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当然想,这十几年来她就连做梦都在想。
沈氏厉声道:“快,快按惠嫔娘娘的吩咐,立刻去寻谢氏!”
……
贺烺刚将沈言之拎到陆知礼身边,确定四皇子并无大碍,这才回来跟太子复命,没想到一进门就见太子不停的来回踱步。
就连他回报四皇子的情况,及询问沈言之该如何处置时,太子依旧心不在焉。
贺烺不禁诧异地挑了下眉:“殿下这是怎么了?”
“孤后悔了。”陆骁在桌前落座,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陆骁素来行事果决,这一次却刚将人放走便后悔了。
贺烺觉得新奇:“微臣所认识的殿下,一直都是冷静沉稳的,更从未听您说过后悔,究竟发生何事?”
陆骁按了按跳个不停的眼皮,正要开口,紧闭的窗子突地被人推开。
一道黑影利落地来到他面前,单膝跪地道:“主子,云姑娘跌入莲池,杜若已经在第一时间下池救人,只是那里太黑,伸手不见五指,恐怕……”
陆骁连暗卫的话都没听完,便冲出了耳房。
第24章 温柔而又眷恋地【三合一……
一刻钟前。
谢姨娘平时虽然不会随意离开如意轩, 但在这侯府之中也是有她特别喜欢的地方。
一个是后院深处的梅园,另一个则是离梅园不远的莲池。
这两处白日里景色优美宜人,一入夜阴气却格外地重, 莲池溺死过人, 就连侯府下人都不敢踏足,夜里自然也没烛火, 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提着灯笼,来到通往梅园及莲池的小道叉路时, 何嬷嬷甚至心生怯意,颤着嗓子劝道:“姑娘,这里、这里这么阴森, 姨娘那么怕黑,不可能来这儿的。”
“就剩这两个地方你没寻过,阿娘肯定在这。”云霏霏瞧出何嬷嬷的害怕, 放柔嗓音道:“嬷嬷去梅园,莲池我去。”
梅园一到夜里虽然也是鬼气森森,但到底没闹出过人命, 何嬷嬷连忙点头, 颤颤巍巍地朝通往梅园的小路走去。
云霏霏心里其实也是害怕的, 莲池死过人并非空穴来风。
已故的老侯爷风流好色,多年前, 他看上云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小丫鬟刚过及笄, 正是含苞待放的年龄,老侯爷将人染指的当晚,她就穿着一身红衣,投池自尽。
从此之后, 不管是莲池或是梅园,每到夜里,都有奴婢见过红衣丫鬟的身影。云老太太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也因家丑不好外扬,连高人都没找,久而久之,入夜之后再没人敢踏足这两处。
偏偏谢姨娘特别喜欢这两个地方。
虽然往常都是白日里来的,但云霏霏还没进宫前,谢姨娘也曾在夜里吵过要到梅园与莲池,并且异常执着地说:“有人在莲池边等我。”
何嬷嬷听了差点没被她吓死,哪敢带她去,他们兄妹二人更是不敢。
阿娘玩心重,哪怕一开始溜出如意轩是想找她,很可能找她的时候摸到了这两处,便忘了自己为何溜出如意轩。
要是阿娘进的是梅园,那就还好,梅园到处都是梅树,就算伸手不见五指也没什么危险,可莲池就不一样了。
云霏霏想到阿娘很可能失足摔落莲池里,也顾不得心中的害怕与恐惧,提着灯笼来到莲池旁。
莲池旁种了许多柳树,白天时看起来很美,一入夜便显得阴森诡异,微风轻轻一吹,柳枝摆动,活像有人影在招手一样。
云霏霏强忍着害怕往前走,对鬼神的敬畏不安却很快就化为难以言喻的惊恐。
夜里的莲池本该寂静无声,云霏霏却听到池里传来连续不断扑腾的水声。
“阿娘?阿娘!”云霏霏脸色煞白,一边举高灯笼,一边绕着莲池寻找声音来源。
她果然很快就看到有东西在水里挣扎。
“阿娘!”云霏霏目眦欲裂,下意识往前扑,险些摔下莲池。
她不谙水性,心有余悸的后退一步,心急如焚地喊道:“阿娘你撑住!我这就去找人来救你!”
正要回头,一股巨力便从后背袭来,云霏霏还来不及反应,就“扑通”一声掉进池中。
月亮被乌云遮蔽,云霏霏手上的灯笼一熄灭,莲池周遭也跟着陷入黑暗之中,奉太子之命隐在暗处保护云霏霏的暗卫们,脸色瞬间大变。
杜若立刻下水救人,青黛则飞快追上凶手与之缠斗。
没想到此人身手极佳,竟与暗卫营出身的青黛打得不相上下。
一交手,青黛便知此人并非寻常奴仆,所幸她与杜若两人都是暗卫营里最优秀的女暗卫,不论是身手或是逼供的手段都是一等一。
青黛很快就弄清对方身份,第一时间回到太子面前禀报。
“主子,云姑娘跌入莲池,杜若已经在第一时间下池救人,只是那里太黑,伸手不见五指,恐怕……”
青黛还没说完,陆骁便冲出了耳房。
“你疯了?你没听暗卫说那里伸手不见五指吗?你去了也没用!”贺烺飞快将太子拦下,情急之下连敬语都忘了用。
贺烺与陆骁同年出生,两人不止师出同门还是表兄弟,陆骁因为幼时遭受的非人待遇,有多恐惧黑暗,他再清楚不过。
今日是云老太太的六十大寿,忠勇侯府里里外外都是人,贺烺非常肯定,陆骁要是真敢去伸手不见五指的莲池,到时他私闯后院的失态模样,不出一刻钟便会传得人尽皆知。
陆骁从小就接受着静安太后耐心细致的教导与极为严苛的要求;他从小就活在静安太后设下的框框之中,完美得不像凡人,永远不会犯错。
旁人不知,贺烺却心知肚明,他这位身上挑不出一丝错处,甚至行事谈吐都是众皇子中最完美的太子表哥,是被外祖母硬生生逼出来的。
太子所有的优秀,都是用数不清的血汗及泪水换来的,贺烺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毁掉。
候在耳房外头的魏行听见贺烺的话,也跟着上前劝阻:“殿下,您冷静点,奴婢这就亲自领着人,随青黛去一趟莲池,保证将云姑娘安安全全送到您面前。”
谁知道,一向是众人之中最冷静沉稳的太子殿下,完全听不进两人的话,不止神色阴沉得可怕,还不管不顾,与阻拦他的贺烺动起手来,漆黑的眼底煞气浓烈。
这两位主子的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魏行不敢上前拦人,只能转头吩咐青黛:“你现在就去将云姑娘背回来!云姑娘要是有个万一,殿下要发疯了!”
魏行看着犹如疯魔般失态的太子殿下,再也维持不住平日老神在在的模样:“不,不对,殿下已经发疯了,你怎么不直接将人弄回来呢!此事要是传到皇上皇后耳中,该如何是好!”
青黛是太子的暗卫,只听太子命令行事,哪怕魏行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也使唤不动她。
魏行见她像根木头般杵在原地,简直要被气死,正准备自己想办法去到莲池寻人,就见浑身湿透的杜若,背着救命祖宗回来了。
“殿下!别打了!杜若带着云姑娘回来了!”
这话果然很管用,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同时停手,陆骁一下就来到杜若面前。
看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也毫无血色的云霏霏,陆骁眼中瞬间迸出浓烈杀意。
他小心翼翼地将迷昏不醒的云霏霏抱入怀中,接着脱掉大氅,裹住她浑身湿透的冰冷身躯。
“五十鞭。”陆骁抱着人回屋,头也不回。
杜若、青黛双双跪下,异口同声道:“是。”
进屋前,陆骁忽然停下脚步:“杜若。”
“属下在。”
“找到谢姨娘,孤要她平安无事。”
“是。”
杜若随即消失在众人面前,青黛则跟着太子进到耳房。
贺烺亲眼看着太子抱着那小宫女,一边走,一边低头亲吻她的眉眼鼻唇。
他甚至听到太子低声喊道:“娇娇,娇娇……”声音低沉而又压抑,饱含无尽的缱绻与温柔。
贺烺与陆骁相识将近二十载,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失态的模样。
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哪怕太子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贺烺却知道太子是认真的,连人带魂,都给那小宫女了。
贺烺看着陆骁,眼里充斥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魏行连震惊的时间都没有。
魏公公忙得团团转,先是吩咐人去寻太子专用的太医过来,接着让人去弄一套干净的衣裳送进屋内,未了,语气焦急地吩咐:“再多烧几盆炭火过来,动作都麻利点儿,别让殿下等太久!”
他现在可算知道了,那叫云画的小宫女就是太子的命啊!要不,太子能一听到她落水就疯成那样?
魏行想起方才太子浑身散发着嗜血暴戾的瘆人气息,犹如一头失控的野兽,心底便是一阵后怕。
好在耳房附近全都是太子身边的护卫,闲人近不得,否则太子与贺指挥使大打出手一事,怕已传得人尽皆知。
耳房内,陆骁直接抱着云霏霏上了软榻,随手放下帐幔。
他没有将人放下,而是紧紧抱在怀中。
耳房内虽燃着火盆,可如今已是深秋,池水冰寒无比,云霏霏浑身湿透,原本红润的小脸早已被冻得极为苍白,毫无血色。
简直就与她前世身染重病的模样如出一辙。
陆骁漆黑的眼底弥漫着风雨欲来的阴鸷。
他面无表情地扯开云霏霏身上的大氅,褪下她湿透的衣裳,动作轻柔而又小心翼翼,仿佛害怕碰碎了她。
湖水过于冰冷,云霏霏不止小脸被冻得发白,就连本就白得近乎透明的身子,也被冻得毫无血色。
陆骁怕她冻着,湿透的衣物一律扔到榻下。
此时云霏霏身上只余一件粉色小衣,艳丽的粉色衬得她脆弱的肌肤愈显苍白病态,就连圆润的脚趾都毫无血色,犹如琉璃一般,珍贵又易碎。
陆骁眸光狠狠一颤,眼中无穷怒火翻腾。
少女身段玲珑,小衣下的雪脯鼓鼓囔囔,腰肢纤细柔弱如同杨柳,雪白的双腿笔直修长。
不止脸蛋精致绝美,就连身段都美得让人招架不住,她的一切,对男人而言,都是致命的诱`惑,陆骁却半点旖`旎心思都无。
他飞快地抄起锦被,将云霏霏包裹得密不通风,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
帐幔内,陆骁一下低下头,将脸埋在少女心口,屏气凝神地听她的心跳;一下又伸手探她的鼻息,将她冰冷的双手放入自己衣襟捂着。如此反反复复数次,确定怀里的人确实还好好活着,才终于停止这些近乎失态的行为。
“人呢?”陆骁低眸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云霏霏,问的却是跪在软榻前的青黛。
青黛进到屋内,便始终低着头,跪在榻前,安静地等候太子发话。
“禀主子,人就捆在莲池边的树上。那人一开始说她是如意轩的奴婢,属下折断她一条手臂,又改口说她是柳姨娘屋里的人,再折断双腿及另一条手臂,她却不再开口,反而咬舌企图自尽。”
“此人手身极佳,不止轻功十分了得,隐匿在莲池时,就连属下与杜若都没有察觉,与属下交手更是不忘虚与委蛇,蓄意误导。幸而属下不负使命,从她身上搜出钟粹宫的通行令牌,令牌上刻有‘采莲’二字,应该是惠嫔娘娘身边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