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驴车回村的时候,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他们还没走到村子口, 一道手电筒的光就扫了过来：“是大玲子和成果吗？”
“是我俩。”成果刚应声儿, 大玲子妈就拿着手电筒冲了过来：“哎呀, 你们可回来了。”
大玲子妈担心的说：“你们交粮这么久还没回来, 我还怕出啥意外？”
大玲子妈手电筒扫着驴车上的东西，见粮食没被拖回来, 立马松了口气。她今天确实少装了20斤粮食，让大玲子去送。
在大玲子妈心里, 大玲子的钱就是她的钱, 那20斤粮食自给舍不得出, 却想骗大玲子去出钱。
其实这事儿，大玲子妈要是好好说和大玲子说，大玲子能不帮忙？
可大玲子妈偏偏不说，要和大玲子玩心眼儿。
当然，大玲子这时候还不知道她妈暗地里算计自己的事儿。
大玲子还以为她妈打着手电筒在这儿等着，是真担心她出了啥事儿，心里还挺感动的！
“你们还没吃饭吧？家里包了饺子，快来来吃饺子。”
大玲子妈热情招呼着成果，成果想拒绝还不成，被大玲子妈和嫂子塞了满满一大碗的饺子。
“你多吃点，你还怀着孕呢，不能被饿着。”大玲子妈又往成果碗里添了饺子。
成果就是她们家的财神爷，得好好供着。
毕竟大玲子没跟着成果卖包子以前，他们家大半年都闻不到肉味儿。
这现在有了大玲子每个月50块钱的补助，他们的生活条件那是蹭蹭往上涨，白菜猪肉饺子里面也是肉多白菜少。
“大玲子也多吃点。”大玲子妈又往大玲子碗里添饺子，她大嫂还让孩子给大玲子捶腿，说姑姑辛苦了。
看着孩子对大玲子谄媚的态度，成果暗自挑眉。
大玲子也觉得特别不舒服：“嫂子，你别教孩子这样。咱们是一家人，该我做的事，我一件不少。”
大玲子以前为了给侄女儿腾地方，晚上都睡灶房的。
现在一看侄女学的跟个店小二似得，心里也不舒服。
如果侄女是真心疼她这个姑姑，那她心里肯定舒坦和暖心，但这不是发自内心的关心，而是被大人交出来的讨好和巴结，就让大玲子感觉不爽。
可她大嫂还笑着说：“你也别生气，我这是教孩子以后孝敬你，把你当亲妈呢。”
这是觉得大玲子名声坏了，以后嫁不出去，想让女儿给大玲子当养女，以后继承大玲子的钱呢。
“我以后会自己生孩子，她亲妈是你，我当姑姑就成了。”大玲子没好气的怼了回去，又从兜里摸出买来的糖塞进小侄女手里：“以后别听你妈那些瞎话，好好读书，以后上个大学比什么都强。”
成果有文化就懂的多，连生意都会做。
哪像自己是个大字不识的睁眼瞎，这脑子都没人家转的快。
大玲子在家吃了饭，就跟着成果回了家，开始做包子了。
她大嫂还从孩子手里把糖抢过来塞进自己嘴里：“呸，不就是挣了点钱，看她嚣张的。”
“你给我少说两句。”大玲子妈忍不住说：“她就是挣钱了，比你厉害。”
虽然想骗女儿的钱用，可在女儿和媳妇儿之间，大玲子妈还是偏心女儿的。
“她比我厉害，也要嫁人。”大玲子的嫂子说：“你没听见人家说以后自己生孩子。”
“那有啥关系？”大玲子妈觉得莫名其妙，女人长大了不就该嫁人生孩子？大玲子说的没错啊。
可大玲子的嫂子却哼了声：“以后大玲子嫁人了，还能每个月给你50块钱？”
这话说的大玲子妈心里咯噔一声，以前女儿没本事挣钱，嫁出去能换彩礼。现在有本事挣钱了，再嫁出去了那不是吃亏？
毕竟大玲子挣的钱比镇长还多啊。
“没事儿，以后给她招个上门女婿。”大玲子妈说：“像成老太那样，有儿子也能招上门女婿。”
谁说没有儿子才能招上门女婿？她要是给大玲子招个上门女婿，谁还敢拦着她不成？
至于村民们要她招上门女婿的说闲话？说就说呗，有钱了谁还怕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
灶房里，成果正在和大玲子做包子。
大玲子最近熬菇油虽然还差点火候，但做包子也挺快。
她和成果两人就站在灶台前，两人跟比赛似得，你包一个，我包一个，转眼间一笼笼包子就上锅蒸了。
“果子，你先去睡，等包子蒸好，我就去卖。”大玲子心疼成果：“你是孕妇，得多休息。”
成果看了眼时间，这都半夜十二点了。
“那成，我去睡了，你去卖包子的时候，自己注意点啊。”说着，成果这才想起一件事儿：“等着，我有东西要给你。”
她转身走打开碗柜，拿了一瓶药给大玲子：“这给你。”
“给我药干啥？”大玲子奇怪，却闻见一股冲鼻子的辣椒水味道。
“这是我自己做的防狼喷雾。”成果解释。
瓶子原本是用来装治疗风湿病的喷雾，药用完了，成果就装了辣椒水：“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用辣椒水喷他眼睛。”
成果一边说，一边对着空气做示范：“咱们用辣椒水辣瞎他们的眼睛后，再对准命根子用力一踹……保管他变成太监。”
“嘶～”大玲子一想到那个画面，都感觉到疼了。
平时切了辣椒不小心揉眼睛，那眼睛都辣的睁不开眼睛。更别说这辣椒水喷进眼睛里，再踹一脚命根子了，保管痛死那些死流氓！
“这个好，那些死流氓不该这样整。”大玲子把防狼喷雾揣进兜里：“我以后天天都带着，再有人欺负我，我就照你说的做，让他变成死太监。”
成果看大玲子装进兜里，这才放心的回屋睡觉。
厨房在旁边的小偏房里，成果顺着屋檐走进堂屋的时候，拿着手电筒晃了晃周义军房间的门，见门从里面锁上了，就没出声儿打扰周义军睡觉，自己转身进了屋，也躺床上睡了。
可成果不知道，周义军床上用枕头塞进铺盖里，伪装成有人睡觉的样子，其实周义军根本不在家里。
就在成果躺床上睡着了以后，在农场刚扫完猪圈的成兰花和成豆子两姐妹，带着满身的猪屎味儿，回到了农场分给她们的茅草屋里。
“姐，我过不下去了。”成豆子崩溃的躺在连稻草都没扑的木板床上，她现在是又困又累，又冷又饿：“天天干活，还不给饭吃，我要死了。”
“你给我闭嘴。”成兰花脾气不好的吼道：“我和你一样每天干15个小时后的活，我也吃不饱穿不暖……”
在农场劳改了十几天，成兰花早就不是那个漂亮干净，温柔大方的女人了。
她现在头发打结，身上长满了跳蚤，本来保养白净的脸，也因为干活被晒的跟火炭一样黑……成兰花心里的暴躁和阴鸷比成豆子更多。
因为过惯了好日子的人，哪能受得了这样的搓磨？
“姐，我们能不能跑出去？”成豆子凑到成兰花耳边小声：“农场的日子太苦了……咱们受不了的……”
成兰花有点心动，但转眼就冷着声儿说：“你给我闭嘴。”
成兰花强迫自己闭着眼睛，跑？跑去哪里？
而且她永远都不会跑的，她要是跑了，还怎么去找李秀成？她将来可是要像梦里的成果那样，给李秀成当官太太的。
“姐，咱们真的不跑吗？”成豆子还不甘心，却被成兰花狠狠煽了一巴掌：“你要跑，别连累我。”
她真恨成豆子整天在她面前叫苦的样子，如果当初不是为了救成豆子，她会承认是自己让成豆子去偷东西的？
没把成果的玉戒指抢过来，她自己还被送进了农场改造。
现在成兰花一看成豆子，心里就来气。
尽管是她指使成豆子去偷东西的，可成兰花不觉得自己错了，反而怪罪成豆子这个蠢货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连累她和李秀成。
被扇了一巴掌的成豆子，捂着脸想哭不敢哭。
自从来了农场以后，她就觉得成兰花脾气特别怪异和暴躁，动不动就打她骂她，哪有以前在家里那样对她好？
成豆子也不想想，成兰花以前对她的好带着利用和算计。
现在成豆子没用了，成兰花肯定不会像以前对她好了！
成豆子捂着脸，委委屈屈的哭着睡着了以后。
成兰花这才睁开眼睛，悄悄咪咪的从木板床上下来，摸着黑，往农场外面跑……
她熟门熟路的来到农场最隐蔽的围墙那边，然后学着鸟叫了几声。
一个带着肉味的油纸包就从被扣开的砖缝里，给她递了进来。
油纸包里面装的是卤肉和馒头，成兰花拿着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差点把自己噎死。
如果卫德真看见自己心里的白月光，现在浑身臭味，长满虱子，还用黑乎乎的手指抓肉吃的画面，肯定恶心的连隔夜饭都得吐出来。
可农场的围墙太高，卫德真看不见成兰花现在的邋遢样子。
脑袋里对于白月光的形象，还是以前那个温柔大方，穿着打扮都很有气质的成兰花。
“兰花，今年的公粮也收的差不多了，我们过两天就去黑市卖。”卫德真透过扣开的一个砖缝，小声的对成兰花说。
“等卖了钱，我怎么给你？”
粮食局多收粮食，然后把多余的粮食送去黑市卖是成兰花给卫德真出的主意。
但是成兰花鸡贼，从不出现在粮食局。
也不让卫德真告诉粮食局的人这事儿的源头是她，所以粮食局那些人，还都以为这事儿是卫德真一个人策划的。
“这次的钱你全留着。”成兰花说。
卫德真还愣了一下：“你不要钱？”
每年去黑市卖粮食都是好大一笔钱，成兰花少说也能分上好几百，她竟然说不要？
成兰花也很想要啊，但是因为邮局储存金被偷的事儿，她被民警们盯着呢，现在掺合进黑市卖粮的事情里，她还要不要命了？难不成想在农场被关一辈子？
成兰花不分赃，是经过前衡利弊之后做出的选择。
但她就是有本事，把自己做出的选择，说成自己为了男人吃的亏。
这不，她对卫德真说话就带上了温柔，替他着想的语气。
“你们家被大玲子陷害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现在粮站的工作没了，你妈和你哥又为你顶罪，被关起来了。你没了亲人，又没了工作……”成兰花声音很温柔很温柔：“我想你现在的日子很难过，德真，咱俩是朋友，我应该帮衬你。”
这话说的卫德真心里涌过一股暖流，也让卫德真觉得成兰花真是全天下最好最温柔的女人。
“那些钱你拿着，然后离开农村，去城里重新开始生活吧。”成兰花这是在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你可以去城里买个房子，然后找份工作，以后日子过好了，就能再娶个媳妇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