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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为什么要送她这样一个礼物,除了作为男友真的想送之外,当然也有别的理由。
    那时他整个人都扑在她的未来这件事上,满心满眼都是她。原本他想着,只要能送她离开就足够了,可当计划能够顺利实施的那一刻起,他便贪心地增添了旁的忧虑。他开始想,若是以后自己不在她身边,她该怎么办。她很大概率会有那么几个月在流浪,因为是逃亡者,没有身份,日子过得肯定会很艰难,没人陪她说话,也没人哄她睡觉。真怪,就像着了魔一般,他疯狂地执着这种微小到不足挂齿的事情上。
    但他消减不了心里的担忧,尽管她经历了这么多已经坚强了不少,她已经是大姑娘了。他就是不可抑制地担心着。
    所以虽然有些自我感动,他还是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要是有什么能替代自己,陪伴在她身边就好了。
    这枚样貌普通的耳钉就是他得出的答案。而那些用程序AI合成录音的童话故事则是他特意准备来哄她的。以及最后添加上去的无线联络功能不过是为了圆上之前所有说过的谎言,尽管他送礼物的时候又说了更多的谎。但是幸好,这东西非常奏效,她很喜欢,爱不释手,甚至在听到有几百个小时的时候,吃惊地骂了他好几句,骂他整天不睡觉就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怎么会没意义。他不以为然。
    沉时没想到事情兜兜转转的,竟然发展会到这一步,只苦笑,然后拉开抽屉,从角落里拿出属于自己的那一只,佩戴在左耳上。摁紧银针,不过两秒便能激活内置程序,他抬起左手,在眼前的虚空屏幕上滑动,调出藏在功能栏最下方的联络选项,直接点了进去。
    不出所料,屏幕显示另一只离线中,不能进行远程呼叫。这也正常,温阮此刻一定处在一个巨大的信号屏蔽区里面,无论是人为构筑的,还是归属自然无人区,只要他发射出来的信号比屏蔽器发射出来的信号更弱,或者被完全干扰,他设定的程序便会自动显示无法通信。
    但这并不是坏事。虽然他那时候为了照顾她的隐私没给这东西装定位功能,但只要想找,费些功夫也还是找得到的。怎么都比之前那种无头苍蝇式地到处乱撞要好得多。
    如此想定,他便立刻借用了别人的身份购置一批能够进行信号发射、接受和信号解码的设备,想着过几日就去尝试性地找找在这附近半日车程能到达的信号屏蔽区。出发之前,怕被人发现了行踪,他给每日帮他拍照的兄弟去了通电话,问对方能不能不跟着他,每日在约定好的地点见面。
    对方要了额外的费用便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答应的时候也是异常爽快,还怪道,“兄弟,你咋会认为我在监视你,且不说他们给的那些钱只够我买几卷这种特殊厂家生产的胶卷,光谈工作任务,他们要我证明你每日都活得好好的,够叫那姑娘开心就行。其余别的,可不管我半毛钱关系。”
    沉时听了后感到些许错愕,忍不住回答,“误会你了,我想我可能是已经习惯了。”他是被成功规训的人,所以只要走出门就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自己做的每件事情都会被人记录下来撰写成册,然后被呈交到他并不喜欢的那些女人的手上。
    这是这些年在他身上留下的条件反射。所以,他对这些习以为常。
    不过此刻无人监管,倒是给了他不少便利。他以每两日为一个周期,按照之前算法计算出来的为数不多还算可靠的结果进行信号测试,在城市里走了第一圈。因为要同时满足这么多人的需求,他始终觉得,少女也许根本没有离开过这里。但光是城市中,就有大大小小上百个不同的信号屏蔽区,它们中不乏是各大公司的机密部门,或者私人建筑的有特殊用途的场所。他当然不能以个人理由闯入这些地方,借此搜寻她的下落,所以这个最简单、最便利的方法一开始就被他舍弃掉了。
    他看着信号接受器里获得的用以干扰信号所发射出来的各种频段的电磁波,没有一个与他设定的高频重合。可能是多年不走寻常路所养成的好习惯,他在给耳钉做通讯功能的时候就把通信频段放在了大多人意想不到的范围里,所以只要和她的距离够近,信号被放大的倍数够大,他的信号就能穿越屏蔽网,获得另一个信号源的下落。
    半个月过去,城市里面的屏蔽区被他走了个遍,但他没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那第二圈,就沿着城市五十公里左右的自然森林区开始,想来城市外因为信号基站设立的少,各种干扰信号也少,反而会比之前搜寻的要轻松不少。大约是他们分别了快四个月的时候,沉时无意中在城市西南方向的自然区撞上了一座数百米高的信号屏蔽塔,这一个多月的寻找才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很难描述他在看到第一座,第二座,乃至每百米就设立了一座屏蔽塔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也许忍不住开始激动,也许会有些心慌。他不敢贸然惊扰,所以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驾驶座里,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巨大的囚笼。他先是测量了这些白色屏蔽塔的大小,能覆盖的范围,能屏蔽的频段,发现每一种都能符合关住少女的条件时,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在白日里的最后一点阳光落下去时,将手边的信号发射器的信号强度增至正常的数百倍后,向内发送响应信号。
    一秒、两秒……另一个信号接收器立刻收到了来自这些巨型屏蔽塔所发射出来的干扰信号,它们或强或弱,它们来自不同的频段,强硬地驱赶他这名不受欢迎的外来之客。可是敌人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得多,不过半分钟,他发射出去的信号就彻底失去了方向,胡乱地撞在这些屏蔽罩上,被削弱,被吞并,被消灭。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知道还要用什么方法来证明她就在这里面。第六感还是直觉?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在唯物主义的他的头脑里都是些极其荒谬的,他之前不信,更不可能在这种关键时刻突然就信了。
    沉时深吸了一口气,将双手抬起支撑在方向盘上,同时将脑袋放了上去,打算闭目养神,或者冷静一会儿思考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放在副驾驶的信号接收器忽然拦截到一段特殊波长的信号,并发出了一声用以提示的响声。
    “滴————”很短,只有半秒钟。
    但它是另一个同样孤独的联络器冲破了成千上万次信号干扰做出来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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