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风语和客户从咖啡厅里出来,发现外面又下起了雨。
梅雨季里的常态。
她的车前两天碰了一下,送去修了,刚刚是打车过来的。现在下雨,叫车就没那么方便了。
客户的弟弟很贴心地问:“向律师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向风语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五点半了。她还得赶回去加班改合同,能多节省一点时间,自然就能更早一点下班。于是她便不推辞了:“那就麻烦邝先生了。”
邝修远很快把车开过来,缓缓地停在门口,又撑了伞走到台阶下:“向律师,请吧。”
向风语向前一步,躲到他的伞下。
24骨的黑色雨伞足够将两人完全笼罩,但她还是往邝修远身边靠了靠,拢紧了包,贴着他往前走。
地面不太平整,零零星星地散落着小水洼,新买的鞋上脚第一天就沾了水,她可不想让这身衣服再沾了水。
邝修远人高腿长,此刻不得不慢下来迁就她的步伐。他右手撑着伞,细长的手指缠绕在伞柄上,把黑色的金属衬得微微莹亮。
向风语顺着他的手臂抬头看了他一眼,眉眼如月,含着迷蒙水汽,骄矜又不失谦和。
邝家兄妹俩都是天之骄子,只是可惜了,向风语在心里叹气,遇人不淑。
还未到车边,邝修远已经长手一伸,打开了车门。向风语一下子被囚在由他的手臂与车门构成的叁角区域内。
风吹到这里打了个旋儿,潮湿发霉的气息将两人浸透。
向风语不喜欢这气味,像陈旧腐烂的树叶子,她偏过头去,伸出食指横堵在鼻子下。
脸侧擦到他的手臂。
邝修远不着痕迹地挪开了一点。“先上车吧。”他说道。
于是向风语侧身低头坐进去,把手上抱着的沉重资料放到脚边,余光瞥见他也弯下了腰。
待到起身时,正看见邝修远把她滑落在外面的裙角提起来。两人视线撞上,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才把裙角放进来掖好,关上车门前还叮嘱了一句,“别忘了安全带。”
雨越下越大,车越开越慢。
没开空调,车里有些闷热。向风语开了点窗,细密的雨丝从狭小的缝隙里蹦进来,转眼间右边肩头就湿了一片。
衣服到底还是被打湿了。
她只好关上车窗,又把外套脱下。幸好,里面的衬衫没湿,还能干爽地加个班。
邝修远默默打开空调。
冷气涌出来,燥热的空气终于沉静下来,再看窗外的细雨,竟觉得分外可亲。
向风语终于舒服了些,正靠着车窗发呆,忽然听到邝修远问她:“向律师是要回去忙我姐姐的案子吗?”
其实不是。但此刻坐在人家的车上,至少口头上要尽一份心力。
她端正坐好,又整理了一下安全带:“是啊,早点做完,也好早点了结。”
雨刮器动了一下。
邝修远的声音紧跟着响起:“那岂不是很快就见不到向律师了?”
“只要有案子,我随叫随到,”向风语歪过头打量他,“不过我专司离婚官司,难道邝先生也有这样的需求?”
邝修远笑了一下,眼睛还看着前方:“我是什么情况,向律师还不清楚吗?”
向风语笑而不语。
雨刮器停下动静。前玻璃上转眼又密布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的,前方车辆的尾灯像大雾天的太阳,从天上落了下来,散得遍地都是。
两人的对话和雨刮器一样偃了下来。
邝修远百无聊赖地敲着方向盘,向风语则无意地盘摸着颈间的项链。
连呼吸声都变得扰人。
待到雨刮器再次启动,两人才被激活。
邝修远提议:“要不要听歌?”
“好啊。”
他打开音乐,歌声流泻出来,掩盖了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男声女声切换了好几首,向风语逐渐掌握了他曲库里的规律。
“邝先生很喜欢粤语歌?”
恰逢红灯,他转过来看向她,细细解释道:“我小时候在广州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又到香港读了几年书,所以粤语歌听得比较多。”
“那你粤语一定讲得很好喽?”
红灯转绿,车又开出去。
“比不了本地人正宗,勉强可以交流吧。”·
向风语知道这是谦虚的说辞。
“现在这首歌唱的是什么意思?”
邝修远侧耳听了一下。
“……如若早叁五年相见/何来内心交战/我信与你继续乱缠难再有发展/但我想跟你乱缠……”
是Eason的《无人之境》。
“大意是在讲一种……”他斟酌了一下用词,“难以被认可的爱。”
“……比如出轨?”向风语直接点破。
邝修远的谨慎和斟酌无处遁形,他尴尬地笑了一下:“是。”
不合时宜的静默再次降临。
“向律师整天和离婚打交道,对出轨怎么看?”
这不是个好问题。
向风语的小动作停下来:“我自然是站在我的当事人邝小姐这一边。”还未给邝修远开口的时间,她就扯开话题:“话说回来,我虽然从小也喜欢看tvb,但至今只会讲一句蹩脚的粤语。”
“哪一句?”他来了兴致,“不妨说来听听。”
向风语的视线落在他的侧脸。邝修远忽热觉得心头跳了一下。
她说:“我钟意你。”
----------------
也不长,两万字左右,估计一个星期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