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吓到了?”杨远意带着笑,弓身抱住他,手臂一捞拽出卡在沙发缝里的毛绒狗,有意无意地往方斐的颈窝里蹭。
“我只是觉得不一定非要这样。”
“会赚回来的。”杨远意问他,“你信不信?”
方斐没好气:“赚不回来也跟我没关系,你那么有钱。”
“说不定赔得血本无归呢?”杨远意捏了把他的耳朵,凑近,压低声音说悄悄话,“房子车子什么都不剩了,到时候怎么办?”
“那你睡大街吧。”方斐冷酷地说。
但被杨远意呼吸拂过的那只耳朵已经红透了。
“你肯定舍得,但我又会在你门口每天等。”杨远意说,好像真在构想万一沦落到身无分文的地步该怎么办了,“阿斐,到时候真的你说什么,我只能顺从,好不好?”
“看你表现。”
方斐偏过头,鼻尖轻轻地碰在一起,吻稍触即放。
单人沙发窄小,杨远意环抱住方斐让他坐自己腿上,毛绒小狗夹在两人中间。吻了好几下,光天化日又在工作场合,做不了什么,杨远意掀开方斐扎进裤腰的衬衫,顺着脊骨一下一下地抚摸。
方斐垂着眼研究手里的剧本,杨远意那只作怪的手中途换了方向,从侧腰掠过,指腹按着方斐某个地方轻轻地磨。
突如其来,后背犹如过电,方斐差点弹起身。
“杨——”
吻封住了还未出口的言语。
阳光偏爱秋天,平京一片灿烂颜色在落地窗外一览无余。缓慢挪动的车,行人宛如色彩斑斓的圆点,风是蜜糖色的,远处有波光粼粼。
方斐低着头,他偶然一睁开眼,被灰蓝的湖水吞没了。
再分开呼吸都有点急促,方斐看向门的位置,取咖啡的唐澳和小艾好像失踪,这么久了也没回来的意思。杨远意仍轻柔地抚摸他,吻隔着衣服在后背细雨一般地引诱,方斐拿不稳剧本,腰软得撑不住自己。
“……唔。”再次躲开一个吻,抵抗宣告失败,方斐推推他,“那边有休息室。”
杨远意抬起眼,眉梢微挑。
“有床。”方斐说,眼角红色几乎蔓延成了晚霞。
工作室装修时唐澳提议给方斐弄个睡觉的地方,一开始只为了满足偶尔的卧室家居风格拍摄,后来方斐租的房子离工作室有些距离,干脆在这边过夜,方便第二天早起上工。
但没想到床还能发挥其他功能,方斐趴在被子里,莫名有点郁卒。
虚掩的门从外面推开,杨远意穿着他留在这儿的一套家居服,裤子短了一截。他端着刚从外卖袋子里拿出来的咖啡,放在方斐床头。
“挂在门把手上也不打声招呼。”杨远意好笑地说。
方斐:“……”
他对唐澳有时的举动也无言以对了。
窗帘拉拢,中间留了条缝隙,只开着台灯,从天色判断已经入夜。方斐打了个哈欠,有点困,翻身想继续睡,被子掀开一角后床褥蓦地塌陷。
杨远意把台灯压下去点,遮住光,揉揉他的头发。
“想睡了?”
“嗯……好累。”方斐闭着眼睛说。
“不吃东西?”
见他摇了摇头,杨远意碰方斐的头发,他不耐烦地干脆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像只闹脾气的小狗,犯困的时候就不爱给摸。
但手指绕着漆黑的发丝,像拂过一把云。
时间过得很慢,方斐呼吸逐渐平稳,他半梦半醒地听见杨远意轻声地、不知在问谁:“你说你当时躲着我,怎么现在又回头了?……”
有人羽绒被轻轻地往下拉了点,露出鼻子嘴巴,让他睡得更舒服。
床是单人的,他们的腿紧紧贴在一起。方斐侧着身,膝盖不自觉地横在杨远意腿上,脚趾擦过他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抱着杨远意的腰。
什么时候又回头啊……
他想,因为看到过太多杨远意的样子了。
自在的杨远意,散漫的杨远意,认真的、潇洒的、从容又有点浪荡的,或者脆弱的杨远意,被痛苦折磨的杨远意——他心灰意冷的时候试过逃避,始终割舍不下。
五年前因为无奈他躲了一次,半年前因为挣扎躲第二次。
但都没躲开。
第七九章 专一
用汪宏裕的话说:“钱多了,剧组看起来就是不一样啊!”
以前拍的电影就两部,偏现实风格,没经历过太多大场面,更别提什么绿幕特效了。方斐嘴上说汪宏裕太夸张,却也暗自感慨好像确实有区别。
《落水》恢复拍摄,剧组依然在榕郡取景,但换了个地方。
除了实景,还单独搭了个专用的棚,几乎1:1还原了最初剧本和建模里设计的“废弃大楼”,这样爆破起来可以最后整个炸掉也不用担心会不会起火。
最后一点担忧被叶承荣形容为杨远意的“十年井绳”,在片场以此调侃杨远意时,他装作听不见,把手里的分镜稿翻得哗哗作响。
过去也是方斐和沈诀搭档,但几乎等同重拍。
万臣云经过公众号喊话这件事彻底得罪了烁天,大公司的封杀不同于当年刘成进对方斐多少有点小打小闹。陈遇生本来就一肚子气迫不及待找人泻火,万臣云撞上枪口,以后他拍的东西估计很难有发行方愿意买账了。
前两年有个电视剧组曝出编剧利用权限诱奸演员、甚至工作人员的丑闻,编剧最终入狱,电视剧受到牵连至今没播,类似乱象被趁机整治了一番。
万臣云可说是自作自受。
他当初到底怎么想的现在已不可查,为了避免纠纷,拍的镜头都被弃用,剧本也大改。
有了叶承荣插手,杨远意的二版剧本又更饱满了,小叶经此一役完全明白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安安心心跟着老爸学。
导演组删选了很久,最终剪辑后留下大约5分钟的成片。
十月底,榕郡的浓郁绿意仍铺天盖地的,好似夏天从来没离开。
重新穿破破烂烂略显邋遢的t恤,头发被搞得乱蓬蓬,还有点脏,方斐对再次进入角色没有遇到想象中的心理障碍。
第一场戏开拍后,他骤然发现原来很多台词都记得一字不差。
杨远意掌镜,感觉却大不相同了。
拍摄《岁月》时杨远意的风格柔和而缓慢,给予了演员极大的发挥空间,注重调动情绪,能让角色与演员几乎融为一体。正是在这种氛围中,方斐迷迷糊糊分不清戏里戏外,代入过深,以至于最后的梦醒时分几乎崩溃。
这次,杨远意舍弃了更深的沉浸感,又不同于在《荒唐故事》剧组帮忙时精准掌握每一点表情变化。用沈诀的话来说,他好像叶承荣与谢川同时附体,成了个人见人躲的恶魔。
拍不好就重来,走位有一丝偏差都不行。
台词倒是允许一定程度的自我发挥,但稍有犹豫,哪怕差强人意也要被喊卡。
方斐拍的电影不多,没什么发言权也觉得难受,他不太理解为什么杨远意一反常态无比严苛,直到最后看到了剪辑成果。
悬疑色彩浓重,于是节奏跳跃、剧情紧张,镜头有时飞速切换,故而对每次的拍摄要求都极高。如果导演失去掌控力,到最后只会变成一团糟。
这是杨远意的全新的尝试,从零起步,探索另一种风格。
10月底低调开机,规划里需要用整整30天来赶之前废片的进度。
节奏紧凑,每天都安排得充实。
《落水》前期补镜头无需太大情感消耗,更多是考验体力,时间过得没有了概念,回过神时,这一年榕郡漫长的夏天终于结束了。
进入12月,潮湿冷空气南下,几场暴雨过后风的温度更低。
拍完一个大夜,杨远意熬通宵也神采奕奕的,宣布结束后他约上沈诀、方斐,三个平时在剧组里就常常待在一起的人去附近一家光顾多次的早餐店。
“诀哥,这强度你还ok吧?”杨远意端着豆浆。
沈诀故作恼怒:“类似的话你上次问的叶老师,我和他还没到能相提并论的程度。”
杨远意笑了:“那还能再加了?”
“杨远意!”沈诀发现上套,失笑道,“你现在怎么说话也开始弯弯绕绕了,大家能不能坦诚点!片酬都给你打折了,压榨我啊?”
杨远意心满意足地喝着豆浆,当他最后那句听不见。
方斐问:“诀哥,你这次拿多少?”
沈诀比了个“7”,补充道:“我以前是没有一千万不看剧本的。”
“瞎说。”杨远意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江城追凶》你的片酬也就500万。”接着转向方斐,“阿斐你别听他的,他主要收入根本不是片酬。这部要是收益好,你下次试试签分成的合同,比固定工资赚得多。”
方斐说:“唐澳姐知道跟你谈。”
沈诀不嫌事大地问:“怎么,你们都一家了,财务还是分开的吗?”
“对啊。”方斐抢先说。
沈诀:“怎么回事啊杨远意,抠门儿!”
“这次可与我无关,流动资金现在都投在电影里了,除了公费开支,我穷得跟什么似的,只好吃影帝男朋友的软饭喽。”杨远意坦然回答,“再说,我已经决定了,以后我们家都给阿斐管账,房子车子么,他想要,也都可以给他。”
沈诀:“……”
方斐借着吃东西的动作用碗挡住脸。
沈诀:“我先走了。”
晨光熹微,海风渐渐带了点太阳的温暖。街口有人放了几个小桶,里面插满各类鲜花,10元到20元一把不等,方斐挑了把多头玫瑰抱在怀里。
酒店房间里有花瓶空置,某次发现几条街早晚都有流动花店,方斐就上瘾了。
橙色镶红边,一把也没多少,方斐拿着,先开始不觉得有什么,感觉频频有人注视自己才后知后觉不对劲。
再次被便利店的年轻员工用谜之兴奋的眼神目送出好几米后,方斐疑惑:“怎么他们老看我?”
“认出来了?”杨远意问。
“可能。”方斐捻着玫瑰花的刺,“我下次是不是戴口罩好点儿?”
“那也没关系,我们在这附近拍了一个多月的戏,偶尔网上都有人发照片。只要不进片场,路上走走,看见了都无所谓,被拍两张照片就当免费做宣传了。”杨远意换了个话题,“你现在就回酒店睡觉?”
方斐:“你去哪儿?”
“去找叶老师,他要和我聊聊接下来的拍摄进度。”杨远意说着说着,拿出手机里写的备忘录给方斐看,“我们新加的那段剧情——就是警队去找到阿江合作然后被拒绝——打算放在最近拍,和警队的结合在一起,最近涂睿、汪宏裕状态都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