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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道修大能被杀开始,然后是原家、拉普宫被盗,到如今的妖邪大闹天下大比,往常看似风平浪静的湖面早已难掩其下的波涛暗涌。各门各派的人皆是满面肃然,天下大比就在这一场又一场的闹剧中匆匆落下了帷幕。
    玄明有些疲惫地操纵着逐风剑。他刚刚对那道封印进行了加固。即便那伙人尚未来得及靠近后山,但看到他们舍命接近的意图,就不得不让人仔细提防。
    远远地,有一抹天水碧色的裙衫被大风鼓起。数点烟鬟青滴,一杼霞绡红湿,白鸟明边帆影直,隔江闻夜笛。
    认出是颜洵在等她,玄明心下一动。
    “洵儿,你怎么来了?”高洁如冰的眼带上了暖意,他忍不住偷偷用目光描摹着道侣的脸庞。
    “师兄头一次独挑大梁,我有些担心。”颜洵收回望向崖底的复杂目光,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果然洵儿是来关心自己的。玄明心下一喜,不免如那些方知情爱的毛头小子一般,想要在爱人面前炫耀自己的能耐。“还好,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恭喜师兄,你如今算是完全出师了。”颜洵半是玩笑地说着,“往后我也能轻松许多。”
    “好啊,原来洵儿如此关心我,竟然打得是这个主意。”玄明佯作生气,眼角还噙着笑意,“难怪有句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呢。”
    颜洵失笑,“分明是师兄修为精进的喜事,怎么能说是大难临头呢。”
    ——————
    “洵儿,你有事找我?”玄明得了讯就赶来钟明峰,神色中还带着难掩的焦虑。不过,脑中的杂绪在看到眼前早已陌生的景象后一扫而光。玄明这才恍惚地意识到,原来他已经许久未踏上钟明峰了。
    上次是什么时候呢?是他某次来斥责洵儿的弟子吗?他已经记不清了。西风中的萧萧黄叶似乎在试图提醒他,那些残阳下的往事从未被轻描淡写地揭过。
    剩下两名弟子早就离开了,钟明峰上如今仅剩颜洵同崇梅二人。崇梅面无表情地为他奉上茶水,玄明无端想起当年她刚刚拜入颜洵名下时,也曾情真意切地唤过他一声“师公”。
    物是人非旧,堂空语不应。
    玄明一惊,不明白自己怎么生出了这样悲观的感慨。一颗心像是放在了铡刀下,惴惴不安着。
    颜洵放下手中的杯盏,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说出的话却如同那柄铡刀上的利刃,瞬间将玄明那颗一直以来都在粉饰太平的心切碎,“师兄,我们解契吧。”
    耳边突然响起尖锐的长鸣,玄明觉得头疼得厉害,几乎无法在椅子上坐稳。他强按着扶手,故作不解地问道,“洵儿,你说什么?”
    颜洵对他的异样无动于衷,“我说,我们解契吧。”
    “哈,洵儿,这是你新想出的玩笑吗?”玄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你我是曾对着黄天后土起过誓的,这种玩笑以后还是不要开了。”
    颜洵抬眼,直视着玄明,炯炯的目光显得玄明的笑脸分外可笑。“师兄,我自然是认真的。”
    “为什么?”千言万语汇到玄明嘴边,只剩下了这三个字。
    “师兄没有发现吗,你我的道早就大相径庭了。”颜洵长叹了口气,瓷白的小脸浮起如释重负的笑容,“如今师兄修为大涨,并不需要我的协助。倒不如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道不同?咱们师从一人,又相识多年,怎么可能道不相同?”玄明觉得可笑,“这么说,你那日在后山等我,原就是为了确定同我解契的时机吗?”
    原来他这些时日的欣喜,都不过是一个笑话。当他为了同爱人间的关系缓和而窃喜时,她想的却是该何时同他解契。
    颜洵皱了皱眉,有些困惑,“解契对你我来说,难道不都是得尝所愿吗?”
    玄明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才会让两个人的思路完全背道而驰,产生如此大的误解。是了,定然是洵儿误会了他的缘故,只要他解释清楚,她一定会收回解契的想法的。
    不过,还没等玄明细细询问,便被来人打断了话茬。
    “剑主,玉茗她不见了。”像是掐准了时机,一个红衣少年匆匆掠入正堂。
    玄明心下不快,只一眼便认出此人恰巧是长期云游在外的琚翔。
    来得倒真是时候。
    然而少年弯腰行礼的姿势甚是恭敬,纵使是对他颇有成见的人都找不出一丝错处。玄明不得不耐着性子问道,“琚翔,这是何意?”
    “在下也是刚听说的,据说是有人去寻玉茗,却发现她的洞府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了一封给您的书信。”琚翔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将那封写着玄明名字的信呈上。
    玄明凝眉,拆开那封信一目十行地看着。
    信上的内容十分简单。起先是玉茗在哭诉这些时日受到的冷遇,以及总能听到的,关于她自己的风言风语。从来不会有人敢将那些闲话传到剑主耳边,故而,玄明也是头一次意识到,原来外界早就对他同玉茗产生了极大的误解。
    他猛然抬头,望向一旁正泰然自若品茶的颜洵。旁人尚且如此看待,那么洵儿呢?莫非她也早就听说了?这就是她突然提出解契的缘由吗?
    “剑主,玉茗都说什么了?”琚翔的声音再一次打断了玄明将要出口的解释。那双狐眼睁得很圆,似乎是真的为了师妹的安危而感到焦虑一般。
    玄明将注意力转回到信纸上。
    信的后半节更是乏善可陈,无非是玉茗说自己心绪纷杂,故而想要下山云游,或许等何时她了悟了,便会自行回宗门的。
    “胡闹。”不论是信上的传言还是玉茗鲁莽的决定,都让玄明觉得荒谬可笑。
    “师兄这是怎么了?”颜洵缓缓放下茶杯,“玉茗可还安好?”
    “不是什么大事。琚翔,你再找几人一道下山把玉茗带回来。”玄明揉着额角,“她新伤未愈,那点修为就敢学人下山云游?”
    琚翔并没有动。他小心翼翼地回禀道:“剑主,玉茗下山时,似乎是带走了能遮掩身份的藜珠,若是她不愿现身,我们如何才能找到她呢?”
    “她倒是准备得全面。”玄明这时才认清,他的确将自己的小徒弟纵得过于放肆了。
    “师兄,”颜洵大概听明白了,“我记得那藜珠本是你的宝贝。除了你,这天下再无人能寻得玉茗的下落。不如你便亲自下山一趟,免得她在外遇了险。”
    “是她自己决定要下山的,自然该学着承担可能的后果。”玄明垂眸,火焰自指尖燃起,将那封信烧为灰烬。
    然而,还不等那信封烧到末尾,几人随身携带的传讯石又纷纷亮了起来。
    “晨晓峰玉茗,命灯明灭,危。”
    木椅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玄明瞬间起身,清矜的脸被焦虑所覆盖。
    颜洵心下了然,率先开口道,“师兄,性命攸关,你赶紧去吧。”
    “这……”玄明进退两难。他想同颜洵赶紧解开两人间的误会,将那些毫无根据的传言一一击破。可是,玉茗的性命显然也耽搁不得。万千思绪只在一瞬,他不得不拿定了主意,“洵儿,关于……你等我回来。”
    玄明定定地看了颜洵一眼,再来不及多言,就纵着逐风飞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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