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一字一句地将当年云舒做过的事, 说了个一清二楚。
云舒和谈青竹小时候是邻居,两人曾经很要好,直到高考之后, 家境相仿的两个女生走上了命运的岔路口。
成绩优异的谈青竹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从此她的人生一路高歌, 不但事业顺遂,还结识了豪门出身的宁广忠,最后与他相知相恋,结为夫妻。
谈青竹直接跃入另一个阶层, 成为人人艳羡的豪门太太。
云舒则进入了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 她的人生就像是无数平凡人那般波澜不惊, 后来她也跟自己相恋多年的男友结婚了,两人家境相仿, 婚后的生活并不宽裕, 尤其是生了云依柔之后, 要很努力才能维持生活。
如果没有见识过谈青竹嫁入豪门后的光鲜亮丽的生活, 云舒也许会习惯于这种奔波和平凡。
但是,为什么要让她最好的朋友活得那样风光,而她却要像个小丑一样呢?
明明她跟谈青竹是同样的出身,两人在同一起跑线,凭什么谈青竹能够将她远远地甩在身后, 进入那个她触摸不到的上流社会?
云舒心中的不满在一日一日地增加,嫉妒在不停地啃噬她的心脏,贪念也在不断滋长。
她也想当豪门太太, 也想过上豪奢富贵的生活。
真的很想。
谈青竹的确称得上一个很好的朋友,对云舒这个儿时玩伴几乎从不设防,即便嫁入豪门之后也经常联系她。
云舒得以慢慢跟宁广忠熟悉起来。
云舒曾有意无意地在宁广忠面前展现自己柔弱娇媚的一面, 然而当时的宁广忠心里只有妻子谈青竹,对云舒的示好视而不见,还总是跟她刻意保持距离。
云舒不敢做得太明显,可太隐晦了又根本没有进展,一时间让她非常头疼。
眼看着普通的勾引手段根本无法离间宁广忠和谈青竹的夫妻感情,云舒决定——剑走偏锋。
她利用谈青竹和宁广忠对自己的信任,成功地找到了一个可以钻的空子。
那天,她和这对夫妻在外聚餐,云舒略施小计,引开了谈青竹,又趁机在宁广忠的酒里下药,顺利地跟他成就好事。
当然,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云舒难得有种破釜沉舟的魄力,根本没给自己留退路。
在第一次跟宁广忠成就好事的当天,她想办法让自己的丈夫洪武亲眼撞见了这一幕。
当时的情景自然不用多说,一片混乱,混乱中还蕴着血腥气。
云舒全程都在柔弱地哭泣着,做足了无辜受害者的姿态;宁广忠则一脸懵逼地醒来,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的情况,就被洪武用拳头招呼了。
至于洪武,在最初的暴怒之后,他就显露出贪婪的一面来——他开口问宁广忠要封口费。
当天的事简直一地鸡毛,宁广忠顶着一脸伤,只能深感晦气地拿钱消灾。
临走前,宁广忠坚定又狠厉地警告他们,今天的事决不能让谈青竹知道。随后他便匆匆离开了。
看着宁广忠匆忙离去的背影,云舒那双闪着泪光眼睛微微一眨。
她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呢。
洪武最后又抽了云舒一巴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同样离开了。
洪武身为云舒的枕边人,其实多少能看清她的心思。他知道,他的妻子是被豪门的繁华迷了眼,他看得出妻子的蠢蠢欲动。
洪武只以为,云舒今天就是单纯地使计爬了宁广忠的床,还暗自庆幸自己运气好,居然抓到了这对奸夫淫妇,所以才能恰好从宁广忠手里坑到钱。
洪武盘算着以后能从宁广忠那里敲诈几次,对于金钱的贪婪渐渐战胜了妻子出轨的愤怒。当然,他肯定是看云舒不顺眼的,以后的日子里就经常家暴她。
洪武自认为将云舒拿捏住了,殊不知,他只是云舒计划里的一部分。
云舒设计宁广忠这件事其实冒了很大的风险。宁广忠出身豪门,什么阴谋算计没见过?当他从云舒的床上醒来时,第一反应就是妻子的闺蜜蓄意勾引他。
后来洪武张口闭口地问他要钱,他还一度坚信了这个看法,以为是这夫妻俩合伙坑自己,所以对云舒深感厌恶。
宁广忠自知做了错事,对不起谈青竹,他也不敢想象谈青竹知道这事后的结果,就只能粉饰太平。
从那之后,云舒还是经常来找谈青竹。但这时的宁广忠对她更加冷淡,仿佛眼里根本看不到这个人。
直到有一天,宁广忠“无意间”看到了云舒伤痕累累的手臂,他怔了怔,随即心头便有些异样。
他本以为,云舒是跟洪武商量好了,故意算计他,以敲诈钱财。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云舒的身上为什么还会有伤呢?难道那天的事并不是她跟洪武合谋?
之后的日子里,宁广忠越来越经常看到云舒身上有伤,甚至有一次,她还直接晕倒在了他的面前。
宁广忠吓了一跳,当即就送她前往医院。在医院里,宁广忠终于知道了云舒身上的伤势有多严重,医生甚至断言,这种程度的伤会给她留下后遗症。
宁广忠悚然一惊,立刻就把云舒洪武合谋的猜想否定了。如果真的是这对夫妻合作骗他,洪武又怎么会对云舒下这样的狠手呢?
等云舒醒来的时候,宁广忠眼神复杂地望着她,良久终于问起她身上的伤。
云舒将以退为进这招运用的炉火纯青,再加上她身上的伤,简直无比有说服力。
于是,宁广忠终于得知了“真相”。那天聚会他喝醉了,真的是他自己在无意识中强迫了云舒。
而云舒这个“可怜”的女人,在被他强迫后,恰巧被自己的丈夫捉奸在床,从此便一直遭受着他的家庭暴力。
可云舒却从未想过将这件事告诉他,就是为了不给他增加心理负担,也是因为不想破坏好闺蜜谈青竹的家庭。
有云舒那伤痕累累的身体为证,这一切都显得十分有说服力。至少宁广忠就信了。
毕竟……谁也想不到,云舒一个弱女子,竟然能狠下心来,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博取宁广忠的愧疚和同情。
有了这么一遭,宁广忠想起他将云舒害到这样的境地,之前还“误解”她,对她不闻不问,心中的愧疚简直到达了顶点。
从此,宁广忠就很难对这个柔弱可怜的女人狠下心来了。
云舒开始慢慢地试探,先是找宁广忠帮一些小忙,中途又总是表现出她过得很不好的意思,引得宁广忠越发对她上心。
当宁广忠开始怜惜云舒,会不自觉地对她心软的时候,某些事就已经注定了。
虽然宁广忠和云舒的感情,起源于云舒的算计,也起源于宁广忠的愧疚,但之后他们在一起时,很难说宁广忠没有真的爱上这个“柔弱无助”的女人。
不知不觉中,宁广忠的底线就一退再退,他甚至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主动跟云舒发生了关系。
只是这个男人贪心不足,也非常卑劣,他既要在云舒那里流连,也舍不得自己的家庭,便一直摇摆不定。
后来,是云舒忍不了这样类似“地下情人”的身份,想办法直接将他们的关系,在谈青竹面前捅破了,僵局这才被打破。
谈青竹生性高傲清冷,丈夫的背叛对她打击很大,但她很快就振作起来,坚决要离婚。但宁广忠却想要挽回她,甚至承诺他愿意跟云舒断绝关系,只要谈青竹别放弃他。
宁广忠的善变,一度让云舒恨得牙根痒痒。
好在,谈青竹不是爱捡破烂的人,她一直很有主见。
她跟宁广忠在一起时不是为了他的钱财,如今心灰意冷了,拼着净身出户,也要尽快逃离那个变得虚伪又恶心的男人。
经历了很久的扯皮之后,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宁广忠和谈青竹离婚,女儿宁楚楚被判给宁广忠。又过了一段时间,云舒带着自己的女儿云依柔嫁入宁家。
云舒风风光光地赢了。
自此,宁楚楚在云舒那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受过多少委屈。直到后来她学会了云舒那套绿茶做派,才慢慢跟她斗得不相上下。
如今,也是时候让她狠狠地出了这口恶气,将自己多年的委屈都报复回来。
说实话,云舒的确心思缜密,她算计宁广忠和洪武的时候,没有将自己的详细计划泄露半分。
如果不是宁楚楚拥有真话系统,她恐怕很难查清云舒的真正计划。因为云舒的很多想法从未宣之于口,单从她的行为上看,很难将所有事件的逻辑联系在一起。
毕竟,谁能想到她会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以求一个踏入豪门的机会呢?
角落里,宁楚楚冷眼看着洪武和云舒狗咬狗。
面对洪武的质问,云舒的确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她很快恢复了镇定,甚至还冷笑一声,高傲道:“哪里来的乞丐,居然能随便闯进我家?再不滚我就叫保安了!”
这个曾经是他妻子的女人,如今却趾高气扬地望着他,仿佛在看一坨垃圾。洪武的脸瞬间扭曲了,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
看着洪武双目猩红,即将爆发的模样,云舒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虽然她已经过了十几年养尊处优的贵妇生活,但被洪武揍的恐惧还是深深地印在她的心中。
云舒扬声就要叫人,洪武却阴恻恻道:“你叫人吧,最好把宁广忠也叫来,我好跟他好好聊聊。”
云舒面色一僵,眸光阴沉不定地盯着洪武,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舒非常疑惑,心中涌现出事情脱离掌控的慌乱。因为——刚才洪武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是真的。
她当年的确是靠着精心算计,才一步步将宁广忠彻底笼络到自己身边。可她的那些计划从未告诉任何人,甚至从未宣之于口,只是她在心里谋划的而已。
可是……洪武为什么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将她的想法摸得一清二楚?
难道是他根据蛛丝马迹推测出来的?这个男人不是这么聪明的人啊!
云舒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洪武的同时,对方也在恨恨地瞪着她。
如果不是碍于宁楚楚的警告,洪武早就忍不住要动手揍这个阴险女人了。
他的确不聪明,也从未看破云舒的诡计。
一开始听宁楚楚提起云舒时,他之所以反应那么大,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坐牢这件事就是云舒搞的鬼,所以对她恨得牙根痒痒。
而在跟宁楚楚交流的过程中,对方三言两语间就道出了他从未想过的隐秘。
宁楚楚斩钉截铁说出口的话,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却恰好将困扰洪武多年的一些疑点解开,并串成了一条线。
这时,洪武才深刻地意识到,他的这位前妻心机有多么深沉,对别人对自己,都是一等一的很毒。
一想到他曾跟这样的蛇蝎同床共枕,洪武甚至一度有种背后发凉的惊悚感。但很快,被愚弄的怒火便涌上他的心头。
云舒真是好本事,使得一手好苦肉计,用她那柔弱可怜的假面,将他们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洪武真恨不得掐死她,但想到宁小姐要他办的事情,他还是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戾气,哼声道:“云舒,要是我把你做过的那些事告诉宁广忠,这豪门贵太太……你就做不成了吧?”
依照云舒的谨慎,无论在谁面前,都不可能承认自己做过这样的事,只会想方设法地狡辩。
可惜的是,宁楚楚特意刷了一个“真话buff”加在她身上,所以……
云舒冷冷地嗤笑一声,“没有证据,你就算告诉宁广忠,他也不会信。”
“你猜他是信我这个结婚十多年的妻子,还是你这个心怀不轨的劳改犯?”
云舒并没有直白地承认什么,但她这副嚣张且有恃无恐的态度,无一不在昭示着某些真相。
不远处的角落里,宁广忠身形微晃,踉跄着扶住墙壁。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却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同床共枕十多年的女人,呼吸急促,双目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