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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以后,我和程嘉颍的关系仿佛又恢复如初,我和他都默契地不去提苏然。
    我开始企图用学习麻痹自己,这也没什么不好。像是一种暗暗较劲,想要证明自己也可以像他们一样闪闪发亮。
    于是我的学习搭档变成了程嘉颍,这是他唯一一次没有嘲笑我竟然会发奋图强学习。
    偶尔会在图书馆碰见宋曦妍与苏然一起,我就假装情绪淡淡地和他们打招呼,像普通认识的同学一般。
    好几次苏然都欲言又止,我就当没有看见,程嘉颍怕我经受不住苏然的诱惑,总是会一把把我拉走。
    “喂……你这样做也太明显了吧?”我有些犹豫地看向程嘉颍,顺带忽略掉仿佛要把我后脑勺盯穿的视线。
    刚开始程嘉颍此人还能板着脸同苏然他们打招呼,后来遇见的次数多了他干脆直接拉着我越过人家。
    “你们好歹也是同班同学,难道平时在班里不说话?”
    先不说我面子的问题,其实我也没同苏然告白,自然也不存在颜面无存的问题。
    “有什么好说的。”程嘉颍没好气地说道:“不走难道让你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吗?”
    “哪……哪有啊!我明明是风轻云淡。”我没想到我连表情上的平静都做不到,像这样被他戳穿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程嘉颍忽然冷笑一声。
    我挠挠头,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真难得啊,厚脸皮的纪暖暖竟然也会不好意思。”
    “啪——”我顺手摸了本书,直呼他天灵盖。
    程嘉颍此人——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不得不说他的长相和他的性格极其不符,也不知道这样恶劣性格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
    我深度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不得不承认,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肤浅的动物,如果苏然长得很丑我还会喜欢他吗?这可真说不好。
    叹息一声,还是继续做题比较实在。
    我原以为我的生活会这样一直平静下去,直到高二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我拥有的一切就这样粉碎了。
    那是下着滂沱大雨的一天,我的人生好像每次行至低谷,都会迎来一场雨。
    班主任老师忽然打断历史老师的讲课,把昏昏欲睡的我给叫了出去。
    塞了一张假条给我,然后告诉我说我的小姨打了电话给学校,我的父母发生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变得冰凉,浑浑噩噩地回教室收拾了东西,便出发赶往医院。
    当我到达医院时,小姨与姨夫正在飞往川和的飞机上。
    走在大厅里,我甚至没有继续向前行进的勇气。
    前16年的人生,父母犹如参天大树一般庇护着我,我从未想过他们其实也只是普通人,会生病会受伤,会有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时候。
    护士姐姐兴许是看我浑身湿透像个落汤鸡一样,有些可怜,特意递过来一块毛巾。
    我接过以后随意薅了两下头发便放了下来。
    等待手术室指示灯暗下来的时间格外漫长,我盯着瓷砖,想要数出花纹里有多少斑点,却怎么也数不清。
    视线越来越模糊,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砸在了我手上。
    如果有神明的话,求求你,他们一定要平安。
    可天不会总是遂人愿。
    医生说了些什么,我听不真切,只觉得耳朵里全是尖锐的声响。
    我看见小姨红着眼眶,忍着悲伤将我揽进怀里。
    再后来的事,我就没有印象了。
    当人生中出现更大的悲伤时,其他的挫折便成了无足挂齿的小事。
    父母的葬礼由小姨和姨夫处理,我就像没有生气的木偶人,他们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大家兴许是看我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对我倒是宽容了很多。
    只是我非常讨厌听到那一句: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休学叁个月后,我已经跟不上学校的进度了。
    小姨和姨夫商量过后决定替我找一位家教老师一对一辅导。
    我没有拒绝,我明确地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即不想让小姨一家太过操心,也希望完成父母的夙愿——上大学。
    将过往的一切暂时抛诸脑后,自然也和苏然完全断了联系。
    至于程嘉颍,因为是邻居,并且曾经父母双方关系又好的缘故,我在葬礼那天就已经见过他了。
    说起来,那是我头一次看见程嘉颍那么正经,甚至,有点悲伤。
    他红着眼眶,声音也有些哽咽:“别难过了,以后还有我陪着你。”
    我轻轻点头。
    可内心想的却是:谁也陪不了谁一辈子。
    只是陪伴的时间长短罢了。
    但程嘉颍却像是时刻牢记着自己的诺言似的,不出意外没什么事,几乎每天都要出现在我跟前一次。
    一会儿和我说班上第一排的学霸XX和坐最后一排靠垃圾桶的XX在这个节骨眼好上了;过一会儿又和我说今天上课XX睡觉被老师扔粉笔头扔进了嘴里……
    我被他吵得烦不胜烦,只得将他推出我的房间,并且警告他明天不要再来。
    但这段时间的程嘉颍,脾气好得出奇,不论我怎么骂他,他始终都是乐呵呵的。
    这样无聊又平凡的日子,就这么维持到了考试前夕,学校要求拍毕业照的时候。
    去学校那天,程嘉颍在家门口就把我给堵了。
    我嫌弃他小学生做派,上下学还要人做伴一起走。
    不过当我在校门口碰见苏然的时候,我觉得程嘉颍特英明。
    虽然我与苏然之间隔着好几个人头,但我无比确定他也看见我了,而且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得益于我有一双1.0的明亮眼睛。
    我赶紧侧过头拉了拉程嘉颍的衣摆,小声说:“快和我随便聊几句!”
    忽然被我扯住的程嘉颍还有些懵,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聊什么啊?”
    “随便聊点什么!苏然在那!”我低下头,紧紧地搂着程嘉颍的手臂。
    一听苏然的名字,程嘉颍突然正了神色,清咳一声。
    “宝贝,今天的你可真漂亮,等会儿拍毕业照,你一定是最好看的。”
    我:“???”
    猛地抬头,看见程嘉颍温柔深情的表情,我的表情像吃了X一样难看,就差呕出来。
    “你们……”
    苏然已经来到我们跟前,一脸震惊又有点了然的模样,甚至还有些……受伤?
    我好像知道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毕业照拍地很快,毕竟摄影师可不会等每个人都调整到自己最美的角度,就只有前面排队等待的时间有些长。
    这样将近半天的时间,是我们这批即将奔赴考场的学子,最后的喘息时刻。
    我坐在花坛边上,看他们在大合照结束以后,互相拉着一起拍小合照,我觉得有些无聊,脚尖踢了一块小石子。
    也许并不是面前的一切都太过无聊,也许只是我的心不在这里。
    我忽而觉得有些话不说出口兴许会成为遗憾,于是我起身,在人群中搜寻苏然的身影。
    一路找到了他的教室门口,透过玻璃窗,看见他正在收拾书桌的身影。
    我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加油打气,正准备迈出这一步。
    然后我看见了宋曦妍。
    再然后,我的心碎了。
    程嘉颍见我哭得泪珠汹涌,瞬间慌了神,同别人的合照也不拍了,直接朝我跑来。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说着,一把将我搂进怀里,一只手不停地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
    “程嘉颍……哇……”
    “别哭了啊,哭成这样伤身。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此时此刻我什么也不愿意想,只想尽情地发泄。
    谁欺负了我呢?
    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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