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走的时候,果然有人进来了,但并不是换班的保姆,而是瞿夫人。
沈岱看着瞿夫人,勉强笑了一下。
保姆识趣地关门走人,瞿夫人的目光从沈岱脸上落到丘丘身上,然后就不舍得挪开了,她走了过来,用热切的目光向沈岱示意自己想接手。
沈岱轻声说:“稍等一会儿,他现在吃得正欢,不肯撒嘴的,我怕呛到他。”
瞿夫人便在一旁坐下了,看着丘丘的眼神是无限的慈爱与温柔:“怎么几天不见,他好像就长大一点儿了呢。”
“昨天称了体重,确实重了小两百克。”沈岱偷瞄了一眼房门,他不确定是不是只有瞿夫人一个人。
瞿夫人看穿他的心思:“我自己过来的,他们父子俩吵得我头疼。”
“……”
“他父亲想看看丘丘,我觉得,我来抱过去比较好。”
沈岱脸色微变:“丘丘肯定会哭的,他不喜欢靠近陌生alpha,他更排斥……”当着瞿夫人的面儿,他还是忍下了丘丘排斥瞿末予的那句话。
“我知道,但他一定要见丘丘,我想他单独见丘丘,比见你们两个更好些。如果丘丘感觉到你的紧张和不适,就会跟着难受哭闹。”
沈岱犹豫了。他想拒绝是不可能的,瞿夫人说得对,丘丘确实能精准察觉他的情绪,如果他害怕,丘丘也会害怕。
瞿夫人摸了摸丘丘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多好的孩子。”
沈岱焦心地看着丘丘,看他无忧无虑只顾着吃奶,奶瓶很快就剩个底儿了。
丘丘吃完了,瞿夫人将他抱到怀里,看着他咯咯笑着的小模样,心都要化掉了,她点了点丘丘的小胸脯:“丘丘呀,跟奶奶出去玩儿一会儿好吗?”
沈岱给丘丘擦了擦沾着奶渍的嘴角,正色道:“夫人,瞿董是什么意思。”无论是出于本能还是其他考量,他都不想把丘丘抱去给瞿慎看,瞿慎不会看上他一个普通omega生下的普通alpha孙子,又何必去让丘丘受惊吓。
瞿夫人淡然道:“我不知道,瞿家的事我不想管,但我也不想让他吓到你们,你放心,我很快就把它送回来。”
……好吧。“”沈岱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眼看着瞿夫人把丘丘抱走了。
书房里,瞿家父子正隔着一张办公桌对视,目光中火药味十足,一时谁也没有退让的迹象。
“你居然把情妇和私生子弄到家里来住,什么意思,还登堂入室了?”
“孩子还小,在家里方便照顾。”
“放屁,在哪里不能照顾,你是故意做给周家看的吗。”
瞿末予坦然道:“不是,我只是想就近照顾他们。退婚的事算我理亏,我不可能故意让周晓初难堪,我自己会去处理好的。”
“你处理什么?你休想退婚。”瞿慎厉声道,“这件事传出去,就是我们利用完周家就过河拆桥,以后的合作怎么办,你头脑一热就想退婚,你知道这里面牵扯多少利益,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瞿末予低着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处理。”
瞿慎被气得脸色发青:“瞿末予,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周晓初是多么完美的妻子人选,沈岱和这个孩子的事,你让渡点利益再说些好听的,他一定会接受的。你喜欢沈岱你养在身边就是了,没人管你,但你要清楚什么是真正重要的!”
“沈岱不接受。”瞿末予缓缓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父亲。他一开始也是那样想的,只要把沈岱养在身边就好了,他有无数种方法让沈岱“自愿”留在他身边,他做到了,可却发现他想要的远不止如此,他真正想要的,是那个眼里、心里都是他的沈岱。
瞿慎愣了愣,回过神来,满脸鄙夷地说:“‘不接受’?怎么,他还妄想真的嫁进瞿家?不错,不愧是能进咱们研究所的高端人才,心智和手腕非同一般,一边把你迷得晕头转向,一边不择手段把孩子生了,你一个s级alpha,被人耍弄成这样,你还不醒悟!”
瞿慎不愧是瞿末予的父亲,十分清楚怎么抓儿子的痛点,这一番话像几个大耳刮子扇在了顶级alpha的脸上。
瞿慎又下猛药:“你连自己的omega都搞不定,被人牵着鼻子走,真给瞿家丢人。”
瞿末予深吸一口气,下颌下压,锋锐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父亲,瞳眸漆黑不可测,隐含着怒火:“是我要留下沈岱的,我喜欢他,我们还有了孩子,娶他合情合理。”
那眼神不禁让瞿慎打了个寒战,他虽然是瞿末予的父亲,可面对一个顶级alpha的压迫感并不会因为血缘而完全消失,他顿了顿,收敛住糟乱的信息素:“一个没家世没背景信息素等级只有b级的妻子和一个a级alpha的儿子,你这辈子就满足了?”
“我们会有更多孩子。”瞿末予冷冷地说,“何况,我不会标记他,如果他生不出s级的继承人,我找别人生。”
瞿慎眯起眼睛。
“父亲,这是我的妥协。”瞿末予凝望着瞿慎,那眼神仿佛在说,到你了。
瞿慎面容紧绷,气得肺都要炸开了。
正当父子俩用眼神博弈时,瞿夫人抱着丘丘进来了。
瞿末予立刻站了起来,仔细收敛着信息素,有些紧张地观察着丘丘的反应。
瞿慎也盯着丘丘直看。
丘丘的圆眼睛在俩人之间打了个转,马上不高兴地撇起嘴,发出“呀呀”地抗议声,并在瞿夫人怀里扭了起来,眼看着是要哭的趋势。
“乖,丘丘乖。”瞿夫人轻拍着丘丘。
瞿末予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瞿慎瞪了儿子一眼,道:“把孩子抱过来。”
“你声音轻点,别吓着他。”瞿夫人抱着丘丘走了过去。
瞿慎看着正在干嚎的丘丘,眉心挤了起来,神色十分复杂,他轻咳一声:“多大了。”
“四个月。”
“倒是挺壮实。”瞿慎冷道,“好歹是个a级alpha,沈岱对我们瞿家还算有功,这孩子可以姓瞿,沈岱也会得到报偿,但他绝不可能进瞿家的门。”
第八十三章
沈岱不安地等着丘丘被送回来,他想象丘丘面对瞿家父子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又想象瞿慎会怎么看待丘丘,在那个他看不到的地方正在进行的一切都让他不适。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沈岱拿起来一看,是小蝶发来的视频通话,他本来是想挂断的,但是接通这个动作他做了太多次,手指先于大脑反应,向右滑开了。
手机屏幕里出现的不止有小蝶,还有白向晚。
“沈老师早呀,丘丘醒了没有呀。”小蝶笑盈盈地说,“我们在实验室呢,白老师说想丘丘了。”
白向晚笑道:“阿岱,丘丘睡醒了吗?”
沈岱干笑了一下:“他刚才喝了点奶,这会儿又睡着了。”
“让我们看看呀。”小蝶把脸凑近屏幕,“咦,沈老师你又回酒店住了?这里不是你朋友家吧。”
沈岱不想撒谎,又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两天发生的荒唐事,只能避重就轻地说:“嗯,不住她那儿了,丘丘会影响她睡觉,我和丘丘现在不在一个房间,咱们晚点再视频吧。”
“哦,好。”小蝶又问道,“沈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白老师给你安排了一间阳光很好的独立办公室,今天我给你打扫出来了,你想放鱼缸吗?有个离职的同事把他的鱼缸送我了。”
“我……”
白向晚已经看出沈岱的异样,他道:“小蝶,你先去忙,我和阿岱有事要谈。”
“好,那等丘丘醒了咱们视频啊。”
这边挂断了视频,白向晚的电话接着就打了进来。
沈岱叹了口气:“白师兄。”
“阿岱,你离职的流程走完了吗,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吗。”
沈岱艰涩地说:“白师兄,对不起,我现在去不了了。”
白向晚顿了一下,用故作轻松的口吻说道:“怎么了?我这儿可正缺人手呢,给你的工资也不低。”
沈岱按住了额头,闷声说:“我现在在……瞿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白向晚的声音很克制,不带起伏地说:“你的意思是,你和瞿末予和好了。”
“不是。”沈岱根本不想把自己这些糟烂的事儿告诉任何人,但他除了实话以外还能说什么,“我们对丘丘的抚养权有一些……争议。”
白向晚的呼吸声明显加重了,他沉声道:“这不是欺负人吗。”他最知道沈岱吃了多少苦才生下丘丘,现在瞿末予想抢现成的孩子?
沈岱莫名地眼眶一热,他再次调整呼吸,尽量平静地说:“白师兄,很抱歉,我又让你失望了。如果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他突然没有底气去畅想“如果”,当他面对的人是瞿末予时,他有几分胜算?他颤声道,“我可能真的没办法回兰城了,你帮我跟小蝶说一声,我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
“阿岱,如果是钱的问题,我可以帮你。”
“白师兄,谢谢你,不必了。”沈岱难堪极了,他想说不是钱的问题,但归根究底好像确实是钱的问题,如果他有很多很多钱,他就敢和瞿末予打抚养权的官司,可惜恃强凌弱是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强者制定规则,弱者服从规则。
隔着一堵墙,沈岱听到了丘丘的哭声,他连忙跑过去打开房门,瞿夫人正抱着哭闹不止的丘丘回来,身后跟着黑着脸的瞿末予。
沈岱连忙接过丘丘,一边晃一边哄。
“母亲,您回去吧。”瞿末予一点不客气地说。
瞿夫人依依不舍地看着丘丘:“我过两天再来看他。”
瞿夫人走后,沈岱把丘丘抱得离瞿末予更远了,但房间就那么大,他最远也只能站到窗边。
瞿末予手里拿着一个小摇铃,轻轻晃着、偷偷靠近。丘丘的注意力被清脆的铃铛声吸引了,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彩色的小玩具,一时忘了哭。
沈岱朝瞿末予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走近,但瞿末予不肯放弃,就快要走到俩人身边了,随着alpha信息素的欺近,丘丘回过神来,看着瞿末予的脸,嘴一扁,又开始哭。
瞿末予失望地放下了摇铃,心情很是烦闷,他刚被老子训了,现在又被儿子嫌弃,简直窝火极了。他后退几步,坐进了沙发里,静静地看着沈岱哄孩子,情绪竟快速平缓了下去,胸中逐渐涌现一股股暖意,他十分确定眼前的画面是他后半辈子想看的,为此他愿意去解决所有的阻碍,他越是这样看着沈岱,就越想将其独占,还想竭尽所能博对方一笑。他承认,他低估了感情的力量,低估了沈岱的力量。
沈岱花了十几分钟才把丘丘哄睡,他轻手轻脚地把丘丘放进婴儿床,摆好姿势,然后才直起腰,揉了揉酸胀的胳膊。
瞿末予站起身,刚要说什么,沈岱“嘘”了一声,示意他出去说。
俩人走到了隔壁的起居室,瞿末予拉着沈岱坐到了自己腿上,给他揉着肩膀,同时问道:“你不问问我爸他们来干什么吗。”
沈岱既不想问,也不想知道。
“他们来看看丘丘。”瞿末予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我爸还想见你,但他见了你也不会有好话,被我拦下了。”
沈岱不无讽刺地想,难道我应该谢谢你?
“不过你早晚要面对他,到时候也不用怕,有我在。”瞿末予拉起沈岱的一只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膀,深邃的目光在沈岱的唇上逡巡。
沈岱被瞿末予看得不自在起来,头皮仿佛有电流滑过。
瞿末予一手托住沈岱的后脑勺,擒住了他的唇,慢慢地舔吻。沈岱挺直了腰,本能地想往后退,但又退无可退。
瞿末予箍着沈岱的腰,隔着衣料,暧昧地抚摸着那瘦窄的腰线,轻声叹息着:“你终于回来了。”没有人知道这句话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犯蠢也好,感情用事也罢,只有他自己知道压抑着想念一个人的日日夜夜是怎样的煎熬,易感期里得不到渴望的信息素又是多么可怕的折磨,他可以用理性遏制感情,一次、两次、三次,压弯的弹簧到最后只会强烈的反弹,他受够了,他看到沈岱、把沈岱抱在怀里的时候,他知道他只想要这个人,谁也别阻止他。
受到alpha信息素的影响,沈岱的身体开始发热,在他经历了洗标记、怀孕、生产这一系列身体的“苦修”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欲望,或许是腺体受损了,或许只是太虚弱太累了,他的身心都挪不出空隙去想这件事,可是瞿末予的每一次靠近都让他战栗不止,信息素的入侵更是唤醒了他沉睡已久的荷尔蒙。然而他不感到兴奋,他感到害怕,他双手无力地按着瞿末予的肩膀,咬牙道:“你说了不勉强我。”
瞿末予亲他的侧颊和耳廓,贴着他的耳朵说:“我只是释放了一点诱导信息素,没有勉强你,你也有感觉,怎么不敢承认?”
沈岱轻颤着说:“我、我不想。”
“阿岱,你什么时候才会想呢。”瞿末予撩起沈岱的衣服,大手钻了进去,抚摸着那光裸的皮肤,突然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屁股上,声音蛊惑,“你现在就想。”
沈岱倒抽了一口气,他抓住瞿末予的手腕:“放开我。”
瞿末予直勾勾地盯着沈岱的眼睛,好像要把每一丝情绪都深深扎进去,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说:“我退婚了。”
沈岱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