼睛都发红了,李卫军蹲下来看了一眼那锁头断处,是被人用大剪子剪断的。
    王娟梅刚巧从加工厂下班回来,就看到两人在榕树下骂骂咧咧的。
    “这不是亲家吗?这么有空来村子里?”
    李桂花正有火无处发,见到常锦礼的舅妈,劈头盖脸就是骂,“谁是你亲家,我们高攀不起,你们锦礼现在看不上我们卫军了,可怜了我们母子白白付出这么多年,你们常家可真是一句谢字都不会讲!”
    王娟梅惊得脸上的表情都压不住,眼瞧着李桂花又骂了几声那个偷车贼,就要和李卫军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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