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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一起床,他便看见一束桃花枝放在他床前。
    洛闻心有些惊讶,拿起那花枝看了看,只见花瓣鲜嫩,上面还沾着露水,显然是新摘的。
    他急急下床,推开窗一看,只见院外树枝晃动,但却并未看到人影。
    只好又折返回来,将那桃花小心翼翼的插在琉璃瓶子中,摆在桌上。
    连续几日,洛闻心醒来,都能在床前发现新鲜的桃花,琉璃瓶子都快装满了。
    可他别说人影了,就连动静也没听见——也不知是谁悄无声息,自那么高的树上将这花枝摘来。
    又一日,绿漪推门进来,一进屋就闻见满室淡雅的清香。
    “哎呀,这花真漂亮。”她拿起花瓶闻了闻,见洛闻心笑眯眯的,心情甚好的模样,不由心中一动,提议道,“闻心,要不要去看花?”
    有个樱花园子开花了,离闲云庄不远。
    明日天气晴好,正是踏春的好时候。
    洛闻心早在屋里闷坏了,哪有不想去的理由,连忙点头。
    第二日果然是个好天气。
    绿漪收拾了一应用具,安排了马车,除了见云之外,又另带了两个搬东西的小厮,一行人便出发了。
    马车里东西备的很齐,里头铺着两层鸭绒软垫,上头有一方小几,摆着洛闻心爱吃的一些水果甜点。
    自来到这里,洛闻心还是第一次外出玩耍,有些兴奋,出发后,他便拉开帘子,一路瞧着外面的景色,时不时好奇的问几句什么。
    见云骑着匹毛色雪白的小马驹,扬鞭到车窗旁,跟洛闻心平齐,笑着答他的话。
    两人年龄相差不多,从背影看都是一样的青春年少,一问一答,间或伴着几声开心的笑,十分的亲密和谐。
    可聊着聊着,洛闻心就觉得不对劲起来,像被什么人盯梢似的,于是扭过头,往后头瞥了一眼。
    见云正滔滔不绝跟他讲献州春天有哪些好玩的呢,见他回头,道:“怎么了?”
    洛闻心脸上带着几分迷惑,想了想,问:“你有看到什么人吗?”
    见云转过头,瞪大眼四处瞧了一圈,道:“没有啊,哪里有人?”
    “……哦。”洛闻心点点头,心想许是自己看错了。
    他们坐的可是马车,马车有四只轮子,马儿也有四只蹄子,走的这样快,怎么会有人跟得上?
    还才立春,尽管有太阳,风一吹仍然有些冷,洛闻心将脸往披风领子里埋了埋,放下帘子,缩回马车里去,吃了一块糕点。
    没过一会儿,又掀开帘子,细白的手指搭在窗柩上,小声的问见云,他方才说的那种漂亮的大风筝在哪里可以买到。
    洛闻心今日穿了件素色夹袄,外面披了件鸦青色圆领披风,将脖颈衬得愈发纤细雪白。
    他神色好奇而天真,微微歪着头看见云,一缕发丝就滑到柔软的侧脸上,被风吹得飘啊飘的。
    见云看着他的脸,只觉得脑子晕晕乎乎的。
    那处樱花园子,他早已去看过了,花开的很好看,可他此刻突然觉得,什么樱花,再好看也没有洛闻心好看。
    见云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很快意识到自己表情有多傻,立马定了定神,拉了把缰绳,凑近了马车一点。
    结果,刚想说话,他坐下的马驹就以一个极怪异的姿势的弹了一下,紧接着,又像受到了惊吓一般,撒开蹄子便跑了起来。
    见云整副心思都在洛闻心身上,正想着要邀功告诉他自己叔叔家就是做风筝的呢,被这马突然发疯弄了个猝不及防,下意识便惊叫起来:“啊啊啊啊!”
    绿漪坐在后头的车里,闻声,还以为是洛闻心出了什么事情,立刻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洛闻心也被吓到了,揪着帘子不知所措:“绿漪姐姐,见云的马好像不太对劲!”
    “怎么会?!”绿漪在那头大声回,声音里满满的惊讶。
    殷若佻生前爱马,闲云庄的马养的都极好,匹匹都是名驹,他走后,徐叔也没敢怠慢了这些名贵的畜生,好草好料养着,还会时不时请专人来驯养。
    “不、不知道呀……”洛闻心眼瞧着那匹马状若疯癫,驼着见云是越跑越远,急的都快哭出来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马儿发癫了……”
    “啊?!”
    白马一路向反方向狂奔而去。
    见云从小就会骑马,自有几分驯马的本领,可今天诡异的很,无论他怎么挥鞭子、呵斥,白马都不再听他的,只是驮着他疯狂的越跑越远,还尽挑颠簸的小路跑。
    见云屁股都快被颠烂了,到了最后,干脆放弃挣扎。
    好在这马只是纯粹瞎跑,倒并没有要把背上的人摔下来的意思,见云一路紧紧抱着马背,被颠的头昏脑涨,又无力反抗,只好随它把自己往哪里带了。
    那厢,洛闻心他们的马车慢慢的走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到了那处樱花园子。
    马车有些高,绿漪过来打起帘子,小厮便从另一边扶着洛闻心下来。
    几人刚要进园子,便看见云骑着那匹白马从远处过来了,只是满脸的疲累,春日还冷的天,他浑身跟过了遍水似的流着汗。
    他怕有异味,倒是没再敢往洛闻心身边凑,下马打了个招呼,便神色怏怏的牵着马驹往一旁去了。
    一行人进了园子。
    见云没有夸大,这园子里的樱花果然开的很好,一进来,看见簌簌飘落的花瓣,洛闻心的眼睛都亮了。
    绿漪撑着把轻巧的伞,走在洛闻心身旁,边领着他逛园子,边跟他说话,过了一会儿,像想起什么,突然问:“你这几日可有见少庄主?”
    说来也奇怪,前阵子季晟日日待在庄子里,还想方设法的往暖阁里凑,而近几日,却莫名变得神出鬼没起来。
    要不是孟桥还在,他们的马还在,绿漪几乎都要怀疑他们已经走了。
    洛闻心正专心致志看一朵白里透粉的花瓣,闻言,怔了一下,道:“没有呀。”
    绿漪眉头一皱。
    那日被那余郎中一通糊弄,现在回过神来,方觉不妥。
    洛闻心这寒症时好时坏,发作起来若是没人在身旁,可是要命的病。
    这可不行。
    但季晟他们终究不可能一辈子留在献州。
    终究不是个法子。
    洛闻心背对绿漪,默默噘了噘嘴,一声不吭的拿手轻轻戳了戳碧绿的枝叶。
    神情闷闷的。
    那天季晟咬他的腿,咬的并不算用力,可雪白的小腿肉上仍留了几个牙印,好几日才消下去。
    洛闻心不敢告诉旁人,只每天夜里睡觉前自己悄悄掀起裤子看那里,每次看都气的想哭。
    可是他踹季晟那几下,又真的用了很大力气,有一下还踢到了他的眼睛,一想起那个,洛闻心就还是不免有些心虚,觉得自己也不是完全的理直气壮。
    绿漪姐姐还问自己有没有看到季晟。
    “我才不想见他。”洛闻心小声道:“他是坏人。”
    绿漪愣了愣,绕了一圈来看洛闻心的脸,忍不住笑了,“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与少庄主闹了别扭?”
    洛闻心没有说话,就当默认了。
    绿漪见他神色,是一副小孩子置气的模样,也许是甚少与人生气,就算这样,看起来也只像是带点儿娇气的委屈。
    “那我先代少庄主给你赔个不是。”绿漪笑道,“我瞧着少庄主对你跟旁人不同,应当是没有恶意。下回若再见他,就别再生气了。”
    洛闻心摇头,“……才不要跟他和好。”
    绿漪见他脸颊虽气的鼓鼓的,用词却又这般的孩子气,又是一阵好笑。
    洛闻心扭过头,小小声道,“不跟变态和好。”
    变态一词,已经是洛闻心会用的最高级的骂人词汇了。
    拿来形容季晟正合适。
    他们谁也没发现,头顶上方高高的亭子尖顶,停着个黑影。
    而随着洛闻心的这句话,那黑影似乎僵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身远去。
    习武之人耳力是常人的三四倍。
    -
    春游还算尽兴。
    樱花园的老板知道闲云庄的人要来,绿漪又提前给了银子打点,偌大的园子没有其他人打扰,一行人走走停停,还吃了用樱花做的糕点。
    走时已日落西山,天气看着不算坏,却隐隐有下雨的意思。
    绿漪觉得不太妙,吩咐让马车走快一点,可紧赶慢赶,离庄子还有几里路的时候,还是下起了雨。
    春雨绵密,并不大,落在人身上仿佛柔荑轻抚。
    这么点小雨对常人是没什么,甚至连伞都不用撑,可洛闻心下马车的时候,绿漪还是先给他罩了件衣裳在头顶,又让两个小厮左右都遮了伞,一路小跑回去。
    就这样,洛闻心仍然受了寒。
    一碗姜汤下去,洛闻心上床睡觉。
    他今日玩的累了,又喝了汤,困意很快上涌,脸蛋埋在被子里,晕晕乎乎的向绿漪点头。
    绿漪关上门退了出去。
    -
    是夜,雨势变急,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
    一道影子轻且快的飞过,树叶被气流卷起,在窗纸上扫出一道长长的尾。
    影子最终停在洛闻心床前,遮去了窗子透进来的唯一一丝光亮。
    洛闻心睡的很熟,睡姿也很乖,两只手在胸前搭着,还从被子里伸出来了一点点手指头。
    黑影站在不远处,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往前两步,坐在了他的床尾。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洛闻心是在后半夜才觉得有些冷的。
    准确来说,是觉出一个温暖热源,而那热源离自己约有几寸,一伸脚就能碰到。
    他迷迷糊糊的,还以为在冬天,那是睡前塞在脚底的汤婆子,于是拿脚去蹭。
    蹭了一下又一下,觉得舒服,然后便小心翼翼的将脚丫子塞到了那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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