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敢动。
他裹着被子,倚着墙壁坐起来,刚刚发生的事情您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跑过来,紧紧抱着我,非要说什么爱呀爱死啊之类的问题。
怎么可能。
若菜小姐反驳,像我这种成熟女人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学生。
我的梦中情人是高仓健,高仓健懂吗?
硬汉,铁血,充满了男子气概!
她充满怜悯的上下瞟了一眼黑川芒见,很有大人胸怀的没有用形容词来描述。
她突然轻轻咂舌,也不是不可能。
她回忆起自己刚刚死亡那段时间,和恶鬼凶灵一样失去理智,没日没夜的发狂,她抬头看向黑川芒见,大概是二十年前,一个阴阳师来到这个宅子,帮我恢复了清明,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失去过理智。
他们两个抬头看向横梁上的天邪鬼,这个鬼东西真惹人讨厌。
那天邪鬼见事不好,立刻拍拍屁股消失在空气中。
黑川芒见靠着墙,他摸出闹钟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他打了一个哈欠,说起来,为什么那个阴阳师没有帮您进入黄泉呢。
这个啊。
若菜小姐愣了一下,因为我是地缚灵。
地缚灵是不能度化的。
阴阳师说,像我这种非正常死亡在这个宅子里的鬼魂,心里怀着深深的执念,如果没有完成执念的话,无论如何都清除不了。
她低下声音,尴尬的笑了两声,阴阳师一直在问我执念是什么。
但是怎么说呢。
我的执念很奇怪。
是什么?
若菜小姐的目光穿过玻璃,在夜幕下看向遥远的江户川,江户川,我要看一次江户川的花火大会。
可是地缚灵永远都没法离开这间屋子。
我死在这里,也将永远困在这里。
黑川芒见睡意上笼,从墙壁滑到榻榻米上,声音很困,江户川的花火大会,应该是在七月吧。
若菜小姐低声应到:是啊。
*
凌晨两点。
山本健和江口阳希两个人正在熬夜加班。
池袋阳光城的一所学校里发生了命案。
是傍晚六七点钟的事情,有一个学生和同学争执之后跳楼。
救护车来的很快,带走了学生,警察也开始询问老师和剩下的同学,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像这种事情,在场的警察大都知道缘由,但取证是一个困难过程,毕竟这种事情的发生大都是某种隐晦的,让人厌恶的但又没有造成伤害的侮辱行为和心灵压迫造成的。
更别说涉事的还是相同年龄的未成年人。
被询问的老师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事情经过,大概是这个学生在学校里和别人发生了冲突,然后一时想不开而自杀。
怎么会呢。
山本健听到这个回答后反驳,让人决议自杀,有勇气作出这种事情,一定是某种让人窒息,而无法反抗的压力才是。
因为一场吵架,一场不到五分钟,短而又短的吵架,就发生这种事情吗?
他低声道: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吧。
老师说:如果我知道别的原因,我一定告诉你们。
但是这个学生平时在学校里表现很稳定,从来没有做过和别人交恶的事情,发生这种事情我们也不敢相信。
如果有你说的压力,老师低低说了一声霸凌,如果有这件事情发生,我没有必要为另一个学生隐瞒。
当时他一个人收拾部门活动之后的社团器具,从活动场走到仓库,就这一段时间,好像因为某些口角纷争,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从我的办公室这边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
不到五分钟,吵架的声音消失了。
然后就发生了这种让人悲痛的事情。
这个学生有什么异常吗?江口阳希询问,早上有没有迟到,上课的时候有没有走神。
江口阳希假装成学生,被点名之后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左看右看,然后问老师:这种行为有发生过吗?您再想想?
没有。
老师摇摇头,我想过了,他和平常一样,坐在那个位置上,虽然是一个很容易被忽视的角落,但是我敢确定白天他身上没有发生异常举动。
但是
老师陷入沉思,怎么说呢,今天白天,整个学校都不太正常。
他形容说:躁动的,不安的,好像在孵化某种野兽一样,内心涌动的感情冲破了身躯,时时刻刻都想要发泄出来。
老师声情并茂的描述,手舞足蹈。
今天十分不正常!
江口阳希摸了摸下巴,你是教国语的吧。
老师愣了一点点点头,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没什么。
山本健和江口阳希两个人取证结束之后,回到了警察署,开车的路上江口阳希突然说,那个人很寂寞呢。
山本健是快退休的年龄,虽然身强体壮,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和年轻人的心灵脱节。
江口阳希说:今天跳楼的那个人,感觉他生活的很孤单。
山本健摇摇头:江口,不要总说这种无关的事情。
无关吗?
江口阳希伪装诧异的疑问,探究他们离开人世的理由,也是我们的职责吧。
他握着方向盘,看向前车窗,社团的话,有很多人才对,加入社团的人也是抱着找到同好才去的,但是呢,他却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最后,一个人收拾欢乐后的残局,一个人带着东西往仓库去。
我年轻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想法。
啊我要往死物的坟墓去了。
江口阳希感叹,继续说:一个人坐在容易被忽视的角落,老师提起来也只会说,这个人非常稳定,不热情也不阴郁,不高大也不瘦小。
没什么可以被别人记住的特点。
一个寂寞的人。
江口阳希点点头。
所以在冲动之下产生了我这种人消失了也没关系这种想法。
江口阳希尾指敲敲方向盘,太冲动了。
山本健沉默许久,想不开吧。
今天下午在车站不是也发生了一起卧轨自杀的事故吗?
听说是遭受离婚之难的上班族。
工作上也不太顺利。
一时想不开,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们两个回到警察署之后开始填写报告,一直到凌晨两点还在处理各种证据,除他们之外,整个警察署也因为一天两次命案而彻夜不眠。
正在警察署开研讨会,分析两起案件的起因和共同点,就要确定为非人为的自杀案件时,警察署大厅的值班警员推门而进。
特别物种行动科的人来了。
第15章 天邪鬼的逃命技术
四番队队长健太郎站在阳光城那所学校外,打了一个哈欠。
现在是凌晨三点,他已经二十七小时没睡了。
旁边站着的副队长问:您去休息,把这里交给我们和花开院家的阴阳师就好。
健太郎摇摇头,不用。
他看向这所学校,眉头凝实。
你见过这种情景吗?
他看向学校大楼:整个学校被瘴气所化的污泥覆盖。
好像是妖魔鬼怪汇聚的魔潭一样。
池袋原本就是一个有魑魅魍魉传说的沼泽之地,会发生这种事情也不足为奇。*
副队长见怪不怪,他看向花开院阴阳师,问:是这样吧。
阴阳师礼貌的笑了笑,池袋有妖鬼传说,但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他抬头远视:像这样诞生出这种瘴气,实在耸人听闻。
他转身问健太郎:这里确实只有一个学生自杀吗?有没有核对所有学生人数,是否有留在学校发生意外,但是没有被发现的?
没有。
只有那一个学生,目前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情况如何。
尚在昏迷,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听到这个消息,阴阳师郑重:那我们可要加快速度了。
一旦学生死亡,魂魄回到学校,和这里的瘴气结合就会诞生某种大妖魔。
和高岛公寓的一样吗?
阴阳师点点头:成因是相同的,以人类的执念为妖魔的魂魄,以瘴气为妖魔的血肉。
健太郎招呼四番队队员们掏出净化咒符,走向学校,我们清理那五个区的时候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这样厚重的瘴气出现在学校这种地方。
他皱紧眉头:这不应该。
可能是孩子的心灵非常特殊。阴阳师想了想,好比儿童的眼睛能看见成人看不见的东西,死亡的儿童也比成年的大妖怪更具有某种邪异。
所以妖魔孵化的巢穴在这里,倒不让人奇怪。
他问健太郎:白天那位老师的证词有提到这种情况吗?
说是白天学生非常躁动。
阴阳师点点头:可能是你们驱散了文京区的瘴气,剩余的污秽之气就飘到了文京区上方的丰岛区,这才造成这种情况。
啧啧。健太郎出声,说什么神无月,神社的神明会集体外出,如果有巫女主持,一场大祭祀下来也没有这么多麻烦事。
嘘阴阳师示意健太郎忌言,虽然神明已经前往高天原集会,但是擅自抱怨还是会被听到的。
这种巧合的事情发生在众神出行的神无月,健太郎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是不是人为的阴谋,但他很快抛弃了这种想法。
这种规模和数量,不是人力能做到的。
他们用含着清净之气的咒符驱散了大门处的瘴气,这些黑色污泥退去,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它们发出黏腻的水声,好像是涌动纠缠的黑蛇一样。
队员吓了一跳,这是活物吗?
阴阳师给出答案,还是瘴气,只是瘴气化成的污泥可能更活泼一点。
这种东西怎么能用活泼来描述。不少队员嘟囔,看得出来他们厌倦极了这个地方,也厌倦了二十七小时不曾闭眼的劳动,手里的符咒不停,但愿这种地方只有一个。
及时安慰队员的心理状态也是健太郎的工作,他说:我们清理了五个区,只有这里一处发生异常,看来概率不大。
清理了学校外围,只剩下六栋教学楼,刚刚走进红色的墙根,就看见那上面生长了一团黑色的奇怪之物,像是某种生物的卵,密密麻麻,黏连在墙壁上。
黑色的粘液从上面流下,慢慢蠕动。
阴阳师取出一个包着咒符的玻璃瓶子,取了一个黑色的卵放在里面,他念起咒语点燃了咒符,一场无名大火燃起,烧掉这些卵。
又甩出一道咒符,照明前方的路,教学楼好像寄生了某种邪恶的肿瘤,六层楼高的墙壁上堆积臃肿庞大的异形卵,小山一样依靠着教学楼。
他们周围被无尽的黑暗包裹着,头顶就是这些即将倾颓的卵,黑色的黏连物质在上面流动,不知为何,发出梳子刮过皮肤一样的莎莎声。
有两只山羊角出现在黑暗边缘,那东西的嗓子里发出低低笑声,在众人看过去之前,消失不见。
装神弄鬼。
健太郎呵斥,这东西就是一切的元凶吗?
这是天邪鬼。阴阳师只看见了两只角就说出了鬼怪的身份。
哦,是小鬼啊。
阴阳师想了想:从话本故事里来说,天邪鬼是小鬼不错。
不过在佛教刚刚传入的飞鸟时代,天邪鬼可是和佛祖为敌的存在。
现在寺庙里,每一尊表示能驱魔的佛像脚下都踏着天邪鬼,这也算是帮它证明了吧。*
至于说它是元凶
阴阳师再次掏出一张火符,把那些形容恐怖的小山堆烧毁,我觉得不像。
与其说天邪鬼是瘴气的元凶,倒不如说它们是瘴气的衍生物。
这时他腰间的瓶子晃了晃,阴阳师掏出来,只看见那只黑色的卵已经孵化,一寸高的天邪鬼待在里面,不断用尖指甲挠瓶子,吱吱作响。
说什么和佛祖为敌,不过如此嘛。
难怪在最近的动画里只能担当杂兵的身份。
见到小山般的卵瞬间消失,队员们也轻松起来,对着瓶子指指点点。
健太郎皱眉:不对,这东西怎么会突然孵化。
他带着四番队的队员朝深处走去,只见后面竖立的五栋教学楼旁边全部堆积着山倾般的黑色的卵。遮天盖地,好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乌云一样。黑色的粘液在地面集聚,聚成无光的水潭。
不过和外面不同,这里的粘液仿佛失去了水分,干巴巴黏在地上,被粘液包裹着的卵全部裂开,健太郎三两步走上去,拎出一个卵来,空的,他又看向另一个卵,也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