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昆明的班机就在午前,这里离机场也不算近。她这种胃不好的人,最忌讳睡觉睡得不顾叁餐,既然已经有了她亲口给的“免死金牌”,赵一藤也不畏惧叫她起来吃早饭了。
勾雪梅趿着拖鞋,哈欠不断:“这个点,狗都不起!”
“你是比熊,活泼。我是边牧或金毛,懂事。咱们睡不着觉,是应该的。”他倒腾着刚刚买回来的早餐,给她分装好,递了勺子和筷子过去。“吃吧!”
勾雪梅气鼓鼓地拉开凳子坐下,听话地开启早餐养胃行动,也不知道这一次妥协,是不是就意味着以后都要妥协。总归吃早餐不是什么坏事,她也不好责备。
吃完之后,她打算帮忙整理桌面,才刚刚起来,赵一藤就拦住她的手,发问。
“你是不是还没整理行李呢?”
一击猜中。就跟每回出游为了睡个懒觉,总是踩着点搭车一样,在收拾行李这件事上,她也从来都随心所欲。此刻,勾雪梅却有种被抓包的心虚。
“你收拾好啦?”为了找回面子,她昂首就问。赵一藤也不含糊:“昨晚上就弄得差不多了。”
他擦了擦桌沿的粥渍,向她解释:“有点未雨绸缪的习惯。”
勾雪梅没了脾气,叹着气就往楼上走。原本以为找了个神气活泼的小男孩,没想到小男孩的内里其实是个道行颇高的小老头。
回首看了下赵一藤,他正在给剩余的早餐重新覆上保鲜膜,动作熟练得好像经常操持家务。她又看着心安。
小男孩的身子,小老头的心,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从别墅离开时刚好是早上十点,勾雪梅的东西收拾得快,这群孩子也都爬起来给他们送行。
章皓月对着赵一藤就是若有所思的一笑,赵一藤接收得明显,也是回以一笑,意味不明。勾雪梅还以为两个人是在打暗语,缠着赵一藤问了好久都没有结果。
最后在机舱内,裹着毯子靠在他肩上就开始睡觉,补足早上被叫醒的那段缺憾。一觉醒来,刚好落地。对于这趟飞行,实在没有任何的体感。
来昆明其实不是为了旅游,只是之前有个广角镜头落在某个朋友家里了,最近他刚好结婚,所以她过来取一下东西,顺带看望人家新婚夫妻。
赵一藤还想着怎么在人家朋友面前表现得体面一点,都没做好准备,勾雪梅就冲着一辆越野路虎开始招手。
“这里!这里!”
黑色的重型车摇下车窗,里头司机的脸就露了出来。
他样貌很是英俊,眉骨上的疤不但没消磨去他的帅气,反而增添了一丝神秘的野性。副驾驶上是个穿着白裙的女人,很是温婉。赵一藤对这样的组合感到意外。
“这里不让久停,你先上车。”
他打开车门就帮着搬运行李,赵一藤跟着打下手,勾雪梅则是颇为熟练地上了车。
安全带系好,她就开始承担起中间人的任务。
“这是邢漠,你叫他邢哥或者漠哥都行。旁边这位美女姐姐叫蓝襄云,你就叫姐姐就行。”
“你们好,我叫赵一藤,一根藤蔓的一藤。”
赵一藤颇为礼貌地打着招呼,邢漠瞄了眼中控后视镜就笑。
“你叫什么我倒是不关心,你跟小勾什么关系啊?”
他邪性一句就招来旁边蓝襄云一次轻轻的拍打娇嗔。
“说什么呢!没礼貌!”
“我一向都这样,问问呢,不打紧。”
话是这么说,语调里还知道央求老婆别生气呢!勾雪梅笑他宝刀已老,然后主动交代了两人的关系。邢漠有些意外,恍然又问:“你管霓霓叫姐姐,那年纪得有多小?”
霓霓是蓝襄云的小名或昵称,赵一藤大概推测出来。他看这邢漠挺爽朗的,勾雪梅也似乎不介意,直接告诉他:“22岁,本科刚毕业。”
邢漠一听,乐了,后视镜里的揶揄味道明显,对着勾雪梅就挤兑。
“小勾!出息啊!老牛吃嫩草嘿!”
“大哥说二哥,你比霓霓不也大了八岁?”
他们调笑着,赵一藤能感受到,勾雪梅跟着两个朋友关系很好。言谈之中也对两位有了些许的了解。
蓝襄云研究生还没毕业,现在是在这里做植物研究。
而邢漠,以前是个气象摄影师,脸上那道疤,就是之前拼了命地拍近景雷暴时,被扬风的树杈刮伤的。遇上蓝襄云之后开始转行,做了改装车行老板,野性不减。
这开车的架势就能看出来,之前做摄影师的时候,估计没少出事。
野,吓人,动作也挺快。
没多久,他们就被送到酒店办理入住,结束手续之后,两人直接上车去了邢蓝的婚房。
这里装修得有些很田园,四处都是绿植。蓝襄云对养花护花有些经验,就连墙上那硕大的龟背竹也被她照料得极好。
勾雪梅想,大概是因为顾及到她的兴趣爱好,邢漠这个高空爱好者才妥协着选了一层的婚房。小院落小花园一辟开,那高空俯瞰的畅快似乎也被这生机取代了。勾雪梅对着那开放得极好,也修缮得如童话一般的小花园充满了兴趣,蓝襄云这有些羞赧的人也被她引得打开话匣子。
屋内,敞亮的置顶灯打开,邢漠给他们准备着茶水,赵一藤则在一旁等候。
“你有点本事啊!小勾可不会轻易对才22岁的小孩儿上心!”
他说话无遮拦,赵一藤知道这话没有恶意,可还是不喜欢那“小孩儿”的称谓。
怎么谁都要说一句我是小孩儿?
他心有怨念,邢漠也了然,嬉笑着开导他。
“一个年龄而已,说不定还是你的优势呢!20岁的男人配30岁的女人,正好!我有时候还盼着能年轻几岁呢,就怕霓霓觉得我不行!”
他神采飞扬,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
赵一藤着实没想过,刚刚认识就能分享得这么深入。他好像也交托出一重信任出来,冷不丁地就说了句:“她是我高中班主任。”
这话一出,邢漠的表情更加值得玩味了。满脸都是“你小子真行啊”的错愕与赞叹感,连连向他竖起大拇哥。
他转身,冲着院子里就招呼一声,蓝襄云拉着勾雪梅跑了过来。夏日的天太热,就算是在昆明,也不至于完全不会出汗,刚刚进到屋内,勾雪梅感到神清气爽。
“等下就在家里吃饭哈,外头的店还没我手艺好。”邢漠放下茶杯,开始炫耀。
勾雪梅有些意外:“什么时候会做饭啦!我记得以前都是霓霓给你做饭的!你开窍了?”
“她最近忙得很,可不敢让老婆太辛苦,我得有点责任心!”邢漠打着哈哈。
要说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呢?大概就是之前蓝襄云去山野调查物种的时候。
她也不知道是接触了什么,回来就染了好大一身病,外头吃什么都感到不舒服。他趁着这机会也就跟着家里的阿姨开始学了,到了现在,基本就是他掌勺。
“小勾,我记得你好像做饭不怎么样吧?”
“马马虎虎,能吃而已。”
勾雪梅对自己的厨艺有着相当清楚的认知,邢漠也点点头,将希望送到赵一藤身上。
“小赵,会做饭吗?也不用会做饭,打下手行吗?”
蓝襄云立马打住他,声音软软糯糯的,盈着两颗小酒窝:“我帮你吧!他们是客人!”
勾雪梅拉住她:“没事,你给他一点事情做,他说不定还放松些。”
“真的吗?可是不合适吧?”
“合适合适,没什么不合适!对吧一藤!”
赵一藤当然点头。
没人疼的孩子早当家,之前跟许婧住一块的时候,这个冷脸妹妹还夸过他做饭不错呢。比起乖乖地等待投喂,他更倾向于能做点什么。勾雪梅实在很了解他。
于是两个男人一块儿回了厨房备菜,勾雪梅则是听蓝襄云说些婚礼上的故事。
她本来应该过来参加的,结果当时她妈妈身体出了点问题,尽管她和父母都不亲密,可也不得不回家照看一段时间。因而错过了许多。
“我记得你之前可不待见老邢了,怎么都愿意结婚了啊!”
“也没有啊!我只是看他五大叁粗的,脾气又暴躁,有些不敢亲近而已。”
她和邢漠是在一次团队实践中偶然遇上的,她到雅鲁藏布江去做高山杜鹃的光合特性比较,邢漠则是刚好那段时间在那儿歇脚。他刚从西藏下来,想到这边上看看大峡谷的雾天。
说来真是巧,就在同一个村庄营地落脚。结伴同行之后,发生了些偶然状况,才留下了联系方式。
后来,就是邢漠对她的死皮赖脸、穷追猛打。蓝襄云刚开始可不适应,见他就烦。结果就是精诚所至,相处一段时间之后,竟然在一起了,最后还修成正果了。
勾雪梅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我跟老邢先认识,不过我还是有种你这个仙女被迫拉下凡的感觉。”
“哪有什么被迫呀!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仙女。他看着虽然吊儿郎当的,可是真的挺靠谱的。”蓝襄云笑语盈盈:“你呢,你和这个弟弟是怎么回事啊?”
勾雪梅向后倒,探身去看赵一藤。明明是在给别人打下手,不知道怎么最后菜刀就到了他手上。那副深思凝重的表情,她看了可爱,回答蓝襄云时平添几分自得的无奈。
“还能怎么着?栽在小孩手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