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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由更为咋舌。
    本以为这献州荒凉之地,能有这样出手阔绰的人家就够稀奇了,没想到还有那等武功高强之辈。
    镖头是行走江湖的人,原本还想多打听打听,和这不知名的高人拉拉关系,得以后几分关照,但见管家的神色像是不愿多说,便收下银票告辞了。
    南面的厢房被腾了一间出来专门收纳衣服,绿漪指挥着几个小丫头将衣服分门别类,这才去内院找洛闻心。
    自从季晟强行占了她的活计以来,绿漪是一天都很难看到洛闻心几回。
    一开始她还觉得这简直就是胡闹,但一想到余郎中说的话……又还是作罢。
    绿漪也觉得不可思议。
    当日那郎中胡言乱语,她还生怕少庄主生气,谁能想到,少庄主非但没生气,反倒对洛公子意外的好。
    但季晟这般冷心冷情的人,对一个人好也是件相当令人悚然的事情。
    绿漪左想右想不太放心,悄悄跑去探过孟桥口风。
    孟桥那张死人脸就跟他主子差不多,少了两分凶戾,多了两分冷漠,绿漪问他什么,他都是两个字,“不知。”
    问多了,他便抱着刀靠墙边,一闭眼,一副闲人免近的模样。
    是半个字也探听不出来。
    不过刚开春,庄子里要操心的杂事太多,绿漪是好一阵忙活,暂时没工夫拉着孟桥闲聊,好在从表面上看,季晟跟洛闻心是相安无事。
    绿漪边想,边推开内院门。
    正要扬声先叫一句,却突然看见屋顶坐了一个人,绿漪惊的浑身一耸,声音也全部哑在了嗓子里面。
    “少……”
    季晟腰间仍然挎着那两把刀,手中却捏着一片碎布在把玩,目光阴沉像要滴出水来。
    绿漪的目光便落在那布片上。
    那布料乍看像是纯白,在阳光下却像有斑斓的色彩流动,煞是好看。
    正是那江南织造局特有的浮光锦。
    上午刚运来的箱子里面,统共也没几件,据说有一件织的格外好看,光那一件就要上千两银子,不过方才收拾的时候绿漪并没有看见。
    ……看来就是这碎布片的来源了。
    绿漪的心在滴血,还没张嘴呢,季晟便垂眸先看了她一眼,手指头在唇边虚虚一比,示意她别出声。
    “?”
    绿漪也不敢说话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进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额上直冒汗。
    季晟继续盯着那破布片瞧。
    片刻,他拧了一下眉,本就阴鸷的神色愈发烦躁,抬手便将手里的碎布一扬,轻身一跃,走了。
    绿漪这才长松一口气,急急的往屋里去。
    推开暖阁门,便听见了一阵细细的抽气声。
    洛闻心伏在软榻上,青丝散乱,披了满背,细瘦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正拿手背抹着眼睛。
    越抹越红,连眼角都被擦红了,纤长的睫毛也被眼泪浸成一簇一簇,乱七八糟的糊在一起,看起来又惨又可怜。
    见他还要再擦眼睛,绿漪“哎呀”一声,连忙去取了帕子。
    “怎么哭了?”
    绿漪给他擦了眼泪,又拉了一下歪七八扭的被子,想给他盖好,洛闻心却受了惊吓似的,连连往后躲,虽然只是一眼,但还是被绿漪眼尖的发现了不对——
    他没穿中裤。
    少年两条光滑细嫩的腿蜷在衣衫下,连足上的白袜也不翼而飞了。
    “……”绿漪连忙帮他把被子又盖上了,“怎的穿成这样?不冷吗?”
    洛闻心本来都已经快要平复下来了,被绿漪这样一说,白嫩的耳垂上泛起了通红,又想哭了。
    他哪里是故意穿成这样?
    中裤连同袜子都碎成破布,他就是想穿也没得穿呀。
    洛闻心将脸全部埋进枕头里,一声不吭,但是脖颈到耳朵都红透了。
    当时他看见季晟眼神都变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小动物般的本能令他察觉出危险,于是用上了蛮劲,才成功阻止了季昇帮自己换衣服。
    可是下场也很凄惨,袜子和裤子都没有了。
    而且他那点蛮劲在季晟眼里也根本不够看的,或许是见他真要哭的背过气去,季晟才没再勉强。
    洛闻心踢了他好几下,季晟下颌和鼻梁上都挨了踹,是捂着下巴沉着脸出去的。
    等他出去后,洛闻心又哭了一小会儿。
    一边想他会不会再进来,一边担心刚刚自己是不是真的打他太重了,又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绿漪见他眼圈又红了,忙一叠声的哄了几句,继而想起方才季昇在房顶上那副样子,有些迷惑。
    两个人都拉个脸,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绿漪姐姐,”洛闻心吸了吸鼻子,拿手肘把自己撑起来一点,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猫儿眼,小声道,“以后还是你来好不好?”
    绿漪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先告诉我,我再来想想办法。”
    洛闻心又缩回床上,却又不说话了。
    绿漪催促了几遍,他也不开口,一双小手揪着枕巾,面皮涨的发粉,连连摇着头。
    这要他怎么说呀?
    说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既没有被骂,也没有被打,只是被咬了小腿,就哭成这样?
    那也太丢脸了!
    -
    后山。
    冰雪融化,这里就有了条涓涓的河流,自山顶向下蜿蜒而来。
    春寒料峭,河水又冰又凉,孟桥只着单衣,在水里打坐。
    不多时,他听见一道轻功腾空的声音,停在他头顶不远处的梅枝上,惹出几道沙沙脆响。
    孟桥没有抬头。
    他知道是季晟来了,不由将脊背挺的更直一些。
    内劲在丹田运转过一个小周天,一双手按上他肩膀,孟桥睁开眼,对上一双漆黑且毫无情绪的眼眸。
    季晟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起来。
    孟桥知道季昇这是要试他功夫了。
    他刀法是季晟所传,内功却不是。两种内功,同一套刀法,切磋起来有助于武功进益,但在季晟那里,却从来不是那样。
    他教孟桥武功,向来都不是以“喂招”的方式。
    好在孟桥自己也早就习惯了这个法子,不管被磋磨的多痛,都咬牙忍受。
    孟桥在武学上的天赋,算不上上成,唯有刻苦一项是旁人比不得的。
    跟在季晟身边这些年,主随二人俱都沉默寡言,除了练武也没别的事可做,孟桥也算进步神速。
    如今,在江湖上说他的名字,也不是完全没人知道。
    不过今日,就算向来不算敏锐的孟桥,也隐约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主上似乎心情不佳。
    平日里孟桥基本能在他手下走过十五招,今天却是连三招都没撑到。
    两把刀相撞,断魂卷起来的劲气大的出奇,孟桥一双胳膊剧痛,被震的倒退几步。
    他将刀插进水里,才勉力停下来,抬眼看着季晟,大口喘着气,单膝跪地,抱拳道:“主上,您的肩伤似是已经大好了。”
    那刺进季晟肩膀的暗器,带的是剧毒。
    若功力一般的人中了它,只怕撑不到三日。
    季晟虽也用了一段时日疗毒,可如今毒素全清,功力似乎比起半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足以见其武功精深。
    “嗯。”季晟收刀打坐。
    孟桥平复了气息,问:“那主上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姑苏?”
    毕竟他们来献州就是为了这肩伤的,既然肩伤已愈,似乎也没什么理由再留在这里了。
    更何况,已经留的够久了。
    季晟动作一顿,睁了一下眼睛,又阖上了,没有说话。
    孟桥将刀□□,在岸边屈膝坐下,严肃道:“那日,楼外楼的人追杀我们至塞北,虽被主上斩首,但塞北也不是毫无人烟之地,消息迟早会传回中原,到时候,若是他们以多对少,形成围剿之势,我们也——”
    季晟突然打断他,“你想去姑苏?”
    孟桥话音顿了一下。
    什么叫他想去姑苏?
    姑苏原本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只是中途为了疗毒,才半途转道来了献州而已。
    如今从献州出发,一路南下,再前往姑苏,不是自然的么?
    难道主上有其他打算?
    孟桥有些没懂季晟的意思。
    不过很快他就懂了。
    季晟用陈述的语气道,“我记得,你在姑苏有一相好。”
    “……”
    孟桥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泛上了一层可疑的红,结结巴巴道,“……您说的可是陆戚?他并非我相好,只是我见他无父无母,小小年纪就被叔父卖入那样的地方,这么多年没过一天人过的日子,心下不忍,这才将他从醉涂山里赎身,并无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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