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妃眉心微皱,“没有说。”
男人听到这话,面上毫不掩饰失望,“老头子这么晚把你赶出来,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一旁的人也说道:“对啊。娜尔,你怎么这么晚被赶出来。难道你还抢不过一个老女人?”
嘉妃不耐烦的大声叱责道:“你不要再胡说了!怎么可能!”
男人见嘉妃生气,面上很快露出安抚的笑容,伸手想要拍一拍她的肩膀。
但他的手刚抬起来,便感觉到有数道目光芒刺一般紧紧盯着他,还有人低声咳嗽。
男人的动作一僵,默默收回了手,只能笑着对嘉妃说道:“你也别生气。我可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娜尔,你是我们部族最漂亮的姑娘,没有男人会不喜欢你的。你要好好抓住老头子的心才行。”
旁边有人帮腔,“中土的女子都很温柔,娜尔,你也不要太骄傲了。改一改性格吧!”
“虽然你很漂亮,但老头子毕竟是皇帝,不要跟他吵架嘛。娜尔。万一他真的生气了怎么办?”
嘉妃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的说道:“她们都是绵羊,一群蠢货。我用得着学她们吗?不过是一个老头子而已!”
男人只能点头,顺着她的话说,“娜尔你当然跟她们不一样。魏大人当初第一次见到你就夸奖你。你比所有姑娘都聪明,官话学的这么好。这一次是魏大人的亲人遇到了危险,娜尔,你多对老头子吹一吹枕边风,多闹一闹他。万人敌不能再留了,魏大人的侄子你也一定要把人救出来。”
嘉妃听到对方提起魏大人,她不由得正色起来,低声说道:“放心吧。我会做到的。”
第六十八章
第二日照旧赶路。
一早由诸卫开路, 中郎将南筱清点兵员,却发现羽林军十六卫中缺了四卫将军与人马。
一人手持令牌前来传信, 却是圣人身边的太监, 这人只道:“圣人有令,抽调四卫先行回京探路。”
南筱听在耳中,查验了令牌确认无误, 面上不动声色的点头应允,并未多问一句。
直到中午,他见到南辞,方才不经意一般问道:“你注意到今天有什么变化没有?”
南辞的官职不及他高, 仅仅只是一个中书,但胜在可以常常在御前行走, 为圣人解惑, 提供建议。官职低微,却是显贵。
这离京与回京的路线早在一两年前就定下,沿路的各级官员, 尤其那些小官小吏本来一辈子都难得见天颜一次。
一旦听闻圣人要经过自己的辖区都一个个牟足了劲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在圣人面前展露展露自己的能力。
就算不能讨好到圣人, 那要是能巴上朝中大员也是受用不尽。
因而这中午专为百官在行道旁建了数栋小楼, 备下茶饮。
南辞一进屋就热得脱了发冠, 敞着襟口, 双手捧着碗, 灌下去几盏冷茶。
“变化?什么变化?”
他抬起头一脸茫然,片刻后,点头顿悟道:“是有挺大的变化。”
南筱坐在他对面,侧耳凝神听了一二, 确定隔墙没有耳朵。
他这才压低声音, “什么变化?”
南辞擦拭着额上的热汗, 笑道:“哥。你不觉得今天比昨天还热吗?”
南筱却没有与他说笑的意思,只眸光更沉了一些。
南辞让南筱这样瞥了一眼,不由得笑容一僵。
他咳嗽了一声,正色起来,“哥,你说的是什么变化啊?我看今天圣上精神头挺好的,还是跟嘉妃下下棋,由着尚书他们陪着说笑。没什么特别的?”
南筱压低声音,“你没有发觉少了一部分卫兵吗?”
南辞听到南筱的话,沉思了片刻,“要说奇怪的地方也不是没有。今天圣人召见了肃王,表扬他此番泰山之行的辛劳,又提及两年前礼部员外郎魏行的建议。当时魏行谏言,肃王为圣人诸子之中最长,东川苦寒,易当改封临江。此事重提,圣人的意思似乎是让肃王现在回封地收拾行囊,待他回京便改封地。”
南筱目光微冷,眉心微皱,“你怎么不早说?”
南辞一摊手,“这些日子圣人大肆封赏本就是常事,封禅泰山这样的幸事,百官抢着来,不就是为此吗?圣人心情好了,要为肃王改封领地,我一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南筱,“圣人今日便让肃王离开?”
南辞肯定道:“是今日就让肃王先回封地。”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皆从中品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若是单单要为肃王改封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偏偏现在让肃王就回东川呢?
调离四卫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事先没有半点消息,一早突然就下令,多少有些奇怪。
但看两件事都不是大事,放在一起却耐人寻味了。
南辞喃喃道:“哥,你说圣人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南筱,“今日的话,你知我知,不可再传入第三人的耳朵。此事我们断然不能牵涉其中。”
南辞,“真的能不牵涉其中吗?哥,这事要不咱们还是给京城传个信吧。我听说咱们囡囡现在是王妃了,这样的消息还是应该告诉她。”
他想到被同僚说恭喜时的场景,仍然觉得好笑,自家妹子成婚的消息,他居然要从旁人口中得知。
好像整个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了,又传到他们这些离京之人的耳中,一圈下来,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连一杯自家妹妹的喜酒都没有喝上,更不用说其他。
知道南欢被赐婚时,他心中不仅诧异还酸涩,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喜悦。
本来南欢这几年在外面受苦,他心里对这个妹妹就是有些愧疚在的,好不容易将人接回来。
他虽然不知道是府中为什么将人接回来,总归这是一件好事,自家妹妹都病得这样严重了,瞧着真让人不落忍。幸好人接回来了,从此南欢虽然不能说跟离府前一样过日子,总归不会亏了她。
他没想到越恒会上门求娶,更没想到南袤为了保住养女,会把病得那么重的亲生女儿推出去。
宋暮将人带走,他打心眼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跟着宋暮走,总好过落在越恒的手里。
他本该将这件事就这么放下了,府中其他人好像都放下了,可这离京的一路上他却总是忍不住想起囡囡。
她小时候粉雕玉琢好像一个小粉团一般,时常糯声糯气的喊着他兆安哥哥,白马公府没有第二位小姐。
她年纪稍长一些,便能为他的箫声伴奏琴声相合。
这样一个妹妹曾经不知让他在同龄的公子中有多得意,他的那些玩伴总爱拐弯抹角的从他这里寻找有关他妹妹的只言片语。
可他这样好的妹妹却被赶出了白马公府,从那以后,即便当街遇上他也只能故作不识。
南欢倒在污水中哭泣的样子,总是时不时的浮现在他脑海中,想起便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一下。
魏玉这样欺辱他的妹妹,真是可恨。可怜南欢那时根本不知道魏玉入城时已经是郡马,仍旧是一片痴心在等他。
更可怜是南欢遭魏玉弃了一次,又让亲生的父母舍了一次。
他总忍不住想,若不是他招惹了越恒,说不准那一日越恒就不会来白马公府,是不是南欢就不会带去见越恒。
那么现在她便应该在白马公府好好养病,等着他回去还能见到她,给她带各种礼物。
南欢不在府中时,他知道她在那里买酒,不见得去见她,可心中总是知道他们仍能见上面,南欢仍在这城中的某个地方好好活着。
可这一次南欢离开,离开的那么突然,成婚成的也突然,他为她高兴,可却又忍不住的难受。
南辞喃喃道:“也不知道七皇子会不会对囡囡好,她身体不好。皇家太凶险了,稍有一点差错就是万劫不复。咱们做哥哥的得给她撑腰,帮一帮她才是。”
南筱沉默了很久,声音冷沉的说道:“父亲说囡囡不愿意认我们白马公府,你也不必总想着她。多半她心中对我们是有怨的。”
南辞不明白,他睁大眼睛看着南筱,眼圈微微泛红,“我们是一家人,身上流着血都是一样的。亲兄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她心中有怨也是正常。
哥,难道你心中就不难受吗?那一日咱们妹妹差一点就成了越恒的妾室。她离开时病的那么重,现在都不知道身体好了没有。这几年又吃了这么多的苦。咱们做哥哥的都不帮她还是人吗?”
南筱错开眼,不与南辞对视,他面色冷肃,“今日之事还未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事关亲王等一等再说。你不要跟京城传信。”
南辞呆坐在桌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也没把话听进去。
“我从前觉得魏玉心肠冷。现在发现哥你的心也好冷。”
·
这一日宋暮回府,面色却很沉。
南欢,“殿下,出什么事情了吗?”
他对南欢说道:“魏玉想要见你一面。”
北衙负责看管魏玉的狱卒一直说魏玉想要再见南欢一面。
宋暮怎么可能会允许。
但今天这几日魏玉开始绝食,下面人来报的时候,宋暮一开始没当回事,让人把汤水给他灌进去。
没想到今天这人又玩出了新的花样,自残。
就为了见南欢一面,这姓魏的连脸都不要了。
宋暮很想让这姓魏的死,最好死无完尸,却不想让他死在圣人回京之前,死的这么轻松。
事到如今,就算让魏玉再见南欢一面又能如何呢?
他做出了那么多恶心的事情,总不会还痴心妄想以为南欢会跟他和好如初吧。
况且,这件事选择权在南欢手中。
南欢听到这个消息一怔,她想了想,慢吞吞的重复了一遍:“见我一面?”
宋暮的目光沉沉落在南欢的脸上,双手背在身后,“你不愿意就算了。”
南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仰头看着宋暮,“殿下陪我一同去吧。”
宋暮有些意外,他挑了一下眉梢,“我跟你一起去?”
南欢笑盈盈的望着他,“是啊。你跟我一起去。殿下不愿意吗?”
宋暮不知道事情怎么从南欢愿不愿意见魏玉变成了他愿不愿意。
他当然是愿意的,甚至是求之不得。
“我明日陪你去见他。”
次日一早,南欢跟宋暮一同乘车去了禁军北衙。
衙门口轮值的将军见到王府的车驾有些惊讶的上来笑着询问,“殿下,怎么今日乘上车了,难不成是生病了吗?”
宋暮是禁军的直属上司,平时也不爱摆架子,不少将官都是曾经跟他上过战场,背靠背的打过硬仗,一起出生入死,立下战功由他一手提拔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