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洛闻心感觉到马车前头坐了一个人。紧接着,便是一路颠簸,马蹄踏在石头路上,哒哒的清脆声响,似是朝着什么方向奔去了。
他心下惶恐,第一次对下一秒不知道要发生的什么产生了纯粹的恐惧,浑身僵硬着躺在车厢内。
马车很大,比他们来时的那辆还要大,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断钻入他的鼻腔,洛闻心却被这股味道熏的直想哭。
眼泪说流就流,沈牧挑开帘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眼角滴下一滴清泪的模样。
美人落泪,更显得惹人怜爱。
沈牧坐到他身旁,偏着脸,就着这幅美景欣赏了片刻。
洛闻心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眼泪都流不动了,糊在眼睫毛上,只在脸颊上留下两道湿润的痕迹。
沈牧又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将他穴道给解了。
“想安安静静的跟你说说话,还真难。”沈牧形容也稍显狼狈,但眼睛很亮,让人联想到某种不怀好意的兽类,“这下终于没人了。”
洛闻心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又没点你的哑穴,”沈牧摸了摸他的脸,觉得那触感实在好,道,“怎么不说话,嗯?吓傻了?”
洛闻心别过脸去。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爱动手动脚,同样是喜欢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瞧,这人和季晟给他的感觉,却是全然的不同。
一个像是丛林里蛰伏的兽,一个却只让他联想到流着涎水的狼。
最起码……他被季晟抱着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真的厌恶的感觉。
而和这个男人,只是同处一个马车里,他就觉得无法呼吸,浑身都写满了抗拒。
洛闻心扭着头,露出一段雪白嫩颈,因为紧张,肩膀还紧紧绷着,小小的胸脯一起一伏,轻易就夺人呼吸。
沈牧将他劫走时,他的头发还用丝绸系着,此刻,那根东西早已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少年一头青丝散落在背后,铺了满枕,更衬得他皮肤腻白,色如美玉,小小的空间内,连那一抹抿起来的小巧的唇,都显得格外诱人亲吻。
沈牧本就当他是个娈宠,劫他也只为亵玩,当下不再忍耐,伸手捏了他下巴,将他的脸转了过来,另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便凑了过去。
“不说话,那就做点别的?”
还没等他的嘴唇凑近,怀里的少年就剧烈的挣扎起来。
洛闻心就像只突然炸了毛的猫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将手腕从他的桎梏中挣脱。
然而这沈牧虽说看着身材精瘦,像个十足的江南佳公子,力气却也奇大无比,他的挣扎,看在男人眼里,跟玩笑一般。
眼泪又一滴一滴落下来,少年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喊,“你走开。”
语气里是是不加掩饰的抵触,仿佛沈牧是什么讨厌的东西。
沈牧眼睛一眯,捏着他的手重了几分,果然见少年痛的眉心一皱,眼泪掉的更凶,小嘴巴还张着,似乎因为哭的太凶而喘不过气来,耳根都红了,泛着要命的深粉。
沈牧心中蓦的一软,不知怎么的,就不想再强迫他了。
至少不是在这。
洛闻心还在偷偷的用力,可怜兮兮的把手腕往外拔。
“你别动了,再动手要脱臼了!”沈牧低喝一声,无奈道,“好好好,我不动你了,我不动你了还不行?”
他心下也有几分憋闷。
他武功高,样貌好,钱财也不缺,要什么美人儿没有?这还是头一次,猎个艳还猎成这幅鬼德行,甚是狼狈。
好在这次的“艳”确是不同凡响,相比之下,他以前见过的男男女女都成了牛屎狗粪。
想到这里,沈牧心情又好了起来,在洛闻心脸上掐了一把,笑道:“暂且放过你。等到了我在潭州的别院,再来慢慢与你计较。”
说完便准备出去。
洛闻心刚松一口气,却见男人又折了回来,笑眯眯的问他:“对了,还不知道美人儿尊姓大名?总是美人儿、美人儿的叫,总觉得不够亲切。”
洛闻心气鼓鼓的不想说话,眼睛一闭,不理他。
接着,他便听男人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道:“不说话?好啊,那我就叫你宝贝,心肝儿,你意下如何?”
第23章
马车一路到了城门,然后停了下来。
这风骚男人似乎有什么门路,在城门前跟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守卫便放了行,既没有盘问,也没有揭开车帘看里头是什么。
洛闻心就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一出城门,马车便上了官道,一路东行。
那风骚男人方才说,他在潭州有一别院,洛闻心便猜测这是要往潭州方向去了。
他不知道潭州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定然是离献州越来越远,心下焦急,可又什么办法都没有。
不知不觉,天便黑了,月亮透过车窗的薄纱洒进来些许微弱的光辉。
沈牧坐在前头,扬声喊:“宝贝儿,你怕不怕?怕的话,我就进来陪你。”
“……”
洛闻心生怕他真的要陪,连忙屏住呼吸装睡,一边在心里祈求他不要进来,过了一会儿,感觉到帘子被揭开,沈牧似乎看了他几秒。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在装睡,洛闻心听到一声低笑,随即,帘子又被放下了。
车厢内重归黑暗。
洛闻心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已,可折腾了一天,又实在累得不行,眼皮打架,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他睡的很不安稳,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前,还莫名其妙的想,这是不是就是自己穿成的这个小炮灰的本来的命运。
只是他运气好,最先遇到了闲云庄的好人,过了半年的好日子,可如今,这些好运气终于用完了。
可是他心底还有一点隐约的希望,觉得会有人来救自己。
毕竟他跟季晟认识了那么久,季晟对自己,也、也不算坏——
最起码,害他摔了,会让他“打回来”,害他哭,还会跟他拉勾保证以后不再欺负他。
最重要的是,季晟早已在他性命垂危之际救过他一次。
哪儿哪儿都比这个风骚男人要好。
可转念又一想,自从上次自己扇了季晟一巴掌后,他就不见了,也许他真的生气了,觉得洛闻心就是个娇气又麻烦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想理自己了。
毕竟谁也不会喜欢被人打巴掌的。
洛闻心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想得梦里都在哭唧唧的。
-
不知过了多久,洛闻心被一双手晃醒。
他睡前哭了一通,心里又害怕,此时被强行弄醒,头还有些痛。
勉强睁开眼,神情里带上了几分无意的委屈,可看到沈牧的脸,又慢慢的全都收回去,只剩下警惕。
洛闻心以为他又要对自己做什么,动了动身体,可沈牧却伸手将他一按,神色颇为正经。
“嘘。”男人将手比在唇边,低声道,“有人来了。你呆在里面,别出声。”
洛闻心睁大眼睛,心脏因为他这句“有人来了”而飞快的跳了起来。
沈牧见他这模样,一改方才严肃的表情,反而轻笑一声,悄声道:“你以为是谁?”
洛闻心抿着唇不说话,他便继续道:“是来杀我的,但不是来救你的。”
有人来杀他,沈牧却神色自若,仿佛一点也不为此感到惊慌。
说完,“啪啪”两下点了洛闻心哑穴,便起身出去了。
洛闻心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发现喉咙里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紧接着,他听见外面响起了叫嚷声。
来人似乎不止一个,都带着兵器,刀剑相碰发出锐响,昭示着打斗十分激烈。
那风骚男人只身一人,要面对那么多人,也不知能不能赢。
洛闻心有些紧张。他一边想着这人这样对自己,该被寻仇的打败才好,可又莫名觉得他要是死了,若是外面的人是其他恶人,自己又该怎么办?
不由纠结不已,心脏砰砰直跳。
可还没等他纠结出一个答案,外面的声响便归于了沉寂。
几息后,车帘便再次被挑开了。
挑开车帘的剑尖还在往下滴血,可男人身上却半点没沾染上血迹,干干净净,仍是一派风流。
洛闻心却觉得手脚冰凉,心里发寒。
这个男人,竟然将那么多人全部杀了。
他的武功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就算是之前,孟桥也不是他的对手。
……真的没有人可以救自己了。
洛闻心怯怯的望着他,眼睛里是全然的恐惧。
“马车是坐不了了。”沈牧拧着眉,他收剑回鞘,一边朝外看了一眼,一边问:“你会凫水么?”
洛闻心呆愣愣的,闻言,摇了摇头。
门帘大开,外头的场景只需一瞥,洛闻心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离他最近的一个人倒在地上,看起来是个十七八的少年,可此刻双目大睁,断了条手臂,切口处齐齐整整,是被凌厉的剑气削掉的,血流如注,死不瞑目。
洛闻心脸色愈发苍白,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呕吐的冲动。
沈牧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回答,这才想起他哑穴未解,伸手给他解开了。
收回手时,掌心触碰到少年肩颈,沈牧忽然感觉他在细微的打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