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旁边一个短卷发的女生抬起头来,对骆窈说:“我知道你,播音系的。“
骆窈心想知道我,那就是不认识我,没打过交道,这就好办了。
她的笑容带着礼貌和疑惑,女生很善解人意地介绍了自己:“涂涵珺,新闻系的,和你一届。”
骆窈:“你好。”
娃娃脸这时候凑了上来:“我是人大的,那头两个男生一个燕大一个中大。”
啧啧,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天之骄子啊。
骆窈只简单和她们聊了几句,主要都是娃娃脸在说,密度堪比相声演员,绝对不让话掉到地上。
快到时间的时候,又来了一男一女,有工作人员过来让他们候着,然后拿着份名单叫人,每次只进去一个。
骆窈前面就是娃娃脸,她只在里头待了五分钟不到,出来时表情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骆窈莫名开始心跳加速。
她抿着嘴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去时,已是一副从容模样。
活动室很大,左右两面墙全是镜子,三位面试官坐在正中间。
见她进来,最中间的那位看了眼资料,然后笑着开口:“骆窈,是周苗推荐过来的人吧,听说你的声音条件很好,麻烦你为我们念一遍稿子上的内容。”
不用自我介绍?她还准备了很久呢。骆窈对此有点失望。
面试官说念一遍,指的肯定不是“说”,而是“播”。骆窈先大体扫了一眼文稿,觉得有点熟悉,等快速浏览了之后心中便是一喜。
这是科学频道前天的节目内容,主要介绍了海洋中的几种生物,她听过重播!
对主题有了把握,她重点过了一下专业性比较强的词语和句子,然后点头示意面试官。
骆窈以前很喜欢播音腔,后来那位配音演员兄弟告诉她,其实这个说法有点像“御姐音”“少年音”,是外行对一类说话声线或方式的称呼,但对他们来说则是各种口腔控制,共鸣及气息控制,发出来的声音因而明朗又洪亮。
电台播音不用如新闻播报那般极具传达感和正式感,但条理、清楚是基础,除此之外,多一点亲切感。
稿子是节选的,不长,时间定格在一分半。中间那位面试官点了点头:“周苗没说假话,功底也很好。”
“仪态也不错啊。”左边的面试官笑起来,突然问骆窈,“你相貌这么出众,没考虑出镜吗?为什么想到咱们电台来?”
她的表情不像是提问,仿佛正对着一个晚辈聊天,语气也十分轻松,跟开玩笑似的。
骆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笑了下:“您这个问法让我有些迷糊了,我刚才一路走来,遇到了许多前辈,包括您三位在内,有一个相貌不出众吗?”
问话的面试官笑意盈盈:“你这马屁拍得可一点儿也不明显。”
骆窈谦逊地低低头,一副接受批评的模样,然后才又抬眸道:“无论身处哪个岗位,都是我锻炼能力的机会,都是为人民服务。”
“漂亮话说得挺好。”右手边的面试官方才一直抱胸坐着,这时正了正身子,钢笔在纸上划了一道,问,“听过节目吗?”
虽然和收音机里的声音有细微的差别,但骆窈还是立马就认出来,这位应该就是科学频道的播音员梁博新。
男人穿着灰格衬衫,领口少系两颗,看人时微扬下巴,眼睛半抬,有一种慵懒的随性,和他那平直稳重的声音莫名有种违和感。
骆窈当然点头:“听过。”
虽然只是临时抱佛脚地补了两期。
梁博新双手交叉:“那你批评一下咱们的节目。”
骆窈微微睁大眼。
梁博新表现得很大方:“没关系,想说什么说什么,不用有压力。”
骆窈嘴角抽了抽,端住表情,思考了片刻才开口:“科学这个东西,有时候老百姓会觉得离自己很远,而我们的节目虽然旨在科普,但从文稿内容上讲其实排除了很大一部分的受众。”
“他们听不懂那些专业性的名词和解释,且平铺直叙的说明介绍于他们而言不够有吸引力。如今大家的娱乐生活丰富了许多,不再是几年前捡着芝麻都当宝的情况,老百姓有了选择就有了偏好,当然更愿意去收听更有意思的节目。”
梁博新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问:“那你有什么建议吗?”
骆窈在心里啧了一声,面上仍带笑意:“选题可以贴近老百姓的生活,满足他们的需要,稿件编排或许可以更具故事性生活化,比如前天的节目介绍了海洋里的几种生物,但相对于平叙介绍习性、特征,和他们有直接关系的是什么呢?”
“原来不是怪物啊,那这玩意儿有没有毒,会不会咬人,能不能吃?”
听她突然换了方言,几个面试官都笑了。
梁博新挑眉:“你的意思,咱们讲故事呗?”
骆窈眨眨眼:“都不耽误。咱们台的《红领巾》节目不正是通过故事给小朋友们讲道理的吗?寓教于乐,跟那些学识渊博的科学家相比,咱们在不熟悉的领域也是小朋友。”
这回梁博新终于笑了,转头看向中间的面试官,表情还有点得意:“副台,这回应该就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了吧?”
副台长无奈地笑了笑,故意严肃道:“现在还在面试呢!”
说完,对骆窈亲和地颔首:“你回去等通知吧。”
骆窈松了口气,冲他们鞠躬道谢,走出活动室前还能隐约听见梁博新的声音——
“就这个吧,再要一个实习编辑,刚才另一个燕广的和那个中大新闻系的就不错。”
“哪能让你这么贪心,台里多给你一个名额已经很不错了!”
“副……”
骆窈去了趟厕所,出来的时候在门口遇着了涂涵珺。面试结束,骆窈的笑容都轻快了许多:“你还没走啊?”
涂涵珺的态度似乎比刚才亲近了些,嘴角浮现两颗浅浅的酒窝:“我在等你。”
骆窈用帕子擦干净手上的水:“等我?”
“梁老师让我们过去开个会。”
骆窈抬起眉稍:“就我俩?”
涂涵珺知道她的意思:“嗯,我俩录取了。”
骆窈心生欢喜,跟着她往外走:“这么快就公布啦,我还以为要回去等通知呢。”
“梁老师说早通知早干活,还说幸好我俩没走。”
骆窈噎住,突然对之后的实习生涯有了不好的预感。
路上涂涵珺还告诉她参加面试的其他几人中,中大的男生虽然落选,但另一位面试官是台里新闻栏目的监制,有意向给他下学期的实习名额。来自人大的娃娃脸被推荐给了文艺频道,虽然现在没有确定,但只要不出意外,台里去学校选人时她一定是优先选项。
骆窈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涂涵珺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骆窈懂了,“关系户”嘛。
说是开会,其实两分钟都不到,梁博新只让她们过两天来办手续,但是得先拟一份选题。
幸好骆窈没问是不是她也要,因为下一秒梁博新就说:“虽然岗位不同,但能力总是相通的嘛,年轻人就该多锻炼,咱们台是分工细,以前我待的地方,整个栏目就我一人,啥都得干!”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我看好你俩啊!”
骆窈和涂涵珺对视一眼,看懂了彼此眼中的揶揄。
漂亮话你也说得挺好。
……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骆窈写下家属院的地址和电话,刚走到门口便听见有人喊她。
“骆窈!”
骆窈抬头一看,是奶油小生同志。
“那我先走啦。”涂涵珺和她告别。
骆窈点点头,转身走向岳秉,裙摆随着微风飘飘荡荡。
“看你这高兴劲儿,面试通过啦?”岳秉推着辆二八大杠,笑眯眯地问。
“这么明显嘛?”骆窈勾起唇角。
岳秉也为她高兴,想到什么,话里带了些调侃:“怎么样,是自来红吧?”
骆窈轻笑一声:“还真是,多亏了你带来的好消息。”
“那我可是沾了我妈的光了。”
骆窈反应过来,转头问他:“欸,你怎么过来了?”
岳秉觉得她今天的嘴唇格外艳,漫不经心道:“哦,来找我妈拿点东西。”
完了拍拍车后座:“走,我载你回家!”
骆窈挥挥手:“不用,不顺路,我坐公交就成。”
岳秉说:“免费的也不坐啊?”
骆窈已经撑着伞走远了:“我嫌热!”
这会儿太阳已经偏西,光晕像往云层里泼了一大杯橘子汁,空气中都泛着丝酸甜,岳秉用力压制上扬的嘴角,等瞧见骆窈上了公交,才长腿一蹬,骑车回家。
……
隔天骆窈练完声便去市里图书馆借了一大堆相关的书回来,洗了个苹果坐在窗户边,从带插画的开始读。
她和薛翘的房间窗户朝外,下面是条小路,周边几栋楼的邻居经常从这边绕去厂里的食堂,能少晒一会儿太阳。
骆窈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目光一瞥,便望见了几个结伴的身影。
虽然如今提倡思想开放,但大部分的人依旧把饭菜手艺当作衡量家里媳妇儿是否贤惠甚至是否称职的标准,因此除非必要,少有经常让家人吃食堂的。
而郑敏是个例外。
骆窈曾经也想过通过纪亭衍家人的渠道跟他拉近关系,可打听了又决定,还是别掺和。
但凡这俩母子关系是个融洽的,郑敏都不会在大儿子和小儿子之间搞区别待遇,小儿子费尽了心思下厨养,大儿子每回回来吃食堂。
不过也说不出准,万一是郑敏做饭太难吃了呢。
骆窈耸耸肩,随后突然反应过来,郑敏现在去食堂了,那证明纪亭衍回来了啊!
她当即对着门外喊:“薛峥!薛峥!”
薛峥光着脚跑过来:“干嘛呀?”
“隔壁阿衍哥哥是不是回来了?”
“是哇!我刚才还去找阿衍哥哥问问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