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妈妈最疼爱最骄傲的天才儿子。
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他并没有像外界预料的那样拥有灿烂的未来,相反,他的人生开始急转直下。
十六岁那年他考入了国内最高表演学府,同年,他爸爸因为疲劳驾驶出了事故当场丧命,还牵连了无辜的一家人,家里为了赔偿倾家荡产,他成了唯一的支柱,也是妈妈唯一的希望。
他拼命读书学习表演,因为妈妈觉得科班的孩子才成为好演员,同时他也拼命地接戏拍戏,因为家里需要钱。
体力精力的过度透支,导致了可怕的结果,他好像不会演戏了。
他明明觉得自己的实力在提升,可外接的骂声越来越多,所有人都觉得他灵气消失,提起他都是一脸的惋惜,就连最爱的妈妈也这样觉得。
后来的人生就像一场噩梦,他妈妈生病了,变得暴躁敏感喜怒无常,她恨自己,也恨许珝这个儿子,甚至一度想要掐死许珝同归于尽。
再后来妈妈也去世了,许珝的人生刚刚开始短短二十年,却像活了很久很漫长的一生。
他站在妈妈的墓前,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反而很卑劣的感到前所未有的解脱和轻松。
“我逃避了好几个月,”许珝轻声说,“一直浑浑噩噩,终于有一天决定振作起来,想要好好走完剩下的半辈子,只是因为多喝了点酒,一觉醒来就到了你的世界。”
许珝当过很幸福的小孩子,那几年短短的时光,是再怎么渴望也回不去的日子。
可到了这个世界,竟然有祁砚旌这种人,愿意宠着他包容他,让他再一次尝到甜头,可以没羞没臊的躲在他怀里当小孩子。
一切都美好得像梦一样。
“以后不会了。”祁砚旌轻轻拍着许珝的背,“你以后都不会再吃苦,这个世界有很多很多喜欢你的人,不因为任何理由,只是单纯的喜欢你,不要再难过了。”
许珝摇摇头,“没有难过,我就是……突然梦到那些有点害怕,现在没好了。”
他的前半生听起来像一部短暂的悲惨世界,但分布到整个二十年其实并不紧凑,甚至经常显得平淡。
但人很多时候,往往就是被人生中那些漫长、琐碎、又压抑的一分一秒拖垮,磨平棱角,变得黯淡无光。
许珝其实不是个悲观的人,他一直在很努力的生活,努力把过去的悲剧消化好。只是那场梦镜将所有绝望的瞬间汇聚在一起,才会让许珝短暂的崩溃。
幸好祁砚旌的怀抱温暖有力,身上的味道也足够令人安心,许珝尽快调整好情绪,他不喜欢带给身边人太多负能量。
祁砚旌能感觉到许珝不再发抖,身体也软下来,乖顺地靠在自己身上,他摸摸许珝脸:“不用怕,都过去了。”
许珝垂着眼点点头,睫毛还湿着,祁砚旌爱惜地吻了吻他的眼睛。
许珝睫毛一颤,抬眸看他,咫尺的距离很容易让氛围变质,祁砚旌自然地、不作任何设想的亲了亲许珝的嘴唇。
一触及离,却比缠绵更令人心动。
祁砚旌有意识想让许珝从低落的情绪中出来,没再继续上一个话题,拐了个十万八千里的弯。
他捏着许珝的耳垂,状似无意地问:“所以你什么时候才能答应我呢?”
许珝能体会祁砚旌的用意,笑了笑,顺着他的话道:“说过了,看你表现。”
祁砚旌弯起眼眸,凑近许珝耳语:“那可以再亲一下吗?”
许珝耳尖一颤,逐渐变红。
没有反对,就是同意的意思。
祁砚旌抱着许珝,加深了上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一时间空气都变得潮湿黏腻,许珝浑身滚烫,不知道是发烧烧的,还是被祁砚旌亲的。
他只能任由意识逐渐混乱,迷失在越来越稀薄的空气里。
门外响起脚步声,许珝蹙了蹙眉。
“叩叩——”
有人在敲门!
许珝蓦地睁开眼。
“许珝,许珝你醒了吗?”张畅的声音隔着门穿过来,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另外几个人在说话。
“我给你带了饭,我进来了?”
!!!
许珝一惊,连忙想推开祁砚旌,可祁砚旌不知道突然抽什么疯,就是不松手。
他一边托着许珝打吊针的手,免得跑针,一边维持原来的姿势抱着许珝,两人力气悬殊过大,许珝又还在生病,毫无还手之力。
眼见着张畅要进来了,祁砚旌再亲了他两口才终于松手。
许珝刷地躺进被窝,捂住被亲得通红的嘴唇,恶狠狠瞪祁砚旌一眼,“加一个月!”
祁砚旌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
他把许珝追到手的时间,又因为不知节制而被迫加长一个月。
但祁砚旌不在意,他和许珝相处到现在,该办的事都办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项,而那一项对体力要求比较高,祁砚旌从来不心急,等许珝养好身体再说也不迟。
“可以。”祁砚旌笑着,答应得十分爽快。
他起身理了理衣服,上前打开病房门,张畅后面还跟了闫崇平和岑槐。
“哎呀闫导您说您这么客气干嘛,来就来还带什么果篮……”张畅的大嗓门瞬间充斥病房。
闫崇平跟祁砚旌点了点头,把果篮放到许珝床头,“看病人怎么能空手来,礼节问题。”
“您太客气了。”
“要的要的。”
两人一路互相客气,根本没发现空气里残留的异样氛围。
岑槐搬了张椅子过来:“闫导您坐。”
闫崇平笑笑:“谢谢小岑。”
岑槐摆手:“您说哪里话。”
张畅一路都着急忙慌的,见了许珝晃晃手里的保温壶:“小珝我给你带了鲫鱼粥,炖得烂烂的,里面刺我和岑姐仔细挑过绝对没有,你放心喝啊!”
“还有网上的事都处理好了,你什么都别想,安心养病。”
闫崇平也从兜里摸出个小东西:“来小许,说过要给你的。”
他手上是一张光盘,透明外壳上贴了张白纸写着《山岭》,许珝当即反应过来是闫崇平说过的花絮。
“好多年前的影像了,只有光盘,你住院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
许珝眼睛一亮,连忙道谢撑起身体想拿,起了一半又慌乱地拿被子捂住嘴巴。
到这一刻,嚷嚷半晌的张畅才发觉不对劲:“小珝你咋了,捂着干嘛,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闫崇平也倾身:“要医生吗?”
“不用了!”许珝连忙阻止,却还是不露出下半张脸,“我没有不舒服。”
闫崇平和张畅都愣了,祁砚旌掩唇压了压嘴角。
最终还是岑槐看出了些门道,咳嗽一声:“那什么,许珝可能是累了,毕竟还在发烧呢,要不咱先回吧?”
“对哦,”张畅觉得有道理,“但小珝粥记得喝啊。”
闫崇平屁股还没坐热就莫名其妙要离开,站起来时还有点懵:“好吧……那小珝,你安心休息。”
许珝不方便下床,祁砚旌就替他把人送出门口。
岑槐送闫崇平离开,祁砚旌叫住张畅,嘱咐了两句:“演研所那边还有事,明天我得跟剧组一起回去,许珝最近容易做噩梦,他睡觉的时候你辛苦一点陪陪他。”
按原计划整个剧组都应该在明天回去,可许珝现在生着病不能出院,只能延迟几天,祁砚旌事情多不可能一直留下来陪许珝,张畅都明白。
他点头:“好的,我会的……”
现在走廊里只有他和祁砚旌两人,张畅犹豫片刻,“那个,祁老师……”
祁砚旌正要回去陪许珝吃饭,闻言又转身:“还有什么事吗?”
张畅搓搓手,神情十分困扰欲言又止:“小珝那天喊‘妈妈’,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第44章 发表
走廊明亮的白炽灯光映出祁砚旌平静无波澜的脸, 与之相对的,是张畅因为纠结而皱巴巴的面孔。
张畅平时虽然大大咧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心眼。
那天许珝意识混乱下无意中喊出的“妈妈”, 像一棍子打在脑门上, 给他砰一下打清醒了, 以前没注意或者忽视掉的许珝的反常,源源不断的涌现出来。
许珝忽然会演戏了, 许珝忽然不疯也不作了,祁砚旌接受许珝甚至喜欢上他, 这一切在几个月前无异于天方夜谭,现在却实打实地发生着。
这些疑惑一直困扰着张畅, 偏偏许珝病得厉害不能直接问,而那天祁砚旌抱着许珝,离许珝最近,却对此没有丝毫反应, 就好像知道什么似的。
张畅一时头脑发热,面对空荡荡的走廊和祁砚旌,没忍住问了出来。
话一出口又猛地发现不对劲。
自己惊讶许珝喊“妈妈”,是因为清楚许珝没有亲人,祁砚旌对此毫无反应, 可能是他根本不知道许珝是孤儿。
一个二十岁的男孩子,生病受伤喊妈妈, 娇是娇气了点, 大部分人也能理解,或许许珝压根没把自己身世跟祁砚旌说过, 祁砚旌没有反应才是正常的。
张畅能隐约猜到里面藏着惊天大秘密, 因为过于重大, 许珝没告诉过任何人。
他作为许珝最亲近的人,凭借对许珝的了解和细致入微的洞察力,第一个窥见了秘密的冰山一角,这种时候直接和许珝沟通才是最正确的。
可他竟然把自己代入祁砚旌,没头没脑问了个奇葩问题,祁砚旌一个外人能知道什么,张畅觉得自己简直蠢透了。
他脸皱成包子,在祁砚旌平静的目光下出了一头汗,纠结成了灌汤包,“那、那什么,祁老师我就随便问问……”
他努力笑着打哈哈:“小珝或许就是渴望妈妈的爱了……您把这事儿忘了吧……不是,我不是觉得这里面有隐情……哎呀草我说啥呢……”
张畅觉得自己此刻化身成了荣耀的骑士,小可怜许珝的身世之谜只能由他守护,他拼了命也要绞尽脑汁在祁砚旌面前圆过去,脑瓜却运转过速,越说越错。
祁砚旌刚被张畅问到时确实惊讶了一瞬,感叹许珝这个助理总算聪明了一回,没等他想好怎么答,眼前的青年却又把自己转悠回去了,看起来纠结得不行,话都说不清楚。
高平打来电话,祁砚旌按下接听:“喂?”
“喂哥,你什么时候下来?”高平那边静得很,“我在停车场了,气象台发布明天暴雨,咱临时改了等下最近的航班回首都,现在前面路有点堵,我怕再晚来不及了。”
陪许珝吃饭的计划被打破了。
突然的行程改变让祁砚旌有点心烦,他拧了拧眉:“好吧,我现在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