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文淇洗完澡出来,看到手机里戴致行八点多发过来的消息,后边还跟着五万二的转账。
她收了转账后,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日期。
6月21号。
算算时间,她和戴致行已经分开半年多了,这半年里戴致行每天都会给她发消息。
还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给她转账,她从来没回复过他消息,但是却把钱都收了。
截至今天,她微信中已经收到五十多万的转账了。
估计他去年元旦在公司分到的2%的股份分红,以及警局给的奖金之类的已经差不多全落到她手里了。
他既然给的心甘情愿,她就收的理所当然,半分犹豫都不会有。
反正她本就不是什么清高的人,凭什么被他卖了,还不收点好处。
这五十多万,就当是他让她伤心的补偿了。
她把手机扔到床上,找了条睡裙穿上,然后躺到床上睡觉。
但睡不着。
她有点想戴致行。
不,不止一点,是很想。
她的心比她的脑子诚实多了,她心口不一的话压根骗不过自己。
矛盾将她分成两个人。
一个持续怪着戴致行将她置身于危险境地,不确定他的爱到底有多真。
一个依旧频繁的想念他,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体温,想念有他陪着的踏实感,想他的所有所有。
她还记得分别那天他眼睛都是肿的,像是哭了一夜没睡过,眼睛红的不行。
机场因防疫问题,非乘客被拒绝进场。
那时候戴致行不得不提前同她告别,她进机场前曾看见他手张开了又握紧,估计是想抱抱她,又或是想要她别走。
可最后他到底就只说了一句到了给我个消息。
然后眼见着她的身影决绝地消失在眼前。
可实际上,她并没有真的坐上飞往京城的飞机。
她真的太矛盾了。
登机提示响起时,她才发现自己既不愿离开有戴致行在的小城,又不愿轻易的原谅他。
于是最终选择扔掉机票,重回桃城市区,悄悄隐匿在离自家小区不远的外租公寓里,小心翼翼地过起了灯下黑的生活。
她住的楼层很高,主卧的窗户正对通往自家小区的主路,偶尔兴起,可以掐着点用望远镜看到戴致行开车上下班。
她暗暗偷窥着她日思夜想又无法原谅的爱人,一颗心不断下坠,坠进苦涩的深渊,纠结痛楚。
文媛媛知道她如此纠结痛苦,曾劝慰,说也许戴致行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很想像文媛媛说的那样,再尝试给自己一次机会,也给戴致行一次机会。
可是不行,午夜梦回,害怕被再次利用放弃的难过,以及无法确认对方爱她到何种地步,是不是只要利益足够多,就能轻易舍下她的念头不停地折磨她。
这折磨足够她抬不起重新走回到戴致行身边的步伐。
夜色漫长,她将自己淹没在想念和质疑的眼泪里。
……
夜跑结束后,戴致行发现褚文淇收了他的转账,只是依旧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他点开一个软件,看着界面里一动不动的小红点,想着现在距离她收钱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她应该是睡了吧。
他拇指覆在红点上摩挲,心思深沉。
她说要离开的那晚,他让她喝下一杯掺了安眠药的温牛奶。
然后趁她熟睡时,在她腰窝处注入了一枚追踪芯片。
那原本是在得知她被人贩子盯上后,警局领导给他弄来的。
但是那时候还没等他找到机会为她注射芯片,人贩子就已经向她展开针对性行动。
好在他早有准备,一直配合着警方,人为向警方提供她的动向,让警方人员暗中保护着她。
所以她被绑走的那晚,就算不开位置共享约他见面,她也会被成功救出来。
只是她开了位置共享,他便能更轻易的找到她。
那个窝点的罪犯不少,分散在各个隐秘位置防守着,跟踪保护的警察通知了警局支援,然后在他赶到后,先阻拦解决了一部分罪犯,给他争取了很多找到她的时间。
之后他才顺利找到了被两个人看守,关藏着她的地方,和罪犯搏斗赢了之后他才将她救出来。
然后一路将从别处追过来的罪犯引导到正在赶来支援的警方必经之路上。
他承认那时候这个行为确实有一定的风险,但是如果不这样,她的处境会比这更危险。
但不管怎么说,她误会他以她做饵,他辩无可辩,毕竟这样的风险确实是他引来的。
就算他保全了她,也还是将她置入危险境地过,她质疑他也无可厚非。
她因此同他分开也是必然之举。
当初他早就料想到这样的结局,所以一直很怕事情败露,甚至连新闻都不愿让她多看。
可怕什么来什么,他算计了她的事没瞒住,就连这件事也无颜辩驳。
如今落到这样的境地,也是情理之中,他甚至没有任何理由让她原谅,让她留下。
眼下更是只能以这种卑鄙的手段监视她。
那天他发现她没有真的离开桃城时,曾短暂的以为她还是有些舍不得他的,但后来想起她原本毕业后可以留津发展,但她依旧选择回了桃城。
原因无他,只因养父母长眠于此,她不愿离开。
他便不敢多想,不敢再自作多情觉得她是舍不得他。
思绪起伏间身上的汗已经消的差不多了,他放下手机,去浴室冲澡。
……
第二天一早天气大好,褚文淇昨晚刚连载完一本书,她还不打算开新坑,刚好趁着好天气出门散散步。
不过她不敢走远,只能在小区的花园里随便走走。
因为程霜跟她聊天的时候说,今天他们会放一天假。
她怕自己走出小区后会不巧的碰到戴致行。
她怕被戴致行发现自己还在桃城,也怕自己见到他会忍不住的奔向他,拥抱他。
但是她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戴致行会在她身上注射芯片。
他不仅时刻知晓她的动向,甚至每逢假期只要看到她出门他都会根据追踪指引,悄悄隐踪匿迹在她身后,默默地关注着她。
他很想她,甚至想时时刻刻看到她,可是现实不允许,就只能偷偷祈祷她在每个假期都出门。
但事实上褚文淇因为性格和工作问题日常是很宅的,这半年多的时间他能在假期偷偷见她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不过今天刚好,阳光好,空气好,她看起来也很好。
褚文淇现在住的小区里有一个很大的中心风景区,人工湖和杨树林相应成景,刚好能让她散心也能让他隐匿在树林里偷偷看她。
她一直在那呆到中午,等太阳晒的人脸红时突然往小区外走去。
戴致行带着口罩和棒球帽远远的跟在她身后,然后眼见着她走进小区门口的便利店。
他躲在距离便利店五十米远的门前喷泉雕塑的侧后方,等她从便利店里出来。
褚文淇一进便利店就直奔冷饮区,她挑了一支冰淇淋后结账。
虽然才六月末,但是这天一到中午她还是觉得热。
离开便利店时她同一个快递员擦肩而过。
就那一瞬间,她闻到了一股苦涩腥辣的味道。
这股味道狠狠冲刷着她的嗅觉神经,然后勾起她脑海中最痛苦无助的一段回忆。
步伐不自觉加快,几乎就要跑起来。
身后紧追过来的脚步声刺激的她慌不择路,想往人群里跑,可是腿软的厉害,心脏也跳得好快,致命的危机感让眼泪从眼眶里跌出来。
跌跌撞撞中她撞到一个人,手中还没拆封的冰淇淋落到地上,发出无力的噗叽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慌张的道歉。
“呵……”
“找到你了……”
被她撞到的男人声音阴沉冷血的犹如鬼魅。
汗毛倒立,褚文淇颤栗着想要继续逃。
可是手腕已经被男人拉住。
她脑袋已经空白一片,整个人像是陷入巨大的旋涡,无助感将她彻底吞噬,然后眼见一个脸上有一片烧伤痕迹的男人从怀里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刺向她。
噗嗤——
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响彻在耳畔时,褚文淇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清冽的柏香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道,把她从即将丧命的虚无空白中拉扯回现实。
插入戴致行后背的刀被男人拔出,有血喷溅出来,她被他抱着向右后侧退了半步,她半脱离了他的怀抱后,他才抬脚将男人踹倒在地。
然而那个已经出狱当了快递员,曾经猥亵过她的露阴癖也握着拆箱刀冲了过来。
“戴致行,小心!”
可是却眼见着他躲不及了,于是只来得及伸手为他硬挡下那一刀。
可是她力气太小了,右手手掌被刀刺穿的一瞬间,露阴癖冲刺的力气全部灌注在她手上,手臂像是被撞裂了一般的疼,然后随着冲击落在戴致行背上。
这一刀顺着她的掌心刺进了戴致行的后心。
钻心的痛中刀被露阴癖重新拔起,然后双手持刃,再次重重的往戴致行身上刺。
“不要!!”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视线模糊中她有些抱不动已经力气全失的戴致行,只能把左手覆在要落刀的位置。
她用尽全身力气尝试后退,但现在哪怕是微微的挪动都能让她腿软到跪在地上。
可是她不能跪下去,跪下去她和戴致行就彻底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左手被刺穿的瞬间,疼痛让她爆发了极大的潜力,抱着戴致行后退了三步,没再让刀透过她的掌心刺进戴致行的身体里。
短暂地脱离险境后,褚文淇模糊不清的视线下隐约看到有两条人影跑过来:“不许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紧接着她便听到枪支上膛的声音。
太晚了,太晚了!这些警察怎么可以这么晚!
她身上爆发的那股力气这时彻底耗尽了,再也抱不住被刀刺进心脏,力气尽失的戴致行,她后仰着倒下,让戴致行尽量倒在她身上不再受伤。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能明显感觉到手下温热粘腻的液体正不停地往外流,怀里的戴致行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
她那双被刀扎烂的手像是被烫了似的,颤抖着,有几个恰巧回家路过,围观到现场的人以为她是手疼,一边打120一边围过来安慰她,还有人想把她和戴致行分开。
可哪里是手疼啊,她是心疼,是看到戴致行中刀濒死,心疼的浑身发颤。
她拒绝了其他人的帮助,紧紧抱着戴致行不愿意松手。
她抱着他,叫他的名字,可他不仅没有回应,体温还在明显的流失,等救护车来的时候她几乎以为戴致行就要没救了。
她跟着上救护车时,才发现她和戴致行呆过的地方已经蔓延开大片的血,像是已经把全身的血都要流尽了一样。
她不知痛似的用被扎出血洞的手握着戴致行透凉的手,叫他醒醒,睁开眼看看她。
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期盼,又像是回光返照,他被从救护车上抬下来,往医院急救手术室送时终于醒了过来。
“七七。”
他叫她,声音很小很小,她跟在床边,回他:“我在,戴致行,我在。”
“对不起……”他道歉的声音几乎要被咕噜噜的滚轮声遮掩过去。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怪你了,只要你好好活下来,我就不怪你了,戴致行,你得活着,你活着我才不会再怪你,你知道吗,戴致行?”
急救手术室近在眼前时,她突然抓住跟床的医生的手臂,脸色苍白近乎哀求,“医生,如果你做手术时需要血,可以抽我的,我是他的姐姐,血型和他一样,你用我的血就好,多少都行。”
医生看了一眼被她鲜血沾染的手臂,冷静又急切地回她:“你狗血剧看多了吧,亲人之间不可以输血。”
关心则乱,常识性的问题褚文淇在这一刻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可是你总要让我做些什么吧?让我做些什么,做什么都行,不然我不放心。”
“那能请你先把你的血爪子……呃,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吗?谢谢。”
褚文淇闻言听话地松开手,“对不起,总之请您一定全力救他!”
“嗯嗯,我知道了,我会尽力抢救的,不过你再多说几句,耽误了抢救时间,你弟死了你可别怪我。”这医生看样子年纪不大,说话也没有大多数医生那么谨慎,如果不是事关人命,甚至让人觉得他的话很具有戏剧性。
手术室的门自动滑开,病床被等在室内已经消过毒的护士接手推进手术室内间,医生和其他护士则站在消毒间做术前消毒。
褚文淇挤在隔离门前向里深切的望着,等医生走出消毒室,直奔手术室时,她还不放心的在门外喊:“医生,要是需要换心脏的话,也可以拿我的!”
她话音落下时,急救室最外的隔离门也被彻底关上,也不知道医生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她惴惴不安着,恨不得是自己躺在手术台上。
从救护车就陪同她的护士见她这样忍不住说:“你别想那么多,只要能救,医生一定会尽力救的,如果真的需要换心脏的话,也不能用你的,而且你以为医院是屠宰场吗?还能现杀现取?总之你先别担心了,还是先跟我处理一下自己手上的伤口吧。”
被急到降智的褚文淇这时才发现自己有多关心则乱,她是真的恨不得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她。
她眼下万分不愿意离开手术室,最后护士只能叫了闫令医生过来给她处理伤口。
闫令就是季栾介绍给她的缝合技术很好的那位闫医生。
他看到褚文淇双手上的伤都忍不住皱眉。
这伤太严重了,部分肌腱严重受损,根本无法直接缝合,最终还是要求她打个麻醉去做缝合手术。
“打麻药会不会让我睡着?”
“看体质,不过如果你怕睡着,可以先少量打,不够中间再补。”
“……那就别打了,我可以撑过去。”
闫令沉默了一下,“缝合和被刀刺穿不一样,这种痛不是一次性的,是反复许多次的。”
“没关系,我必须亲眼看着戴致行从手术室里出来。”
……
缝合手术做完时,褚文淇额头上还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渗出,她浑身都疼得止不住的抖,但还是在手术结束的第一时间,赶去了戴致行的手术室门口。
等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她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泡的半湿时,手术室电子显示牌上的手术中的红色字样才暗了下去。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后,她立刻上前询问:“医生,怎么样?”
“一切顺利。”
“太好了,谢谢,真的谢谢你医生。”
褚文淇鞠躬道谢,医生刚把她扶起来,就见她已经泪流满面。
这医生进手术室前其实是听到她喊话的,其实他见过很多这样的情景,面对生死说实话已经有些麻木,听着她说的那些话甚至觉得又二又搞笑。
但这一刻还是没忍住动容。
“不客气,应该的。”他的工作使命就是救人,但是这一刻他突然想说,是她殷切的希望才让他刀下生出奇迹。
事实上那个男人心脏上的刀伤哪怕再深一厘米他都无力回天。
而这一切其实都是她给了他生的希望,就因为她用手掌帮他顶下了那一厘米的距离。
褚文淇眼泪哗啦啦的,控制不住的流着,她还想再道谢的,可是还不等再出声整个人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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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成谶
满足儿子的意愿-愿意为她付出生命
戴致行:浅死一下,稍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