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长生忽然开了口,道:将宛阳王带出来。
喻风酌立刻说道:是,太傅。
一声令下,宛阳王被两个士兵给抬了出来。
如今宛阳王两条腿皆受了伤,那模样狼狈不堪,根本无法走路,整个人病怏怏不说,还一惊一乍。
不要杀我!
放开我!
我要登基了,我是皇帝,你们敢对我不敬?
放开我!我的腿!
宛阳王的喊声在夜幕之中着实刺耳,瞬间吸引了城门楼上的那些个叛军。
校尉扶着城墙往下瞧去,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可不就是他们的大王。
大王!
校尉一阵欣喜,如今将军逃走,这都城之内,便只剩下校尉是最大的官儿。而校尉心中根本未有主意,全不知眼下应该怎么处理才好。
此时此刻,校尉突然瞧见了他们大王,顿时来了希望,总觉得大王见多识广,定然能叫他们化险为夷。
大王!
校尉举着手朝下面呼喊着,满脸的喜悦。
宛阳王来不及去看城门楼上之人是谁,就听到旁边的厉长生,又淡淡的开了口。
厉长生毫无语气,根本不瞧宛阳王一眼,道:杀了。
只有两个字,言简意赅,毫无废话。
宛阳王大喊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敢置信的看着厉长生,颤巍巍道:厉长生!我是宛阳王!城里都是我的军队!你不怕杀了我,小皇帝会没命?
宛阳王显然还不知道荆白玉被逼的跳崖自尽的事情,而也未有看到,厉长生怀中小心翼翼抱着的人是谁?
荆白玉靠在厉长生怀中,被披风挡住了大半张脸,这会儿天色太黑,的确很难分辨是谁,而宛阳王也无心分辨那是谁。
你若是杀了我!荆白玉就会没命的!
哈哈哈,我一定会叫荆白玉给我陪葬!
让人将他碎尸万段!
嗬
宛阳王自觉捏到了厉长生的命脉,然而他全不知,自己在剜厉长生的逆鳞。
厉长生面色虽然还是那般平静,然而他额间与手背上的青筋,已然尽数跳了起来。
不等宛阳王嘶喊结束,厉长生忽然伸手抽出腰间佩剑,银光映着璀璨的火光,锋利的宝剑,一下子穿透了宛阳王的喉咙。
大王!大王!
城门楼上的校尉大喊着,因着实在是太黑,他根本看不到下面发生了什么,可直觉告诉他,绝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宛阳王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死死盯着厉长生。
厉长生面色冷淡,平静的道:你没这个资格,提起小白的名字。
宛阳王在临死的这一刻,已经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却十足巧合的注意到了厉长生怀中靠着的那个少年
荆
只一个字,宛阳王睁大眼睛,直愣愣的倒了下去,脖颈间一股股的鲜血不停的流淌着。
厉长生垂眼瞧着,道:砍下他的脑袋。
血粼粼的脑袋,却不只是一颗。还有将军的脑袋,与宛阳王的并列而放,展示给城楼上的众多叛军。
厉长生!
厉长生你疯了!
你竟敢!
城门楼上的校尉终于看清了情况,厉长生已经毫不手软,一下子砍杀了他们大王。
按理来说,宛阳王在厉长生手中,那是最对的筹码人质,是可以拿到主动权的。
可眼下,厉长生却一剑杀了宛阳王,毫无一丝犹豫。
难道说
校尉心中忐忑不安,害怕的浑身颤抖起来。
为何毫不犹豫,因为厉长生已经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完了校尉喃喃自语。
厉长生带来了援军,早晚都能攻破城门,他们的确是没什么可害怕的,还需要什么人质?
校尉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原来消息真的是假的,怪不得将军要逃跑,因为再不逃,可能就真的要玉石俱焚!
厉长生冷漠淡然的抬头看着高耸的城门,其实这黑夜之间,根本未有太多的士兵,厉长生的援军也根本未有抵达。
厉长生叫人带上尽可能多的火把,将火把用树枝串起来,这样一来,每个人都能举无数只火把,仿佛千军万马真的来到。
天色太黑,城门又高,叛军本就无法看的太清楚,再加上他们慌乱不堪,还能顾及到什么?
厉长生是故意斩杀宛阳王的,第一是为了荆白玉,第二是为了扰乱叛军的军心,第三则是为了让叛军小心,他们的援军已经来到,所以毫无顾虑。
厉长生整理了一下荆白玉的披风,突然朗声说道:陛下在此!宛阳王叛变造反罪大恶极,若是有跟随宛阳王冥顽不灵者九族皆斩!
是皇上!
真的是皇上
校尉,现在怎么办啊
城门口上的士兵全都慌了神儿,他们扒着城墙仔细的往下看去,果然隐约瞧见厉长生的马前坐着一个少年,模样酷似新皇荆白玉。
那少年的确是荆白玉无疑,只可惜,荆白玉并无知觉。
嗬!校尉倒抽一口冷气,双膝一软,不自觉得便倒在了城墙旁边,再也站不住,自言自语的说道:真的是皇上完了完了皇上被找到了。
将军带人将小皇帝荆白玉逼的跳崖,这消息城外的人不知道,但是城内的人是无有不知的,校尉也不例外。
然而如今小皇帝荆白玉回来了,如此命大,竟然回来了
这是天意
校尉颓废的站不起来,道:这就是天意天意啊
士兵们乱成了一锅粥,道:校尉,怎么办啊!我们还有妻儿老小,我们不想死啊。
不想死
谁会想死呢?
校尉亦是如此。
士兵们七嘴八舌的说道:校尉,别坚持了。我们这是为了谁啊,打开城门罢,指不定还能活命啊。
是啊,开城门罢!
我们不想死啊。
城门楼上,每个人的声音都不大,但是却连成了一片,让城门楼下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轰隆隆的声音传出。
在朝阳升起之前,城门仿佛巨大野兽的血盆大口,缓慢的,一点点
打开。
城门内的叛军纷纷扔下兵器,颓废无力的跪在了地上。
喻青崖前不久才双手冰冷至极,而眼下却感觉周身血液沸腾,兴奋的低声道:爹!成了!真的成了!
厉长生抱紧怀中的荆白玉,难得亦是有些个兴奋,低声道:小白,我带你回家。我们现在就去找冯陟厘,冯先生一定能治好你,一定能
叛军缴械投降,被一个个捆绑起来,场面极其壮观。
这一忙乎,眼看着日头升起,天色终于大亮。难得的,今日竟是个大晴天,灿烂的日光,叫人不敢直视。
火把已经熄灭,厉长生零零星星的军队,站的着实非常稀疏。
这
被绑住的校尉一脸迷茫,不敢置信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个回事?无需旁人解释,校尉其实心中有数。
中计了。
然而眼下再说什么,已经无济于事。
城门被打开,武器被收缴,叛军一个个被捆绑。厉长生每一步都打算的十足缜密,根本不给校尉恍然大悟和反扑的机会。
校尉愤恨又颓废,一句话不说,垂着头跪在地上。
入城!
厉长生挥手说道。
皇宫之内一片萧索,就算日头升起,也无有宫人走动,仿佛空无一人。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所有朝臣尽数被困在皇宫之中,这么些日子过去,谁也不能离开皇宫大殿一步。
吱呀
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即是沉重殿门被打开的声音。
朝臣们心惊胆颤,一个个警惕的望向大门口,生怕是宛阳王带着人走进来,那一切可就真的完了。
嗬!
厉长生!
是厉太傅!
是厉太傅啊!
朝臣们喧哗起来,从未有一次,见到厉长生这般亲切的,他们的呼声急迫的厉害。
有人已经喜不自禁,竟是嚎啕大哭了起来,道:是厉太傅!厉太傅来了!太好了!
厉长生有些气喘,他是一路跑过来的,推开殿门,目光在众多朝臣中一溜。
准确无误的寻到了角落中的冯陟厘。
冯陟厘也被关押在此,手脚皆是被绑着,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
厉太傅,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快快,太傅,请帮老夫解开束缚。
太傅,先帮老夫,老夫上了年纪。
一连串亲切的声音,众人被绑着手脚,无法快速移动,却都费尽全力,朝着厉长生聚拢。
厉长生根本未有瞧他们一眼,拨开人群,冲了过去,用刀子割开冯陟厘的束缚,道:冯先生,快跟我走!
冯陟厘眯了眯眼睛,二话不问,立刻与厉长生一道出了大殿。
厉太傅!
莫要走啊!
请给我们松绑!
厉长生无有回头,丝毫留念都是没有,仿佛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厉太傅?!
厉太傅这是在做什么?
还是这般的目中无人!
这样太可恶了
一群愤怒的声音,在厉长生离开之后,骤然越来越大。
喻青崖踩着方步,晃晃悠悠走进大殿,道:谁目中无人?谁太可恶了?
喻青崖的出现,让他瞬间成为了万众瞩目的中心。
是喻公子!
喻公子,太好了,快给老夫松绑。
喻公子,您还记得我吗?快给我松绑,我们以前喝过酒的。
争先恐后的声音络绎不绝。
喻风酌跟在喻青崖身后走进来,止不住摇了摇头。
给你松绑?喻青崖侧头去看那个叫的最欢实的人,道:你方才不是在辱骂厉太傅吗?可是太傅让我过来救你们的。你却不领情,我还救你干什么?
我
那人一愣,赶忙摇头要成了拨楞鼓,道:不是,我没有,我没有辱骂太傅,我方才只是太着急了。
他骂了!
旁边一个人眼珠子滚动,道:他骂了!我听到了。喻公子,你快先给我解绑罢。我的手,恐怕都要断了。
喻青崖微微弯腰,不过锋利的刀子却不是冲着绳索而去,反而差点扎在那人的胳膊上。
那人吓了一跳,大喊着:喻公子!请你看清楚啊,莫要割伤了我。
我看的非常清楚啊。喻青崖冷笑着说:我可记得你呢,上次是不是你,背地里骂我爹的?
什么?那人一脸迷茫。
喻青崖道:说我爹是离国人,一直留在大荆,绝对是心怀叵测,肯定是个细作什么的。
不不,我没有说过。那人连忙摇头,道:一定是个误会。
喻风酌以前的确就是个细作,不过现在是正正经经的以离国人身份留在大荆。周围难免会有些个流言蜚语,平日里喻风酌就当没听到,但喻青崖听了却觉得十足胸闷气短,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自然要好好的整治报复一番。
喻风酌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崖儿,给他们解绑罢。
喻青崖回头瞧了他一眼,道:我这里给你出头,你却装成好人的模样,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阴险。
喻风酌有点哭笑不得,道:什么好人不好人的。我们处理完了这里,还要去与厉太傅汇合。
对了
喻青崖表情变得严肃了几分,厉长生带着冯陟厘去给陛下治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
想到这里,喻青崖便感觉什么开顽笑的心思也无,心中只剩下浓浓的忧虑。
厉长生将冯陟厘一路拽走,道:陛下情况不好,坠崖后昏迷不醒,如今也不曾睁过一次眼睛。
冯陟厘知道情况紧急,所以根本不多问其他,虽心中好奇,却也只是先问荆白玉昏迷后的症状等等。
两个人进了大殿,果然看到荆白玉躺在龙榻之上。
灵雨已经回来了,哭得几欲昏厥,伏在榻边抽抽噎噎,道:陛下陛下您睁开眼睛罢,求您莫要如此狠心啊
灵雨被困宫中,听闻姜笙钰带着荆白玉逃出的消息,还在满心欢喜当中,却不料转眼传来了荆白玉跳崖的消息,让灵雨当成昏厥过去。
让开。
冯陟厘大步而入,语气平静的挥了挥手。
厉长生将灵雨带到一面,道:冯先生,请快给小白医治,小白为何总是不醒?
厉太傅。
喻青崖隔了一会儿走进来,瞧了一眼殿内紧张的气氛,有些欲言又止。
厉长生转头去瞧他,道:何事。
喻青崖道:那些个朝臣说是要朝议
灵雨急了眼,道:陛下还未醒来,朝议什么?
朝臣们被围困起来,心中多有怨念,当然他们并不会觉得是自己的过错,便将所有问题都推到了身为新皇的荆白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