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鹿嘴角扯了一下,颓声叹气道:“我这几天确实挺水逆的,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来。”
苏暮冬本想调侃一句‘我这是夸你呢’,脑海中忽然闪过前两天在时家看到的画面,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段俞非的到来正好让她们结束对话,见她手上拎着两大袋外卖,苏暮冬赶忙迎了上去,接过其中一袋。
“我正准备出去取,怎么好意思麻烦二队队长帮我们拿外卖呢。”苏暮冬笑了笑。
“没事,顺手的事。”段俞非把另外一袋也给了她,“叫唐队出来说几句话,懒得进会议室了。”
几分钟后,唐信忠走出来,段俞非简单说了下案子的进展,虽然在陈海家附近拍到了杨财卓的身影,但却没有发现能指向他的明确证据,不能完全排除凶手是其他人的可能性。
期间苏暮冬给了时鹿一份资料,是陈海和宋骞两起案子的卷宗。
资料最上面是一沓照片,前三张依次是陈海、宋骞、杨财卓的照片,单从年龄穿着就能分清谁是谁,后面是案发现场的细节照,时鹿只翻了两张就没敢再往下看。
正当她准备放下资料的时候,余光瞥到一个小细节,她把杨财卓的照片抽出来确认,那是一张抓拍照,做着走路的姿势,摆起的右手腕上面一点的位置上缠着纱布。
“这个!”时鹿惊呼一声,所有人都朝她看去。
封临初第一时间注意到照片里人的右手。
时鹿担心有细节会被遗落,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在宋家别墅里从男鬼嘴里听到的事情,在最后特意强调了一句过程有夸张的地方。
“如果宋骞的女朋友和杨财卓是那种关系,那不就等于宋骞叫杨财卓自己去找人收拾自己?”苏暮冬做出主观意识下的推断,“那他肯定不可能真的找人收拾自己,只能用借口搪塞,宋骞因此大发了雷霆,有可能是记恨,也有可能是事情败露,惊慌之下,杨财卓才下的杀手。”
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可这个逻辑和封临初说的味道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
查案不能靠脑补,定罪讲的是证据,有新线索就要去查,这是干他们这行都知道的道理。
段俞非用力揪了几下眉心,掐出现红印才松开手,再抬眼时,藏起了眼角的疲惫:“我让人去细查一下宋骞的前女友,看看能不能找到新东西。”
警方到达现场,人证物证齐全,在凶手已经明确的情况下,调查的方向主要都围绕在犯人身上,没有证据的指引,自然不会查到被害人的前女友身上。
段俞非火急火燎地离开,要查的东西还有很多,可没时间在这休息。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时鹿已经吃完了一份盒饭,扭头就看见封临初坐在旁边位置休息,盒饭也没动,或许是在灯光照射下的缘故,脸色苍白到反光。
封临初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四目相对,时鹿半点不慌,面不改色地把视线移到他面前的盒饭上,完美呈现出了一副好吃懒做的负面形象。
然而并没有人注意到时鹿的良苦用心,唐信忠笑着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第一次到现场就能遇到鬼证,看来你确实适合吃我们这碗饭。”
时鹿这才想起,封临初说过在案发现场遇到鬼证人的概率跟中彩票差不多。
莫名生出了离转正又近一步的危机感……
作者有话说:
时鹿:没想到这年头彩票这么好中……
第16章
“两处案发现场都有相同味道的鬼气,宋骞那边较淡。”封临初捻了捻指尖,给了唐信忠一个晦涩难懂的眼神:“那鬼气的味道有些奇怪。”
见他露出如此神色,唐信忠头疼地转过眼:“看来这件案子比预想中的要复杂啊。”
越在这种时候,就越要充分展现自己的无知,从而达到让人厌烦的目的,时鹿贸贸然插话:“不是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复杂在哪?”
面对如此外行的疑问,唐信忠也不恼,好脾气地解释道:“案件本身并没有多复杂,但陈海家残留着浓重的阴气,说明他的死与阴邪之物脱不了关联,并且这个东西和宋骞的死也有关系。但证据显示,杀害宋骞的是他的司机杨财卓,从我们的角度来看,会出现很多种可能。”
唐信忠就近拉了把椅子坐下:“比如人控制鬼;鬼控制人;人和鬼是合作关系。又或者是玄术师利用术法下咒;被染有阴邪的器物影响等等;无论是哪种情况,明面上的证据都带有误导性,可能最后折腾完一圈,连主谋是谁都找错了。”
苏暮冬点头附和:“比起纯粹的人犯案或者鬼犯案,这种人人鬼鬼糅杂在一起的案件最麻烦。我们去看过陈海的尸体,并没有发现鬼气的残留,但案发现场却有,所以不能排除有只鬼在案发前或案发后刚好路过可能性。”
简而言之就是可能性太多,没有一个具体的方向性,目前掌握的线索太少,他们无法进行判断。
时鹿大致是明白了,也清楚他们的工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和牛逼,不是动动手指就能算出犯人在哪,也是需要通过线索来层层递进。
毕竟如果他们真的能掐会算,就不会在这里头疼,犯人也早就落网了。
暂时还没有确定行动方向,三队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唐信忠看了眼时间,大手一挥,让大家回家休息。
时鹿被告知可以先行离开,乐得她撒腿就跑。
市刑警大队离s大有些远,好在时间还早,时鹿走到公交站的时候也才八点多,站台上人很多,多数人脸上都带着工作后的疲惫。
时鹿走到边上坐下,拿出手机发现有好几个平常都不怎么联系的人给她发了消息,基本上都是好奇真假千金的事情。
没想到消息传得还挺快。
时鹿也不在意,选了个人品还行的回复了几句,至于那些纯粹想看她笑话的才懒得搭理。
接着打开徐佳发来的消息,得知她被公司录用,连发了好几个恭喜的表情包。
徐佳回复的很快,两个人你来我往闲聊起来,恍然间刮起一阵风,轻飘飘的东西怕打在脸上,时鹿本能去抓,拿下一看,竟是一张圆形的纸。
或许是光线太暗的缘故,她居然分不清纸的颜色,有点像黄,又有点像白。
想必是路人随手丢掉的垃圾,被风带了起来,时鹿并没有出门带湿纸巾的习惯,只能用手背擦脸。
不知不觉中,站台上只剩下时鹿一人,四周的灯光好像也暗了不少,远处的商店招牌亮到模糊,街道上人来人往,却好像又少了点什么。
时鹿迟疑了一瞬,起身将纸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再回头,有辆公交车缓缓停靠在站边。
965号公交车,正好是时鹿要搭乘的那辆。
时鹿上车后用手机刷卡,跟在她身后的人似乎很着急,直接伸手越过她,把钱塞进投币箱里。
车内空空荡荡,只有司机一人。时鹿往后走了几步,坐在靠近后门的位置。
刚坐稳便看见在她后面上车的男人坐到了她对面的位置。
两个人离的很近,就隔着一个过道的距离,只需微微偏头就能看清彼此,时鹿下意识打量了他一眼。
男人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但后脖颈却是微前弓着,半垂着眸,也不知道在看哪,他就那样保持着同样的动作一动不动,像个人偶一样。
时鹿看了一眼就没敢再看,拿出手机准备刷新闻打发时间,只是公交车上的网速很卡,半天都加载不出来。
耐心耗尽前,时鹿收起了手机。
过了两站,又有几个人上车,其中一个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老太太引得时鹿多看了两眼。
老太太拿的东西实在太多,她又舍不得放下,坐下后全部叠在腿上,双手环抱用下巴抵着,这个姿势并不舒服,上半身一动怀里的东西也跟着动。
看着老太太在那较着劲,时鹿都忍不住替她着急,想提醒她把东西往地上放放,没人会抢。
这时,那老太太侧了下腰,有个东西从她口袋里掉了出来,落地时啪嗒一声,还挺响。
车上的乘客纷纷扭头,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沓钱。
时鹿离的有点远,看不清钱的正面,只知道是红色的,按照常识,那沓钱少说得有一万。
奇怪的是,老太太只是朝地上瞥了一眼,并没有要捡的意思。
又或者是懒得捡。
时鹿皱了下眉,只觉得众人的反应都有些奇怪,如果是她在老太太附近,就算不帮忙捡起,至少也会出声提醒一下,可他们却只是看了一眼,完全不为所动。
察觉到侧边传来的视线,时鹿扭过头,骤然迎上对面像木偶一样男人的视线,他的身体依旧坐得端正,只有头偏转到一面。
他的眼底没有半点神采,宛如画上去的一样,直勾勾的盯着时鹿,眼皮都不曾眨过一次。
最令时鹿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身后,封闭的玻璃窗外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时鹿没敢扭头看自己旁边的窗户,而是拿起手机解锁,点开和徐佳的聊天页面,发现最后给她发的表情包前面有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就是在那时候忽然刮起了一阵风……
公交车再次靠站,时鹿这才惊觉,车后面的这扇门从头到尾都没有打开过。
她顾不了那么多,大步往前门跑去,门外有光,能看见公交车站。
时鹿抓紧手机跑下了车,脚刚落地耳边接连传来了车门关闭、呼啸而去的声音,她怔愣的站在原地,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一个冷清的公交车站。
整个站台就像被画上了一个圈,圈内罩着光,圈外只有混沌和浓稠的黑。
直到带着颤音的轻咳声响起,时鹿这才注意到,站台的最尾端,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站着一个身影。
那人面容苍老,头顶着个凌乱的髻,只用一根枯细枝固定,身上穿着层层叠叠老旧的灰袍子,腰间还系着鼓囊的布袋,手上拄着拐杖,每次咳嗽时都会用空余的那只手掩着嘴。
时鹿未来得及收回视线,迎面忽然刮来一阵大风,风里裹挟着漫天的白纸,争先恐后地朝她身上打去,她本能地伸出双臂护住头。
风停后,她又回到了公交车上,坐在原先那个位置上,对面的男人仍旧保持着直勾勾盯着她的动作。
宛如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这趟车在没到达终点站前,只准上,不准下啊。”司机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话音刚落,车上所有的乘客齐刷刷朝时鹿看去,他们的瞳孔很深,眼神中带着形容不出来的情绪。
时鹿怔愣了一瞬,迎着所有乘客的目光站了起来,紧绷着脸走到司机身边,用商量地语气说道:“师傅,我可能上错车了。”
司机头也不回:“那就算你倒霉了,这趟是善车,带活人回去也不用负责。”
虽然不懂善车是什么意思,但时鹿从司机的态度中看出了没有协商的余地。
这趟车的终点站必定不是她这个活人可以去的地方,挡风玻璃外漆黑一片,下一个站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
时鹿咬了咬牙,威胁道:“你要是不让我下去,我就动手了!”
司机闻言撇过头,只是瞟了她一眼,冷笑道:“有本事你就来,没本事就回去坐着。”
阳间厉害的玄术师不是没有,但那些人绝对不会上错阴间的车,就算偶尔有打个盹的,抬抬手也就回去了,哪还用得着在这虚张声势。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能吓唬得了谁!
时鹿深吸一口气,抬起手。
余光瞥到她的动作,司机漫不经心地转过头,还没来得及嘲讽,身体猛地冲向前,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公交车好像撞到了什么,紧接着挡风玻璃上碎裂出如同蜘蛛网般的裂痕。
还没缓过气,后头再次传来一声巨响,乘客的尖叫声随之而来。
司机急忙探出身子回过头,发现公交车的尾部往里凹进一截,最后一排的车座都被掀飞了。
好在乘客们都在前排,并没有被波及到。
“开门,让我下去。”时鹿冷着脸:“不然我就连车带人都拍成纸片。”
司机汗涔涔地瞥了她一眼,慌忙按下开门键。
这么牛逼的人物,他就是带回去也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