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婉朝着她身后看了一眼,“你从西角门过来?”
柏霞一愣,“我……”
她抬头,看见苏晓婉的眼睛,才发现面前的人根本没喝酒。她身上没有酒味,眼神里更是一点醉意也没有。
“姑娘没喝酒?”
苏晓婉摇摇头,“我一杯就醉。容昊怕我丢人,不准我在外人面前喝酒。我若是真的想喝,只能回房间喝。”
柏霞皱眉,“可是方才席间,我分明看见……”
“我那个酒壶是特制的,我喝的都是水。”
“这样啊。”
苏晓婉道:“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你从西角门过来?”
“嗯。”柏霞点头,“姑娘如何知道的?”
“你身后这条路,只通往那边。西角门那边在修缮,比较泥泞,其他地方,可没有你脚上这样的黄泥。”
柏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姑娘真是观察入微。”
苏晓婉想了想,“你是不放心,所以才去那边看的?今天府里有喜事,喝醉的人多,你是怕安全问题?”
柏霞被看穿心思,笑而不语。
苏晓婉指了指远处的回廊,“去那边坐坐吧。”
柏霞微微颔首。
两人在廊下落座,苏晓婉道:“从前院过来,西角门可不进。你肯定不止看了这一个门。西角门是靠山的,所以即便是乱一点,那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不安全的地方。所以,你肯定去看过别的几个门。”
柏霞也不想隐瞒,“我是怕看门的人也跟着吃酒,喝醉了忘记关门。倒是我想多了。”
苏晓婉笑了笑,并没有问她原因。
“你来了一个月,可还习惯?”
“习惯的。府里很好,很自在。我父亲去世之后,我就再也没过过这样自在的日子了。”
“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行走。可有人为难过你么?”
柏霞摇头,她知道苏晓婉问的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前相公,“他应该是看见我身边一直跟着人,所以不敢造次。”
苏晓婉道:“你安心做事,即便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也有我呢。”
柏霞一愣,看向苏晓婉的眼神都变了。
除了她父亲,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柏霞低下头,“姑娘,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什么?只是出于好心么?”
“嗯?”
苏晓婉犹豫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不是解释过了么。我需要人手帮我做事。”
“可这个人手不见得非我不可啊。”
“你们这样的人,好用啊。”苏晓婉道,“无牵无挂的,好不容易找个个事情做,自然会尽心尽力。多好。”
“我这样的人也很多啊。姑娘为何只帮我?”
“我是做生意,不是搞慈善。自然是遇见谁帮谁,没遇见的,我也管不着。”
柏霞低着头,“这么说,我是因为运气好,所以遇上姑娘?”
“嗯,上天保佑呗。”
柏霞看向苏晓婉。她见过不少人,从前家里条件好的时候,她也见过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姐。有温婉多情的,有热烈奔放的,也有离经叛道的。
却没见过苏晓婉这样的。
似乎,她们不是同一个世界。
柏霞来了一个月,关于苏晓婉的事情,自然也听说了不少。只是府里人并不都是一早就跟着苏晓婉,所以他们的话多多少少都有杜撰的成分,不能全信。
有说苏晓婉是富商之女的,也有说她是高官千金的。
这样的事情,柏霞也不好直接问唐丽,所以很多话,也只是听听。
苏晓婉看了她一眼,“其实,我选人,最重要的是看这个人有没有自救的意愿。毕竟人不能只想着依靠别人,还是依靠自己最重要。你就很想自救,我只是伸伸手而已,没做什么要紧事。”
柏霞轻笑。忽然想起来,苏晓婉第一次带着她去见那几个作坊的掌柜,也是有人质疑的。
“一个村妇,能懂什么。这么要紧的事情,怎么能找她这样的人负责。”
听了这话,苏晓婉只是冷冷瞥了说话的人一眼,“我也是从村妇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诸位若是觉得,在我这位村妇手下做事太跌份。那明日就不必出现在这里了。我这里,别的都缺,唯独不缺人。你走了,明天就有更好的人顶上。”
按道理,大家都是场面上混的,断不该当着苏晓婉的面,说出村妇这种话。
可那人大约是这段时间过得太顺,加上苏晓婉平日里脾气好,让人觉得她可能不会生气。
话已至此,那人八成又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不能如此丢脸,索性甩脸子,“东家如果这么做事,那恕在下不伺候了。”
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苏晓婉见多了,她才不吃这套,“唐丽。”
唐丽冷冷瞥了那人一眼,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张文书,一个小本子。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将那人几时间上工,几时下工,一共还差他多少工钱,算的清清楚楚。
龙蓝从荷包里取出几两银子,连同签好的辞退文书一起,一并塞给那人,“好走不送。”
那人这才愣住,“你,这事你说了不算。我要见容先生。”
苏晓婉失笑,“看来这个位置真的不适合你。你在这位置上也做了两个月了,难道连这些产业再谁名下也不知道?这是我的产业,我出的钱,我找的地方,我选的人!我能选你进来,就能让你走人!容昊就在码头那边的工地上,你若是不服,尽管去找。”
那人自然不服,气冲冲出了门。
苏晓婉道:“诸位,我只想让你们明白一件事,这是我的生意,我的钱,我让谁来管,你们只有建议的权利,没有指手画脚的资格。谁若是不想做了,现在就可以说。”
养家糊口不容易,能找到个稳定的工作,厚道的老板,更是不容易。
其他人掂量的清楚自己的身份,都不敢再多说什么。
那个冒犯了苏晓婉的人,见了容昊之后,不仅没有获得优待反倒直接被容昊轰出岛去,给的解释是,“我家夫人若是以后在岛上看见你,心情肯定会受影响。”
柏霞经历过那次的事情之后,越发相信苏晓婉,至少,她不会在艰难的时候就丢下同伴。
或者,她根本就没有什么艰难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