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刚有求必应, 它听见桑非晚在叫自己, 立刻扑棱着隐形的小翅膀飞了出来:【干嘛呀干嘛呀~】
桑非晚实在是病急乱投医,求救无门了,他示意系统看向自己手上叮当作响的链子:“你能打开这个吗?”
他其实没抱什么希望,然而意料之外的,系统居然答应了,并且相当骄傲、相当自豪地绕着桑非晚飞了一圈,
【可以~因为小金刚是最硬哒!!这个锁链没有小金刚硬!】
桑非晚闻言一惊,拳头直接控制不住地硬了,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你能打开?!那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他就不用在这里锁这么久了!
小金刚闻言却嘘了一声,语气认真的道:【宿主,如果小金刚解开了你,你就不会躺着任由反派【哔——】,反派不和你【哔——】,黑化度就没办法降下来,黑化度不降下来,你就没办法完成任务】
它语罢羞答答的做下总结:【小金刚都是为了你好。你看,现在反派只剩下5%的黑化度,你很快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桑非晚无声咬牙:“……”
这颗该死的、无情的、脑子里只有任务的机器!
无情归无情,小金刚到最后还是靠谱了一次,它用钻石尖尖在锁眼里面咕叽咕叽撬了半天,费尽千辛万苦,最后终于咔嚓一声打开了锁链。
【你看!打开了!】
桑非晚眼见锁链被撬开一个口子,立刻把手从里面拿了出来。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已经开始习惯锁链的重量,骤然取下来竟还有些轻飘飘的感觉。
桑非晚活动了一下手腕,直接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门口,他原本打算推门出去寻找百里渡月,但不知想起什么,脚步忽然一顿,又慢慢退了回去——
不,不能出去,
起码现在不能。
万一让百里渡月以为他想逃跑就不好了。
桑非晚只看百里渡月这么久也不曾主动替他解开锁链,便知对方心中一定还有顾虑不安。自己此时如果贸贸然走出大殿,引起误会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桑非晚抬头看了眼外间渐暗的天色,心想百里渡月等会儿必然会过来,自己就在这里等他,寻机会问明白原因就是,出不出去的也不打紧。
#他一向谨慎,很少作死#
桑非晚到底被关了许久,难免筋骨酸软。他出不去这个地方,便在里面四处晃了晃,又在书房翻了几本书看。目光一瞥,不期然瞧见了桌角的画谱,忽然想起了千江月那副被烧毁的画。
斯人已逝,连最后的留念也没了。百里渡月当初烧画的时候心中芥蒂未消,如今想起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桑非晚反正闲来无事,抽了一张画纸出来,以笔蘸墨,努力回忆着千江月的容貌,然后在纸上开始细细临摹。
他的水平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但画风却有别于此方世界,倒也别具一格。在圆月初升的时候,终于画完了。
桑非晚搁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觉得还是挺像的。他将那幅画寻了一处位置挂起来晾干,正准备找个东西遮挡一下,然而还没来得及动作,只听外间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身形不由得微微一顿——
是百里渡月?
桑非晚一下就辨别出了对方的脚步声,他思索一番,最后吹灭灯烛,原样躺回了床上装睡,并将早已解开的锁链虚虚套在手腕上,将一切都伪装到了极致。
俗话说捉贼捉赃,他就算要找百里渡月算账,也得把人捉个正着不是。
桑非晚思及此处,在黑暗中淡淡挑眉,然后单手枕在脑后,意味不明地闭上了双眼。
殿内并未掌灯,百里渡月走进来的时候,里面漆黑一片,不过他也不需照亮。隔着帐幔,隐隐可见桑非晚仍躺在床榻里面睡觉,百里渡月悄无声息解开衣衫,然后轻车熟路地上了床。
他到底是云境帝君,哪怕在此之前,也是堂堂的北域之主,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雌伏于旁人身下,面上难免挂不住。
可司无咎说,若想把桑非晚体内的蛊毒引到自己身上,他必须得是被迫承受的那一方。
哪怕时至今日,百里渡月依旧还是能想起当初司无咎说出这句话时,声音中暗藏的戏谑笑意,只觉得万分恼怒。
可纵有万般不情愿,瞧见床上躺着的男子、瞧见那名叫桑非晚的男子,也都情愿了……
百里渡月照旧用腰带缠住了桑非晚的眼睛,然后遵循着前面几天的规律,该做什么做什么。他已然从这种事中得到了乐趣,故而开始熟稔大胆起来,只是依旧不愿解了对方的禁言术——
桑非晚定会笑话他的。
百里渡月如此想到。
可等过了今夜,对方身上的蛊毒便会尽数清除干净,总不能禁言对方一辈子。回头该怎么解释,还需好好想想才对。
百里渡月用力亲吻着桑非晚,唇色暗红,霜白的发丝不慎缠入唇中,带来丝丝异样的阻力。他半眯着眼睛枕在对方肩上,懒洋洋,像只撒娇的猫儿,声音沙哑:“桑非晚……”
百里渡月希望桑非晚能抱抱他,然而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被自己下了禁术,于是只好将一切交由自己,却从未发现对方被镣铐束缚住的手不知何时悄然挣脱了开来。
桑非晚一直都有感觉,不过他并未出声,也并未动弹,打算看看对方能坚持多久。趁着百里渡月意乱情迷之时,这才慢吞吞抬手,在黑夜中悄然摘下了蒙住眼睛的腰带——
桑非晚的眼睛在黑夜中亮得惊人,他淡淡垂眸,眼见百里渡月懒洋洋靠在自己肩上,趁对方休憩之时,忽然坏心眼的用指尖勾住他的下巴,低低出声问道:“城主对我可还满意?”
应当是满意的吧,否则怎会夜夜如此,活像个采花贼?
殊不知这句话如平地惊雷般在耳畔炸响,将百里渡月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抬头,吃惊看向桑非晚,却见对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就连腕上的铁链也不知所踪。
百里渡月瞳孔微缩:“你……”
他话未说完,眼前视线便天旋地转,猝不及防被桑非晚压在了身下。对方想起连日来的事,半是好气,半是好笑:“城主不好好当你的云境帝君,怎么偏学那下九流的窃花贼,来去无踪,可真是风流的紧。”
百里渡月一噎,难免尴尬:“本君……本君是在替你解毒……”
桑非晚见他如此说,心中便猜到了什么,指尖勾住他肩上散落的发丝,慢慢绕了一圈,慢条斯理问道:“那如此说来,倒是辛苦城主了……?”
百里渡月不知该说什么,他方才正得了趣,猝不及防被桑非晚打断,难免有些难受。眼见对方挣脱禁锢,似乎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主动伸手勾住桑非晚的脖颈,然后像小动物似地吻了吻他的耳垂,神情慵懒,沙哑着声音道:“你知晓本君辛苦便好,那……”
他顿了顿,出声道:“你该如何谢本君?”
百里渡月白日炼化那些蛊毒,着实费了一番功夫,“辛苦”二字也不是担待不起。
桑非晚垂眸看向他,心想自己怎么还要谢这人:“那城主想如何?”
百里渡月闻言把脸埋在他颈间,银白的发丝长过腰间许多,蹭了蹭,片刻后才终于吐出一句话:“桑非晚,抱我……”
他小声说:“你许久都未抱过本君了……”
虽然二人连日来亲密无间,可自己主动和对方主动到底差了几分意思,百里渡月老觉得缺了些什么。他主动抱住桑非晚的腰身,低声催促道:“桑非晚,亲本君……”
他这个时候反倒不害羞了,胆子出奇的大。
桑非晚闻言垂眸看了眼百里渡月,笑了笑,意味不明道:“其实城主就算不说,非晚也会照做的。”
这几日的账总得好好算一算,百里渡月不是想让自己谢他么,自己一定会好好“谢谢”他的。
一定。
床幔落下,从里面飞出了一颗小钻石。它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于是只好靠在窗边继续看月亮。小小的身躯璀璨无比,然后一点一点染上了黄色,竟莫名看出了几分惆怅。
小金刚此刻如果有手的话,一定会捂住自己的眼睛,免得自己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导致身体变了色。然而后半夜的时候,那二人不知为何又从床上闹到了书桌旁,笔墨纸砚落了一地。
动静太大。
小金刚实在没忍住,悄悄看了一眼,却发现桑非晚正在画画,朱红的颜料落在雪白的纸上,愈发对比刺目。
这两个人的爱好其实还算一致。
一个喜欢画画,一个喜欢被画。
窗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不知不觉便天光乍破,红日初升。
而桑非晚也终于解开镣铐,走出了那间奢华到极致的宫殿,见到了许久不见的阳光。他一袭长袍,站在宫阙高处,只见天幕仍是暗蓝色,什么也瞧不见,伴随着一轮红日的升起,视野才终于逐渐清晰起来。
桑非晚忽然想起了原著主角段阳。
也不知道对方去哪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该不会是任务失败,被系统抹杀了吧?
算了,反正不关他的事,对方就算活着,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桑非晚衣袖被吹得翻飞,懒洋洋趴在宫墙上,不知想起什么,然后笑了笑。他一回首,恰好看见百里渡月扶着门从里面慢慢走了出来,一袭绯衣潋滟,占尽了云境四方的颜色。
桑非晚见状伸手,将他带了过来,然而百里渡月不知是不是腿软,竟险些摔了个踉跄。桑非晚微不可察勾唇,只作不懂,眼疾手快把人扶稳了,“好心”提醒道:“帝君站稳些,莫摔了跟头。”
能把天神境高手折腾成这样,他也算有几分本事。
百里渡月想起昨夜之事,面色微妙了一瞬:“天还未亮,你站在此处做什么?”
桑非晚:“看风景。”
他话音刚落,只见远处的宫道间忽然走来一队护卫,他们押送着一名男子,直接入了牢狱,也不知要做什么。
桑非晚眼尖,发现那名被押送的男子面容有些眼熟,似乎是西风城城主曲无径,当初北域被狼妖所袭,邻近属城皆来求援,他也是其中之一。当初在后花园遇到自己,还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那人是谁?”
百里渡月连曲无径的名字都懒得提,只淡淡眯眼道:“扶余浩安插在苍都的眼线。当初北域边境阵法被破,引得狼妖入内,便是他暗中所为。本君命人将他剥皮,如何,你可想看?”
桑非晚对这种“风景”没什么兴趣,他笑了笑,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卷画纸,然后递给百里渡月,戏谑道:“有劳城主舍己为人,替我解毒,非晚身无长物,聊备薄礼,还望笑纳。”
语罢还装模作样的拱手施礼。
百里渡月听他如此说,耳朵难免烧得慌。他接过那卷画纸,莫名想起这人昨夜在自己身上涂抹描画的情景,犹豫一瞬才敢打开——
他觉得桑非晚画不出什么正经东西。
然而画纸徐徐展开,却见上面赫然是一名紫衣霜发的女子,眉目含笑,温婉静好,分明是千江月。
百里渡月早在地牢之时,两个人格便已融合,如今瞧见这幅画,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顿了顿,慢半拍看向桑非晚,却听对方道:“人既已逝,总要有一物留念,如何,我画的可还像?”
“……”
百里渡月没说话,他无意识握紧手中的画,不知想起什么,有些思绪万千,又见桑非晚笑吟吟看着自己,片刻后才点了点头:“……嗯。”
他笑着说:“像的。”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系统忽然响了一声:【叮!请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降为0%,恭喜您成功完成本次任务,获得重生奖励一次!】
一颗大钻石忽然飞了出来,美滋滋飞了一圈又一圈:天呐天呐,黑化度终于清零了!开心!!
桑非晚见状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也跟着开心。他和百里渡月一起站在宫墙之上,忽而抬手指向远处:“渡月,你看那儿。”
许久之前,桑非晚与百里渡月初入不归墟,本想见识一番盛景,然而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平原,无山无海,无花无叶,似乎当不起“万物归墟”之名。
然而此时站在宫阙高处,却见山河百万里,长风入云霄。云境四方洲地,风光尽入眼底。千山夕照景,人间春望晚,洞窟魂泣夜,寒江独钓翁。
就像一卷不尽的诗书,写尽四时之春,书遍烽火离乱。然后又如那万海归川,兜兜转转,行满世间崎路,最后回到当年离去的位置。好似世事苍苦,都会被一一抚平,好似过往一切不幸,都将泯灭其中,
人景两相望,他们总会相遇,总会重逢,然后找到那个愿意站在身侧,一同掌灯山河的人……
百里渡月顺着桑非晚指的方向,看向远处,但觉得那景没有身旁的人好看,又把视线收了回来。
他牵住对方的手,也抱着那卷画,忽然觉得很知足。
系统本来打算悄悄飞走,然而还没来得及走远,忽然听见桑非晚喊了它一声,声音带着笑意:“哎,你就这么走了,不和我告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