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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霏霏无视莲心怨恨的眼神,穿好衣裳下榻,抬手轻拢长发。
    她腰肢纤细,色若芙蓉。
    碧色的宫女服非常合身,所有宫婢穿的都是这身衣裳,唯独她穿在身上后,衬得酥腰愈发纤细,袅娜娉婷,如弱柳扶风,轻易就让人生出某种保护的欲|望。
    当今太后不喜宫女过于美艳,按理说,云霏霏这样的绝色是进不了宫的,偏偏她长了一双清澈如泉的眸子,恰恰将她过分明艳的气质压沉许多,看上去乖巧温和、稳重恬静,格外招人喜欢。
    也难怪宁姑姑要叫她云画,的确眉目如画,李贵如是想。
    美人步履婀娜,玉软花柔,李贵却没心思多看,很快就去下一间屋子推门喊人。
    生得再美有什么用,太子殿下还不是连瞧都不会多瞧一眼。
    李贵就希望这些宫女们能长长教训,别总想着摸黑爬殿下的床,害得众人夜里不得安眠。
    丑时刚过,天还是黑的,云霏霏所在的小院却被火把照亮如白昼,遥立于远处的太子寝殿亦是灯火通明。
    除了掌事姑姑以外,东宫所有宫女都住在这个小院,不过人数并不多,里头一排屋子几乎是空的,待集合完毕,再加上被按在地上的那一个,也只有十一人。
    云霏霏还知道,今晚过后,就剩十人。
    此时已是深秋,寒深露重,半夜被叫醒的宫女们个个站得笔直,却无一例外,均被冻得瑟瑟发抖。
    云霏霏来东宫不过半个月,却已经见过一次这样的场面,今晚是第二次。
    太子生性冷淡,不近女色,奈何仙人之姿,加之身分高贵,总有宫女被迷了眼,生出不该生的心思,妄图攀龙附凤。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会被太子无情轰走,然而在那之前侍卫们会先将人拖回小院,当着所有宫女的面笞杖,以儆效尤。
    这本来是令人紧张的场面,云霏霏却在侍卫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莫名安心不少。
    那人正是云霏霏在东宫当差的兄长,兄长虽然比她早一年进宫,却也只是最末的四等侍卫。
    云霏霏黛眉微蹙。
    这次的侍卫比起上次,似乎要多上不少。
    掌事姑姑立于众宫女之首,人已齐,寒风萧瑟,负责笞杖的侍卫却迟迟不见动作。
    云霏霏眉眼低垂,双手交迭于腹前,背脊笔挺,站姿优雅,哪怕她很习惯等候,心里也不由升起一丝疑惑。
    这是在等什么?
    众人心中虽有同样疑惑,却无人敢嘀咕或交头接耳,除了呼呼刮个不停的北风以外,偌大的东宫寂静无声,远处的脚步声,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脚步声数道,其中一人步履似闲庭信步,不紧不慢,优雅从容;另外几人就比较细碎无章法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云霏霏心跳的飞快。
    她微微垂首,下意识屏息以待。
    第3章 如记忆中的清贵端方
    很快的,宁姑姑的嗓音划破宁静的黑夜中──
    “殿下。”
    云霏霏排在队伍中间,听到这熟悉的称呼,下意识抬头。
    清冷颀长的身影越过重重人群,跃入眼帘,她心跳的如同擂鼓,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不曾见过太子陆骁,却早已将他的容貌深刻在脑海中。
    眼前人的容貌就如梦中那般,是世间罕见的绝色,昳丽的眉眼却比梦里更加地真实好看,好看到他仅是随意地站在那,便让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起来,教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面容清隽,一身玄色蟒袍,玉带紧束劲腰,袖口镶嵌云纹金丝,衣褶随他宽肩窄腰的精壮体魄,勾勒出简洁流畅的线条,如芝兰玉树,也如记忆中的清贵端方,只是年少很多,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云霏霏看着陆骁,目光落到他脖子右侧,喉结旁那颗不明显的小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通通停了。
    那个梦是真的。
    站在太子左手边,抱着雪白狐裘是东宫的总管大太监魏行,他右手边的随侍撑着二十四骨的油纸伞为他遮风挡霜。
    待太子站定,魏行踮起脚尖,准备为他披上狐裘。
    “孤不冷。”陆骁敛着昳丽的眉眼,摆手制止,偏头看了魏行一眼,“人都齐了?”
    “是,都齐了。”魏行说。
    太子脸上没什么表情,鸦羽般的睫毛微微低垂,看着温润矜贵,无形中却散发出一股疏离冷淡,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云霏霏在梦中与太子同生共死、耳鬓厮磨,足足半年有余,如今终于见到本人,心底倏地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陆骁敏锐地察觉到人群中的目光,抬眼看过去。
    庭院中间燃着火盆,到处都是点着灯笼火把的小太监及侍卫,本就小院不大顿时显出几分拥挤。
    人那么多,云霏霏根本没料到会被发现,她措手不及,就这样与太子四目相对。
    太子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不似梦中那般温柔潋滟,倒像是浸在寒潭里浸过一般,带着刺骨的冰寒。
    云霏霏瞬间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瞧一眼。
    “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她心有余悸地垂眸,跟着众人屈膝福身,齐声道:“殿下万福金安。”
    陆骁没有收回目光,嘴角抿成浅淡的弧度,就这么盯着云霏霏的脸安静看了许久,颀长的身子笔直挺拔。
    魏行顺着太子的目光看过去,所有宫女皆欠身半福,低眉垂眼,姿态恭敬规矩。他目光锐利地扫视一圈,却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太子身上自然流露的上位者的气势很是压人,众人见他沉默不语,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除了盆里的炭火烧得劈啪响,时不时蹦出火星,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云霏霏面色虽然镇定,交迭于身侧的双手却渐渐泛白。
    东宫那些传闻她也有所耳闻,对于心术不正的宫婢,太子向来雷厉风行……
    云霏霏心脏重重一缩。
    她在这种场合直视太子真容,还被太子抓个正着,也不知是否犯了大忌。
    想到自己很可能会被撵出东宫,甚至还可能被扒拉出去当众惩处,以儆效尤,云霏霏浑身都僵硬起来。
    陆骁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察觉到她的紧张,眸色深了深。
    “都起来吧。”
    陆骁收回目光,声音冰冷,面容也是也极为寒冷。
    他撩袍落座,接过魏行递上来的书卷,淡声开口:“笞二十。”
    陆骁声音低沉威严,姿态却十分闲适,仿佛不是来看人笞杖,而是像平日那样在书房里察看书卷。
    板子落下,犯了错的宫女惨叫声响彻夜空,不止云霏霏听得胆颤心惊,其他宫女们也都吓得脸色发白。
    太子神色自若,修长手指漫不经心的划过书卷,翻过一页,看得十分专心,通身的贵气与冷肃。
    仿佛在告诉众人,除非他想,否则无论是挑|逗或是惨叫,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就如传闻那般冷酷无情,严厉非常。
    这不是云霏霏第一次观看笞杖,心中恐惧与害怕却远比上一次来得巨大。
    陆骁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威慑力十足。
    云霏霏瑟瑟发抖,眼睛也不敢随意乱瞄,但有时候,越是想克制、越是不受控制,更何况是以往只会出现在梦里的人,如今就活生生站在她眼前。
    很快的,云霏霏再一次抬眸,偷偷看向陆骁。
    陆骁看上去明明目不斜视的盯着手中书卷,却在云霏霏看过来时,不偏不倚的与她四目相交。
    云霏霏吓得双腿一软,差点失态。
    太可怕了。
    要是每一次笞杖太子都在,肯定没人敢再犯。
    笞杖只是要遏止众人,行刑的侍卫不会真将人往死里打,二十杖打完,就将犯了错的宫女丢到浣衣局里去受罚。
    云霏霏两次窥视太子,两次都被捉个正着,她双眼紧闭,已经做好被太子发落的准备,太子却只是起身接过魏行手上的狐裘披上,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点着灯笼火把的小太监和侍卫,井然有序了上去,挤满人的小院跟着一空。
    小院里,小宫女们面面相觑,有人脸色苍白如纸,有人脸红得跟桃花一样。
    “太子殿下居然真如传闻中那般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是啊,难怪茯苓姐姐会忍不住。”
    太子这么厉害又这么可怕,怎么这些宫女还前扑后继的想不开?
    云霏霏无法理解。
    宁姑姑厉声道:“一个个都给我清醒点!”
    未值班的宫女太监们寅时就得起,宁姑姑简单训斥几句,便又让她们回屋里去。
    莲心不知是被吓傻,还是跟其他小宫女一样,一睹太子风采心花怒放,回屋后居然没有找云霏霏麻烦,一脸恍惚地回床睡下。
    屋内再度陷入黑暗,云霏霏却还在后怕。
    太子殿下那么可怕,跟梦里完全不一样,她究竟要如何提醒太子小心四皇子?
    云霏霏闭上眼,无声的叹了口气。
    根本痴人说梦。
    太子与四皇子皆为高皇后所出,哪怕太子从小养在太后膝下,却从未与皇后及四皇子有所生疏,还因为四皇子自幼体弱多病、常年卧病在床的关系,太子对四皇子可说无微不至,甚至为他寻遍天下名医。
    她要是真敢让太子提防四皇子,那就不止笞杖二十这么简单了。
    ……
    云霏霏没睡多久就听到鸡鸣声。
    寅时刚过,天还是黑的,她却没有贪睡,很快地收拾好自己,跟平常一样,拿着扫帚、提着水桶来到外庭院,手脚利落地开始晨间的洒扫。
    云霏霏进宫前虽然只是个庶女,但从来不用做这些粗活,哪怕进宫已经半年,她依旧不太习惯。
    尤其是干完活才能好好吃上一顿早膳这一点。
    云霏霏不是被娇养长大的,却也从来没有饿过肚子,极不耐饿,偏偏她洒扫的地方就在典膳厨附近,每天一大早都能看到给太子送饭的小太监们,提着食盒从她面前经过。
    真的太残忍了。
    她不敢再想,继续洒扫,浓浓的菜香味却从身后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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