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见云真听,拱拱手喊:“诸位伯伯叔叔好。”
“不敢当不敢当。”
“客气客气。”
“大侄儿多礼了。”
几位老臣是说的嘴角直抽抽,都不知道是怎么笑的,面上先客气寒暄完了,等回到自己位置,背过身去,只是心里暗骂一句:这什么事啊/怎么什么好事都到了顾兆那小子身上。
孟大将军竟是顾兆的义子。
此消息不消片刻就传开了,本来今日回京的孟见云就是中心人物,有人摩拳擦掌还等着结交拉拢,更有甚者想跟孟见云结亲的——孟见云还年轻,有的是小官家里嫡女庶女愿意做良妾。
可如今一听消息,这风头更甚,只是跑到了顾阁老身上,有酸溜溜的,也有捶胸的——之前得罪了顾阁老,还有背后编排说顾兆霉运要来了。
“你想啊,顾兆本来就手握重权,把持朝政,皇帝能不忌惮?不过咱们圣上之前心思在外头打仗上,没功夫收拾顾兆,也给顾兆留了几分颜面,这下子哼哼。”
“顾兆义子手握兵权,是大将军啊。”
一点就通,一点就通。其他大臣心中明了,纷纷想,顾兆这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若是顾兆现在主动辞官告老还乡,兴许还能留一条命保全黎家,不然的话——
多得是看顾阁老笑话和下场的。
此时顾阁老满面的慈爱,话都多了,“你回来了,霖哥儿和元宝呢?这次回京领赏,戎州那边虽是忙一些,但应当不着急过去。”
蕃国是主动归顺的,兵已经被收的七七八八,之后就是百姓打散迁徙安顿这类的事务,没战事了,大将军能歇一歇,起码不用急匆匆到了京里,再急匆匆回去驻守,就怕有战事延误军情。
“我带队伍走的快些,先回京面圣,阿霖和元宝慢几日就到。”孟见云说。
顾兆看了眼小孟神色,这孩子也是长大了,知道手握兵权多是敬重圣上,有家有室就是不一样了,要是以前的孟见云,那就是个刺头,自己的命想怎么横就怎么横。
“你阿爹知道肯定高兴,回来就住家里,福宝可想元宝了。”
“是。”孟见云答得也干脆。
俩人说了会话,苟贵来请,说是圣上皇后设了宴席,请顾大人也一同去。顾兆免费蹭了顿豪华午餐,当然乐意。
孟见云和历无病一起打过仗,说起交情来,也算是过了命的。四人坐定后,历无病说:“你们父子二人就别客气摆场面话了。”
“当初上战场,这小子话少人狠,跟朕倒是有几分像。”
孟见云当即起身,说:“臣不敢和圣上相比。”
“坐吧坐吧。”历无病一看,当了皇帝后,这小子都能改了性子,诚惶诚恐了,不由吓唬说:“今日宴席,谁在站起来跟朕行礼,那就罚他、罚他——”
容烨接话:“罚他抄经。”
历无病反应了下才想起来,笑了说:“朕记得,这小子不爱念书写字,每次子清罚人都是抄文章的。”
“对。”顾兆点头,又说:“小孟听见没?你才回来,那一笔字定是稀烂,还是听圣上皇后的话,好好吃饭,不然抄写了文章,这字迹流出去要被笑话的。”
“顾子清顾阁老的义子一手烂字,像什么样。”
孟见云紧绷的面色也缓和许多,点头应是了。之后的宴席吃的痛快,虽是还有些规矩拘束,但不像最初了。
等用了饭,孟见云先回黎府,顾兆还要办公。
父子二人走在宫道上,顾兆说:“你也不必战战兢兢,圣上心中敞亮,也是大度能容的圣人,我也信你品行,对着圣上对着大历问心无愧,这便成了。”
孟见云点点头,说:“我规矩不好,怕说话做事连累义父您。”
“……真是长大了。”顾兆感慨,说:“就是没你这位义子,京里那些官该怎么参我照旧,除非哪天我从这位置上退下来,不过还不是如今,我想看看。”
“看什么?”
“太平盛世,海晏河清,百姓富足安乐。”
黎照曦能入科举做官。这个顾兆没说出来。
说话间到了第一道大门,孟见云驻足,说:“义父我先回去了。”
“嗯,回吧。”
去年周周去了一趟昭州,小孟在戎州那边还有战事,也没能见到,如今到了京里,也不急回戎州——小孟到京里除了受封外,还要看圣上调度。
不过顾兆猜大概率还是驻守那边,更甚者去蕃国,就跟之前的南夷一样,蕃国地方大,划分了郡、州后,给小孟划拉一片管辖驻守位置,之后就是彻底安家了。
孟见云带着手下出宫,一行人打马到了黎府,还没走到,黎府大门已经敞开,下人早早列队候着,管家见了上前,行礼叫:“小的周安给大爷请安。”
“起吧。”孟见云下马。
管家起身带路,孟见云那些下属自有管家安顿,这些都是身上有军功的,这次回来受封还要吃大宴席,管家不敢慢待,皆唤军爷。
孟见云是去了正院。
“别行礼磕头了。”黎周周见了让起。
谁知孟见云犟,撩了袍子,执意跪地,给阿爹磕了个响头,说:“孟见云回来了,阿爹。”
“好。”黎周周扶着小孟起来,仔细看了下,“真是长大了。”
孟见云心中暖意,阿爹同义父一般,看他如看孩子,还像以前小时候那般。
“我去见爷爷。”
“嗯,一道,我同你去。”黎周周同小孟往爹的院子去,一边说:“福宝在宫里念书,估计这会也得了消息,对了霖哥儿和元宝呢?”
孟见云把话又说了遍,黎周周笑意更深了,说:“那得叫下人早早去城门外候着,家里院子也给收拾起来,幸好地方大能住下,这次回来多住些日子。”
“有机会的话,元宝可以多陪陪阿爹。”
到了黎大院子,自是又一通的闲话感慨。
之后就等丰州那边将士们到京中,人数齐了,圣上要举办大宴。早几日,李霖带着孩子元宝也到了京里,京城门外黎家的下人早早候着,一看是有士兵护送,马车用的是黑轮胎,当即是上前询问。
接到了人,黎府下人也安心了。
马车内,李霖是第一次来京城,一路上元宝好奇问京城什么样子,此时李霖就说:“现在到了京里,你自己看看外头什么样。”
“阿爹,肯定是你也好奇,我把帘子掀开咱们一同看吧?”
“好啊。”李霖摸摸儿子肩膀,父子俩透着窗户看向外头街道,从人声鼎沸到路面开阔平坦,元宝看着嘴上自然是同昭州对比。
“阿爹,京里比咱们昭州大,路也宽许多。”
昭州城内是按照原先格局修路的,没法像京里太平正街这般宽阔。
“不过京外头的路不如咱们昭州城外头路宽。”
父子俩看了一路说了一路。
“京里人穿衣裳好多,他们不热吗?我看着都快热死了。”
“可能京里人不怕热吧。”李霖说道。
此时七月底,北方正是暑气最盛的时候,马车里李霖和元宝都是昭州衣裳款式,材质也是流光绸苎麻,一路北上,见多了中原人衣着要遮盖严实,到了京里父子俩都换了衣裳。
里衣是苎麻长袖,外头套七分广袖。
要知道在昭州,元宝就一件七分袖袍子就搞定了。
元宝想他都穿的如此多了,怎么京里街道上的人穿的比他还要多?那布料一看都热。
“到了,大夫人小少爷。”外头黎府下人说道。
马车停到了黎府大门前。
黎照曦这两日请假,早早接到消息了,此时和大哥一起在大门口迎着,见马车到了,先快步上前,嘴上喊:“元宝元宝,是不是元宝在呢?”
“我在我在,是不是福宝小叔叔?”
“我是我是。”
两人一来一回,逗得马车里李霖和车外孟见云都笑了。
车帘揭开,先露出一张清秀小男孩的脸,八、九岁的年纪,皮肤白,小小的尖下巴,一双眼黑亮黑亮的。
元宝模样随了他俩爹,小尖下巴、皮肤白、黑亮大眼睛随李霖,眉毛几分英气和挺直的鼻梁随着孟见云。
一看就不会认错,是清秀中带着英气的小男孩。
车上头和车旁边叔侄俩打了个照面,互相看了看,双双眉眼都笑弯弯的,黎照曦上头摸了侄儿脑袋,夸说:“不错不错,比以前更好看了。”
“小叔叔也好看。”
黎家一家回京时,元宝还小,没什么记忆,对京里太爷爷、爷爷、阿爷、小叔叔都是看他阿爹和叔叔说起来的,知道福宝小叔叔可好看了,又疼爱他,他还在襁褓中时,小叔叔什么宝贝玩具都送他。
元宝都记着,后来有记忆懂事了,到了过年自己得了红包,都放在小匣子里,还有他得的玩具稀罕的东西都放进去,这次来京里都带着,说要孝敬他小叔叔。
“小叔叔在我小时候疼爱我,元宝也要孝敬小叔叔。”
此时黎照曦抱小孩下马车,元宝想起来木匣子回头要。
孟见云扶阿霖下马车,李霖一看儿子小模样就知道要什么,一抬眼跟丈夫说:“他的宝贝匣子就在座位上放着。”
“我去拿。”孟见云胳膊长,没上车,掀开帘子,一只手就拿了沉甸甸的匣子,转头递给儿子。
元宝抱着他的宝贝,高兴说:“小叔叔,全是孝敬你的。”
“我也有送你的宝贝!”黎照曦可高兴了,他有许多侄子侄女,但被真真当个长辈接‘孝敬’还是头一次,顿时看小元宝,看哪里都好。
黎照曦说完,看向大嫂,行了作揖礼,笑说:“大嫂,咱们回家说。”
“回家说。”霖哥儿对福宝也是满目疼爱,笑的柔柔软软的。
黎府热热闹闹了一通,见人、行礼、寒暄,说不完的话。之后就是更忙了,黎照曦带元宝见京里小伙伴,给一一介绍,霖哥儿这儿何尝不是——孟大将军可是风头人物。
黎周周给霖哥儿简单说了些,又说:“……别怕,除了宫里设宴,其他府邸夫人说话做事,你在昭州如何在京里也如何,宫里设宴,提前有嬷嬷给你说什么时候见人如何行礼。”
“知道了阿爹。”李霖都记下了。
黎周周就笑说:“真乖。”
李霖一下子就像是回到昭州那会,笑的软软乖巧的。
分别几年,年长几岁,大家说变了,可又没怎么变,还是一如既往的亲昵,就是元宝记不得福宝小叔叔,也不碍着叔侄俩见面没半天,好的就差睡一张床了。
元宝是昭州长大的,玩的吃的说话做事,小男孩的淘气,同差不多昭州长大的黎照曦很对胃口。
“我在官学,黄学长和陈学长都考上了秀才。”
“他们都不太踢球了。”
“外头蹴鞠场我一放学先去那儿,还有老板娘的绿豆冰喝,小叔叔你知道吗?就是进城没多久那家,他家的绿豆冰可好喝了,里头加了牛乳和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