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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迦南完全离开,宁崆依旧伫立在顶楼沿边。
    她没问为什么当年他对她下手,用她的话来说还是那句,习惯了。他手段本就如此。
    没解释,没近一步提及,在他把眼睛换回给她的时候,在他那里,这件事情就已经翻篇。
    如果不是这件事情的背后还牵扯住一条邬慈的命,迦南不至于过不去。他很清楚,外伤和内伤的区别。也知道,迦南站在他身边的选择。从一开始就不简单。
    *
    迦南从滨河离开后就回了许应那里,时间上没多没少。她回去后让保姆不要跟许应提起她出去过这件事,保姆不安,迦南看出来了说只要许应没问,她别主动提起就行,没让她撒谎。保姆这才松了口气,点头应下。
    迦南径直上楼,刻意放轻动作回了房间,许应还睡着,她走过去将窗帘泄出来的一缕光隔绝在外,脱了身上的衣物塞进衣柜,而后在许应的旁边躺下,目视着头顶的水晶灯,亮得刺眼。她起身关了灯,留下床头的照明,原处躺回去,光线足以令她看清楚他的脸,她抬手覆上去,轻柔触摸,靠近他坚实的怀里,她仰头,吻上他的唇。
    闭眼,脸在他心口处贴住,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让她安然。
    似是有所感应怀里多出一个温度的肉体,他伸手圈住她,将她牢牢与自己挨紧。
    迦南身体微微一愣。以为他醒了。
    但身侧的呼吸匀称有序,没有任何的变化。
    她被他抱着,闭目养神。奔波一天,她确实也有些疲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具胸膛的作用,她竟安心地进入睡眠。
    无梦。
    再度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没了人,连温度都冷下去了。
    她支起胳膊,没在房间看到许应,迅速下床从地上捞起一件衣服套在身上,看了一眼时间,她居然深睡了五个小时。仓促出了房间,下楼。
    一路从双跑铜楼梯下来都没在客厅看到徐应在,她找到保姆,声音带着急,“许应呢?”
    保姆被她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正要回答。
    “找我?”身后不疾不徐传来一道冷淡的嗓音。
    许应手里拿了张纸,另一只手夹着烟和酒杯。迦南看到,而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才一大早。
    没想到最后睡太沉的人是她。他什么时候醒的完全没有察觉。
    许应没得到回复,反观了一下她的脸色,没提刚才目睹她一路着急下楼的事,将空的杯子放在大理石台面上,示意保姆找酒,“爱尔兰威士忌。”
    保姆得令去找,许应这才又开口,“怎么?脸色不好。”口吻相当随意。
    迦南摇了下头,微拧眉,有点口干。
    许应朝下看,她赤着脚。
    他不满她的一言不发了。
    “有事?”他指的是她刚才找他。
    迦南说:“我以为你不在。”
    “然后?”
    ……迦南也觉得自己过分着急了。
    即使他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要做什么,不想让她知道她也无从知道。
    许应没了耐心,“问你。”
    “没什么。”迦南侧身,朝外走。她没有撒谎的习惯,所以她信手拈不来一个像样的借口。
    许应抓住她的胳膊,拽回到他面前。脸上摆着显然不吃她这套打发。
    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
    她说不出口的,哪岂会是这么点小事。
    许应便替她开口了,“昨天,你倒是没闲着?”
    保姆取了许应要的酒,放在台面,对上迦南扫视过来的视线。
    许应掌住她的下巴扭回视线,正视他:“哑了么。看别人有用?”
    保姆见状不妙,放下酒立即闪人。
    迦南掰开他的手,撤开,退一步拉开距离。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要听你说。”许应吼。
    迦南看向他,捉摸不透他到底意欲何为。
    “是。我回了宁氏,找了朱征,有些事情不该再添麻烦。”
    “添谁的麻烦。”许应满是不悦。
    迦南斟酌一二,“宁氏。”
    许应笑了声,说真是煞费苦心。
    他逼近她,居高临下盯着她,手掌抵在她的后背不让她有退路。
    哑声问她,“昨晚来投怀送抱,目的达到了吧。”
    “舒卿轶要和宁崆离婚了,开心吗。”
    迦南沉眸。
    半晌没回应。
    她是不会跟他吵,从来如此。
    许应觉得没趣般,丢开她。越过她去拿酒,掉头走。
    “许应。”迦南叫住他,咬字极其重。说出这些,对她而言有些困难。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你,应该知道,我,心里有其他人。”
    许应顿住,拿酒的姿势持续数秒,缓慢转身,没温度地携唇,“哦?不如你说完。”他扒开软塞,原地倒酒。刚才那张纸被他随手塞进了口袋。
    迦南没这么紧张过。
    没这么赤诚剖开自己过。
    所以,每一个字都连着心头血一点点从齿间渡出来。
    “他叫邬慈。”
    许应冷眼看着她,送进舌面酒液,“谁?”
    “邬慈。”迦南重复。
    “你的谁?”他的嗓音更冷。
    迦南屏息,却也答:“心里的那个人。”
    许应听笑了,似乎活久了果真是什么新鲜事都能够碰到的那种讽刺,毫不留情地开口:“一个死人。”
    “他没死。”迦南咬字坚定。不准这个字眼从他嘴里说出来。
    许应拭目以待的姿态,倒想听她怎么个没死法。
    “既然迦小姐说我什么都知道,不如我再提醒一下当年送出去那条命的人不就是你本人?”
    迦南哑口无言。
    果不其然。
    他以为是她。
    她也辨无可辨,宁崆的所作所为,跟她脱不了干系。
    没有充分的解释,也只是尝试,“如果我说不是呢。”
    “那我就该信吗。”许应反问。
    迦南垂下视线,的确,不该。
    许应驱步走近,在两步远的距离停住,声音压得很低,明明隔得很近却又远得像巍峨的雪山,他俯身,说:“就当偿码头那条救命之恩了。”
    “只是,”他稍作停顿,想起一件事。
    “你当初为什么救我,原因还记得吗。”
    迦南骤然抬眸,撞进许应清冽寒冷的瞳孔。
    他居然知道。
    许应提唇,笑了笑。算是对她眼神里的质疑做出回应。
    没错,他知道。
    查到她的背景可不简单,但好在最后谢尧也做到了。初获结果的他当时还觉得窃喜,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远在美国做心理研究的父亲的独门学生。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身份,是养女。
    邬慈父亲至今已高龄,留下数不清的学术着作成果给后生学习研究,也协助过联邦政府破过不少案件,在美国学术界、政府机关都享有一定的名望地位。带出来的学生也是佼佼者。
    迦南在十岁的时候被邬慈父亲收养,不是谁都有这么个机会做他的闭门弟子,不仅是天赋,还有缘分。迦南都占了。被邬父一直教育到十八岁那年。他希望迦南能够回国,去做有用的事情。因此他特意为迦南弄了一份很干净的档案。
    迦南不是一个幸运的人,否则她不会在不到十岁的年纪便流落美国街头,但遇上邬父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之事。
    邬父的书房是她经常待的地方,那张乌木书桌上摆着一张装裱的合照,这么多年连位置都没变过;照片上是他和儿子一起去打橄榄球,父子二人都笑得很开心,额头鬓角都挂着汗珠。邬父告诉她照片里的孩子叫邬慈,目前由母亲抚养,他们很少见面,但是他很爱他。
    那张照片上的少年干净明朗,似初升的旭日。眉眼间有着和邬父如出一辙的气质。
    以至于多年后在码头,她遇到他,也认出他,并救下他。
    她以为他不会知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她问。
    “一开始?”所以才堂而皇之地找上她,不怕死是因为早就知道。
    迦南用视线紧紧锁住他的,试图从中找到什么痕迹。
    但这个问题,他未做回应。
    也不是他要说起的重点。
    他要说的,也是同样令他痛苦的。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在邬慈死那年,他也死了。”
    迦南如临霹雳,轻声:“什么?”
    他知道她听得很清楚。
    她紧声问,为什么。
    “被人暗杀。”
    迦南脚下趔趄了一步,身体失力,她伸手去扶住什么,脑中一片虚无。
    她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为什么她会不知道?怎么死的?怎么就会被暗杀?
    迦南摁住嗡嗡作响的脑袋。
    许应走近一步,面无表情地将她的痛苦和挣扎收尽眼底,“你不是要我信你吗。”
    “那你告诉我,是谁?”
    迦南摇头,撑住台面的手在痉挛,开口的嗓音也是颤的:“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重复着,也自责  ,她怎么就不知道?
    许应将人拉近,握住她的脸,阴鸷的嗓音未染一丝感情,“看。你不知道。”
    所以,他不信她。
    理应不信她。
    “邬慈。”她哑声低唤,想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对不起当年没护住他,对不起当年不知道邬父的死和原因。还是对不起,当年同意将他带进这场腥风血雨里。
    许应没让她来得及说出口,他遏住她的下颚,掐断出口的字眼,打断她,再次提醒:“邬慈死了。”
    手背上落下一滴滚烫的泪。
    许应愣住。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那双腥红的眼被灌满了破碎,每一点黯淡都扯痛他。他无法看太久。到嘴边的狠话也说不下去。
    他将她的脸用力地埋进自己肩窝。
    他这才察觉到她在颤。
    手伸向她的后背,圈住。
    再开口,嗓音绷得紧致,如一根要断的弦,“原来你也会痛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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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说:邬父的死跟后辈这些人没关系,没关系;只是对当时的邬慈来说打击太大,也就自然联系到一起。后来许应自己也查清楚了,这里是故意这么说(言语误导),激迦南的。
    多说句:这种感觉就像是一颗心被痂痕层层包裹了很久,要重新打开就得把外表那些旧痂扒掉,过程肯定是会痛,但必不可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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