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林:你可别倔着,疼就说,哥又不会看不起你。
丘林手下的明星不少,景泺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潜力股,他平时也没怎么特别惦记着,但给人介绍资源,让人挨了一顿撞,他心里还是很难受的,景泺一出事,他就赶紧先过来了。
景泺是真不疼,也懒得多解释了,先问起要紧的:丘哥,那车是怎么回事?
他们拍摄的地点虽在室外,但并不算是在大街上,剧组挑的地点是个规模比较小的电影公社,提前也打过招呼,怎么可能会临时冲出来一辆车?
是酒驾,丘林说,这司机怎么说呢,虽然是没逃逸,但开门时人都醉晕在驾驶座上了,也不知道怎么踩的刹车,要不然你可现在人已经被抓回去了,你放心,公司一定给你讨公道。
景泺点头:谢谢丘哥。
丘林又待了一会,接到公司电话后才离开,景泺试着扭动了一下脖子,居然一点疼痛感都没有。
记得被撞时,他的脖颈可是动都动不了,现在的医学真是发达。他拿过被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收到任何信息和电话。
刚准备点开还未看完的电视剧,一个陌生电话突然接了进来。
景泺轻咳两声才接起:哪位。
你是这个手机的机主吗?
景泺莫名其妙的看了眼手机号,以为是诈骗短信,正准备挂掉。
那边继续道:这里是XX公安分局,经查实,你的电话号码是唐琳生前最后的联系人,你是不是这个手机的机主?
景泺一个激灵,马上想起这档事来。
他道:是,我是这个手机的机主。
请你马上到局里协助调查,地址是
不好意思,景泺打断他,我出了车祸,现在人在医院。
报出自己的病房号,挂了电话后,景泺鬼使神差的点开了唐琳的微博。
她的微博还停留在前几天,在拍摄现场化妆时发的九宫格照片博,照片上的女人双眼紧闭任化妆师帮她打眼影,嘴角弯弯,算是实实在在的大美人。
评论下面都是蜡烛,之前她的黑子们在这一刻终于消失了,有一些还在底下给她道歉。
要算当今的流量小花,唐琳必定得占其中一位,颜好身材好,科班出身演技也算是有保障,与去年刚夺下影帝的牧辰希恋情火热,听说家庭也是很有背景,景泺实在想不到她自杀的理由。
他手指轻动,往下划动手机屏幕。
病房的门咔嗒一声,开了。
景泺下意识抬头,门口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男人身高得有一米九,五官立体,高鼻梁薄唇,景泺这种对男性颜值辨别力不高的人,都觉得这男人实在是帅。
他是单独病房,对方只能是来找他的。
男人走进病房,从容的关上了门。
景泺坐直身子,问:你是警察吗?
不是,男人站到他面前,道,收拾一下,一会就出院吧。
景泺没反应过来:你是谁?
男人找了张椅子,坐到他身边,翘了个二郎腿:忘了?
景泺呆滞了两秒,终于在记忆中翻出了一点信息。
他的确不认识这个男人。
但他记得这声音。
想继续活着吗。
出车祸时,他最后听到的那句话,和面前这个男人的声线重合在一起。
你,景泺不确定的皱了皱眉,是剧组人员?来探病的?
男人张嘴正准备说什么,病房门又开了。
一男一女走进来,出示了他们的证件:我是刚才在电话里联系你的徐警官。说完,徐警官看了眼坐在旁边的男人,你是他的家属?
是的,男人优雅起身,我叫宋轶。
景泺: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宋轶笑笑,语气宠溺:别闹。
行了,谈正事。徐警官拿出本子,唐琳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说说吧,你十一号晚1722点在哪里?
景泺扫了宋轶一眼,收回视线道:在家里。
有目击证人吗?
没有,我一个人住,景泺说完,眉头微蹙,冒昧问一下,你们这是在怀疑我吗?唐琳姐难道不是自杀的?
从现场来看,是的,徐警官道,但是自杀动机我们还没找到,人民警察嘛,是要想得比别人多一些,你是她最后联系人,短信内容我就不复述了,我直说吧,你和她之间有没有男女关系?
景泺答得干脆:没有。
徐警官也猜到了半分,毕竟景泺一没回信息,二没出现在酒店监控里,他们来这也不过是碰碰运气。
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还要了景泺的地址后才离去。
警察刚出门,景泺就看向旁边的男人:你到底是谁?
宋轶,宋轶拍了拍西装前襟,既然不认识我,刚刚怎么不向警察求助。
景泺:我一没钱二没仇家的,怕什么?
宋轶失笑:你有色。
景泺:
宋轶收回笑容,走到窗边,抬手把护士特意留出来的一小条缝紧紧关上。
外面本来在下雨,窗户关牢后,雨声渐小,病房里突然有股压抑的死寂。
景泺看着宋轶的背影,悄悄的把床头的呼叫器攥到了手心里。
宋轶的外形太优秀,他在无意识中就放松了警惕,这男人还有可能是强奸犯、绑架犯,甚至变态杀人狂。
宋轶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忽然道。
你觉得,你还活着吗。
景泺:他旁边的科室难道是精神科吗?
宋轶语气从容,继续道:你忘了?那辆车的车速有多快,你被撞得有多高,摔得有多疼你觉得在这样的车祸下,你还能捡回一条命?
不好意思,事实是我的确捡回了一条命。既然你知道得这么清楚,那你的确在车祸现场,是剧组里的演员?景泺面色不悦,不管你是谁,这种玩笑都并不好笑。
两人对视许久。
宋轶先轻笑一声,他抬手,露出手袖下的手表。
快了,再等五分钟。
景泺眸色微冷,不想再浪费口舌,开始赶人:不好意思,请你出去。
宋轶笑笑不说话,顺从的出了病房。
房门上有一个透明窗,景泺可以看到宋轶还站在外面,感受到他的视线后,甚至还回过头来对他扬了扬嘴角。
景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从微信里调出丘林的对话框。
景泺:丘哥,在吗,您认识一个叫宋轶的男人吗?
对面回得很快:认识啊,怎么了?
景泺:他也在昨天我去的那个剧组?
丘林:你在说什么,宋轶是位老艺术家,今年都六十二了,早就隐退了。
病房门又被外面的男人推开,景泺这次毫不犹豫的按下了病房呼叫铃。
宋轶不拦他,也不走,悠悠道:你现在摸摸自己的脖颈,看看还有脉搏吗?
景泺虽觉得荒唐,但手还是不由自主的往自己脖间探去:你在说什么
他倏然睁大眼,不可置信的用力抓住自己的左手腕,半晌,又把手掌按到了自己的胸腔上。
没有
没有脉搏,没有心跳,什么都没有。
宋轶看着床上呆若木鸡的人,眼底满是嘲意:嗯?
你呼叫器从手间滑落,景泺哑然,你到底是谁?
宋轶语气轻巧,偏偏话似惊雷。
是鬼。
你也是,不过你比我要高一等,你是鬼师,宋轶说完,突然朝他伸出右手,作握手状,话里尽是愉悦,我是你的鬼奴。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宋轶也不恼,收回手轻笑道:等了这么久,你终于死了。
第三章
风水街里住的人都非常迷信,景泺的爷爷就是其中之一。
每逢七月半,风水街就会沉浸在烟雾中,阿婆之前手脚利索的时候还会举办仪式,然后给风水街的各家各户发放一盒粉末,说是混在水里洗了能辟邪躲鬼。
景泺每次都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但到了晚上,他都会偷偷从盒子里舀一勺灰,倒进浴缸里。
景泺不怕穷不怕死,独独一鬼字正中他要害,这也是他时常躲着阿婆的原因,生怕在阿婆那听到些什么神神鬼鬼的故事。
有哪里不舒服吗?呼叫铃刚按下不久,护士就推门而入。
景泺难得磕磕巴巴:我,我要办理出院。
出院?护士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昨晚才做完手术,还要观察几天才可以。
景泺:不用,我现在就要出院。
出院手续都是宋轶在办,景泺只负责签医院给的免责书。
出病房时,还听到护士那句嘀咕,分明是念给他听的:撞得这么狠,现在查不出来,后面指不定会不会有突发状况呢,这么赶着出院,还有什么事比命还重要?
景泺在心里给护士姐姐道了声谢,随即低头看了眼自己比平日还要白皙几分的双手,苦笑。
他应该是没办法有什么其他的状况了。
低落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他跟在宋轶身后,边走边消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谁知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景泺冷不防的撞到他后背上。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句尖锐的:宋大人?
景泺循声望去,看到声源处,吓得整个人一抖,赶紧挪开目光。
不远处,一个全身白衣的女人手里抓着一根木柱,脸色惨白,嘴唇嫣红,正笑眯眯的跟宋轶打招呼。
吓到景泺的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那个鬼。
她身边的鬼是个男鬼,头破血流,五官变形,头都是歪的!
宋轶:要不是我把那车拦下来了,你现在也跟他差不多了。
听到这句话,白衣女人才发现宋轶身后的景泺,她惊奇的放下手中的白绳索,小跑到景泺面前:这莫不是
嗯,宋轶语气随和,我的鬼师。
哎哟,您好您好,我叫白无常。白无常作势就要上去给景泺一个大拥抱。
宋轶脚下一挪,挡在了景泺面前:赶紧把鬼带回去交差,别耽误彼此时间。
白无常悻悻收回动作,摊开手掌,白绳索自动回到了她手上,她噘嘴道:好嘛,那宋大人有空来我这儿喝茶啊。
宋轶笑得温和:一定不去。
白无常走后,景泺腿都还软着。
宋轶走了一段路,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疑惑回头:怎么了。
景泺做了几个虚无的深呼吸,扶着墙,小步的跟了上去。
一路跟着宋轶走到了医院正门的公交车站。
宋轶双手插兜,一身西装,跟公交车站格格不入。
刚刚在那个鬼身上,看到什么了?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景泺随口答道:没看到什么。他根本没敢多看。
不可能。宋轶转头看他。
景泺:很重要吗?
很重要。
于是景泺只能皱着脸去回想,半天才闷声道:很吓人。
宋轶到这才明白过来,想起刚才景泺的表情,他忍俊不禁:你怕鬼?
景泺咬咬牙没应。
宋轶也不逗他了,收回笑:那个鬼身边有什么,你有没有仔细看?
景泺眉头蹙得死紧,沉默许久,不确定道:好像,有些黑雾在他身边?
宋轶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嘴角轻勾:你回头看看。
景泺依言回头,登时就愣住了。
身后一大座建筑,周围布满了缕缕灰色烟雾,简直就是科幻片现场。
这是什么景泺瞪大眼。
是鬼气,宋轶道,医院里的魂魄太多,大多数都能往生,小部分对自己死亡充满怨恨、愤怒和不解的魂魄就会停留在人世,鬼周身有鬼气,鬼的戾气或数量越多,颜色就会越深。
景泺:可是鬼不是已经被白无常抓走了吗?
医院的鬼哪是抓得完的,这还没到晚上,宋轶嗤笑,医院不止有鬼气,还有生气,两者混合,颜色才会变淡。
为什么不抓完,留着它们祸害人间吗?景泺皱眉。
不是所有鬼都会害人的,会害人的鬼,可不会藏在医院这种地方,宋轶说完,忽然伸手拍拍他的脑袋,车来了。
景泺敛眼道别:嗯,再见。
正准备上车,衣角突然被身后的人拽住:你不带我回去?
有缘再联系。景泺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他们刚认识不说,把一只鬼带回家,那他还睡不睡了?
宋轶看着公交车的车屁股,嘴边噙着笑,半晌才抬腿,慢悠悠朝风水街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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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下午,风水街的铺子都大开着门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