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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已爬至当空,阳光照在紫宸殿的琉璃瓦上,折射出彩色的辉光。
    那名翰林被下令杖责,此刻已经奄奄一息。
    吕松青缓慢踱着步。
    殿内的多数都是读书人,只要学过一点史记晓得汉代典故,脑袋再聪明一点,结合昨日的鹿腹诗,不难猜出其中暗示的,是当今陛下强纳女儿。
    有心人若是想得再深一点,或许狩猎前的香灭,再早一点,封后大典当晚皇陵失火,皆是预兆。
    但是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再做那出头鸟,把这些东西说出口。
    直到吕怀舟步入殿中:“行宫外发现数名形迹可疑之人,其中一个自称燕王。”
    群臣回头看去,果然看见殿门口站着一名拄拐由少年搀扶的中年男子。
    对方听见吕怀舟的话,当即怒道:“什么叫‘自称’?我本就是燕王!”
    他身边的少年高举一物:“亲王印在此!”然后不等传召便扶着燕王入殿。
    吕松青盯着燕王的脸看了一会。他对先皇留下的血脉无甚感情,更谈不上熟识,不过这位燕王面目倒确实有几分像先帝。吕松青拧着眉:“外封亲王无召不得入京,燕王这是要造反吗?”
    “本王不入京,还不知道叁弟竟然做出这等丧伦背德之事!”吕松瑜柱杖一戳地面,“咚”的一声,殿内之人俱是一颤,他冷笑,“诸位还不知道吧,他娶的皇后,是他与当年的太子妃杨氏留下的孽种!”
    吕松青问:“你说是便是,证据呢?朕倒想问问你,你当真是燕王吗?燕王十多年未曾入京,谁知道他现在是何模样?天底下样貌相似的人多了,当年还有人说蓝神医的义妹长得与杨氏如同亲姐妹一般。你如何证明你就是燕王?”
    燕王从儿子手上取过亲王印:“诸位大人年岁居长的都认识我,自可上前查证。亲王印也可请诸位大人查看。本王行的正坐的直,经得起盘查,倒是叁弟,”燕王摆出一位亲王兼皇长兄独有的威严,“你敢让人查一查皇后娘娘的身世吗?”
    “皇后是镇国公与蓝神医的独女,举世皆知!”吕松青道。
    “是吗?”燕王回身道,“带上来!”
    守在殿外的侍卫想阻挡,却被燕王的侍从挥开,他们押送着两名奴仆入殿。
    燕王道:“告诉诸位大人,你们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
    男的说:“草民李叁德,是济南沙河驿的马夫。”
    女的说:“民妇孙四娘,曾在吴兴沉宅中服侍。”
    燕王又让他们将知道的一一说出。
    他们便道当年蓝神医携女前往吴兴,途经沙河驿时,女婴意外失踪。沉郃对外宣称女儿已送回吴兴老宅,实则根本没有送到。
    吕松青冷笑:“就凭这两个人空口白话,能说明什么?”
    “本王还有一个人证,想必诸位大人一定很想见一见。”燕王缓缓道,“前太子妃,杨倩。”
    殿内一片震惊。
    “杨倩?”
    “她不是已经被烧死了吗?”
    燕王在朝臣的震惊中,让手下押着一名头戴帷帽的妇人入内。帷帽拿下,露出一张风韵犹存的美丽颜孔。
    燕王伸手指着吕松青:“抬起头看看,这个人你可认识?”
    女人神色茫然,左右四顾,扫视整个大殿,也让许多人看清了她的脸。良久她才抬头向上看,发现面前人是吕松青,当即冲过去:“陛下!”
    这一声“陛下”喊得急切和熟稔,倒叫殿内诸臣惊了一瞬。
    内侍想拦,却被女人轻巧地躲开。她扑过去抱住吕松青的腿就哭:“陛下,你要为妾身做主啊!”
    “你是……”吕松青低头,又把女人的脸抬起来细看,惊讶道,“你莫不是蓝神医的义妹金陈?”
    “正是妾身,”女人哽咽道,“数月前,妾身被人虏去,他们威逼妾身承认自己是前太子妃,还要妾身来指认蓝儿是妾身与陛下所生。妾身不从,他们便对妾身严刑拷打,”她挽起衣袖展示胳膊上新旧伤痕,哭得凄惨。
    这一突生的变故,险些惊掉在场所有人的下巴。
    吕松青动容地握住金陈双手:“你可知掳掠威逼你的是何人?”
    金陈回头,扫视群臣,然后伸手去指楚国公:“是他!就是他一口咬定我就是已死的杨倩!我说我不是,他便叫人生生拔去我十指指甲……”说着抬起手向吕松青展示,又大哭起来,“妾身苟活至今,就是想亲眼见到陛下,请陛下为妾身做主,严惩贼子……”
    吕松青起身后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十分痛心地看向楚国公:“蔡公,朕看在您是叁朝元老,一向对您礼敬有加,可是你竟然伙同燕王如此构陷于朕!”
    旁边一个大臣扶住了即将倒下去的楚国公。
    楚国公立马将他推开,俯首颤声道:“老臣冤枉!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会陷陛下于这等不仁不义!望陛下明察!”
    “明察!你还要朕怎么明察?难道要让朕等到你们将朕拉下皇位再来明察吗?”吕松青痛心疾首,“来人!将燕王及楚国公都押下去,回京后打入天牢!”
    燕王喝道:“谁敢!”
    殿内几名燕王的手下均从腰上摸出软剑,拦在燕王身前。
    吕怀舟扬声:“羽林卫何在!”
    百名羽林卫步入殿中,一半将吕松青与吕怀舟同众人隔开,一半围住了朝臣。
    殿外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原来是燕王手下留守在殿外的那个侍卫发了信号。
    吕松青凝眉:“看来今日是要不死不休了?”
    燕王道:“本王敢来行宫,岂会一点准备都没有?阜川、平城、怀下守军加起来有五万,东平的羽林卫有多少?不足四千吧?”
    吕松青看向了楚国公:“朕记得,阜川和怀下守军的主将皆是蔡公门徒?”
    蔡飞扶着楚国公,同张典等人慢慢靠近燕王,与燕王站在一处。
    “陛下背德乱伦,淫辱亲女,人神共愤!”楚国公道,“老夫今日只想替天行道!”
    吕松青冷笑:“好一个替天行道!还有谁同楚国公一样的想法,不妨一起站出来。”
    外面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与兵戈声。
    不多时,一个朝臣出列,默默地走到楚国公身后。
    两个朝臣出列,走到他们身边。
    见状,更多的朝臣走向他们。
    也不乏有支持吕松青的,指着楚国公等人怒骂,痛斥他们不忠不义,是乱臣贼子。
    燕王的一名侍卫朝着叫嚷的臣子飞出一枚暗器。臣子面色乌青、四肢僵硬地倒下,七窍淌出黑血。
    看来这几名侍卫不光擅长战斗,还擅长暗器和用毒。吕松瑜敢来行宫,确实准备充分。
    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吕怀舟忙让羽林卫把剩下的大臣们拉到一边。
    吕松青惋惜:“到底是我社稷之臣,回京后朕必会厚葬。”
    燕王笑道:“你还有将来吗?”
    “怀舟,”吕松青声色平静,“平沙十九式操练得如何?”
    吕怀舟扬起长剑:“您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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