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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
    “第一,我爸必须平安出来,以后也别再找他麻烦,第二……”尤柏悦咬牙道,“别放过瞿承尘。”
    那天晚上,瞿末予和瞿慎通了一个小时的电话,软硬兼施、阐明利害,终于让瞿慎同意了他的决定。接下来他会逐一和几个大股东沟通,争取在下周开会的时候一次通过拆分化工业务的想法,他有很多理由证明这个战略性的决策对公司的未来更有利,而之于私,他必须让瞿承尘远离他的生活,远离他重要的人。
    同时,他也派了人去调查尤柏悦说的调酒师,以及通过沈岱留下的线索锁定的那个有案底的人,如果能掌握两个绑匪的身份信息,几天之内就能找到人。等到沈岱和丘丘安全回到他身边了,他再考虑要不要把瞿承尘送进去,这其中牵扯了太多集团利益和家族利益,需要综合判断。
    山里下了一天的雨,沈岱看着院子里被泡成了泥的土壤,和大片大片零落其中的花叶,发呆了很久。
    丘丘在身边睡得香甜,窗外偶尔轰鸣的雷电对大自然是天降的震慑,但隔着厚厚的墙体传导进来已变成了白噪音,搭配着婴儿细微的鼾声,竟有一种别样的安宁。
    沈岱已经好久没这样放空过了。过去的近两年中,他一直是紧绷着的,为生活、为感情、为后代,无论有多难多累多绝望,他都有必须顽强地走下去的理由,但此时此刻,在他意识到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的此时此刻,他可以安然地什么都不做。
    不知道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
    沈岱回过神来,天色已经黑得犹如深夜,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很晚,估摸是晚饭来了。
    打开门,送饭的人却是瞿承尘,他肩上有一些雨滴,应该是刚到。
    瞿承尘笑了笑,刚要开口,沈岱就踏出了卧房,并把门关上了,他冷冷地说:“你进屋会吓到孩子。”丘丘对信息素十分敏感,现在的瞿承尘一如当初给丘丘留下恶劣印象的瞿末予,只要靠近了就会引起丘丘的不安。
    瞿承尘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做了个“请”:“去书房吃吧。”
    沈岱伸手想拿过托盘,见瞿承尘不给,他转身就要回房间:“我不饿。”
    “我有话要跟你说。”瞿承尘用下巴指了指隔壁。
    沈岱木然看了瞿承尘一眼,走向了书房。
    瞿承尘将晚饭放在茶几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沈岱:“这两天过得怎么样?你要的东西都尽量给你配齐了,可不能委屈了我的嫂子和小侄子。”
    “你见了瞿末予吗,什么时候放我们走。”
    “我大哥答应了我的条件,这几天正在组织董事局会议呢。”瞿承尘似笑非笑,一双鹰眸定定地落在沈岱的脸上,“他果然很在乎你,看来传言是真的,他真的想娶你。”
    沈岱被他盯得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加重了语气:“什么时候放我们走。”
    “那天我见大哥,开玩笑说我想要你给我也生一个顶级alpha,他气坏了。”瞿承尘歪着脑袋,仔仔细细地、放肆地打量着沈岱全身,“你到底有什么特别呢,莫非是床上功夫特别好?”
    沈岱怒目而视。
    瞿承尘嗤笑一声,语调突然变得暧昧:“如果我不是开玩笑呢。”
    沈岱戒备地瞪着瞿承尘。
    “你应该知道,我和我爸一直想要分家,爷爷在的时候不同意,爷爷走了后,我们费尽心机也没办成,结果大哥就这么同意了。他答应我的那一刻,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瞿承尘一步步走近沈岱,慢慢挑起了沈岱的下颌,“我明明应该高兴的,可我最强烈的感觉竟然是失落。我想,比起失去那么大一块利益,好像失去你会让他更痛苦。”
    沈岱想跑,但他的脚生了根,他的身体被瞿承尘用一丝信息素轻轻松松摁在了原地,他的脸变得苍白而眼睛赤红。
    “你说呢?”瞿承尘低下头,温凉的唇贴上了沈岱的,如品酒一般玩味地浅尝,“如果我抢走你,大哥会怎么样?”想到瞿末予会因此而痛苦万分,他的心就亢奋地跳动着。
    沈岱颤抖着说:“你敢标记我,我就……”
    “把腺体摘掉?”瞿承尘‘啧’了一声,“你已经洗过一次标记了,不能再洗第二次,留给你的选择确实不多。”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受你的控制。”
    瞿承尘发出嘲弄的笑声:“这像是一个omega能说出来的话吗?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你当场发情,跪在我脚边求我上你。是不是我大哥就喜欢你这份不自量力的倔强?嗯,倒也别有情趣。”
    沈岱怒极反笑:“你敢吗?”
    瞿承尘眯起眼睛:“你在挑衅我。”
    “你会为了报复瞿末予的一时的快意,放弃两代人精心布局多年的利益,标记一个远达不到你配种标准的omega?”沈岱的眼神锐气十足,厉道,“你敢吗!”
    瞿承尘怔忪过后,再次笑了起来:“你说得对,不划算。”
    沈岱身上的压力消失了,他立刻推开了瞿承尘。
    “好好吃饭,亲爱的嫂子。”瞿承尘后退几步,深深地看了沈岱一眼,离开了书房。
    沈岱脱力地坐在沙发上,当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心中一直在默念着瞿末予的名字,只有坚信瞿末予一定会来救他们,他才能抗住这身心的重负。
    阴雨让天色黑得很早,好像夜幕提前降临,沈岱也早早就疲倦地趟下了。
    他这几天睡得都很不好,一点响动就能让他惊醒。他又一次从半昏睡中睁开了眼睛,是因为听到了异动,他甚至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房间再次轻颤了一下,接着楼下传来吼声,他终于确定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地震,这个度假别墅建在半山腰,最近的邻居直线距离也有几百米,一定是屋内发生了什么事。
    沈岱本能地先查看了一下丘丘,才跳下床,刚刚打开房门,一阵信息素的波动就扑面而来,尽管传到二楼已经减弱了许多,依然把他震得后退了两步,他听到了清楚的打斗声。
    黑漆漆的别墅里没有开一盏灯,雨停后,窗外漏进来的银月是仅有的光源,楼下影影绰绰,分不清有几个人,但沈岱竟然一眼就辨认出了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形:“末予!”
    那人抬起头,昏暗中全然看不清脸,只有一双锋锐的眼睛格外明亮:“阿岱!”
    第一百一十八章
    楼下不停地传来巨响——家具碰撞、玻璃碎裂、还有人的搏斗,杂乱的信息素就像多种风格的音乐同时奏响,形成了极具穿透力和杀伤力的“噪音”,置身其中的每个人都不能幸免。
    尤其对于一个omega来说,alpha信息素混杂的环境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他感到胃里阵阵翻涌,胸口闷得快要喘不上气来,他不得不退回房间,关上门,不仅是他受不了,丘丘也不能暴露在那样的场域里。
    他缓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把丘丘从床上抱到了婴儿车里,并拿起自己的衬衫盖在丘丘身上,想让孩子尽量多闻到自己的信息素,他抓着婴儿车的手柄,紧张地盯着房门。
    突然,房门被“砰”地一声打开了,瞿承尘大步走了进来,满脸阴鸷:“跟我走。”
    沈岱畏惧地看着他。
    “快点!”瞿承尘厉声道。
    沈岱不得不抱起丘丘,丘丘此时也醒了过来,茫然地半睁着眼睛,表情越来越委屈。
    “别哭,求你了,别哭。”沈岱拍着丘丘的背,同时释放出充满母性的信息素,竭力抚慰着,他害怕这时候丘丘的哭闹会让瞿承尘更加不耐烦,进而招致不好的后果。
    丘丘似乎是察觉到了沈岱的惶恐,抿着嘴唇小声哼唧起来,并不住地往沈岱怀里缩。
    瞿承尘带着沈岱直奔电梯,沈岱频频回头,他似乎又听到了瞿末予的声音,他大喊道:“瞿末予!”
    瞿承尘抓着沈岱的胳膊将他拉进了电梯,电梯把他们送到了地下车库。
    “瞿末予都找到这里了,你觉得你能带我们去哪里。”沈岱厉声道。
    “别废话,上车。”瞿承尘打开车门,把沈岱推到了副驾驶,他弯腰给沈岱系上了安全带,对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白皙清俊的脸蛋邪笑道,“你不觉得挺刺激的吗。”
    沈岱骂道:“你简直有病,你们姓瞿的都有病。”
    “可能吧。”瞿承尘上了车,打开地库门,车刚刚开出去转了个弯,只见瞿末予赫然站在庭院大门口,站在淅淅沥沥的雨夜里,对着迎面驶来的车似乎毫无避让的打算。
    沈岱瞪大了双眼:“停车!”他扭头看向瞿承尘,只见瞿承尘脸上挂着诡吊的笑,眼眸中闪动着异彩,仿佛前方是自己将要扑向的猎物。
    眼看着他们离瞿末予越来越近,车却没有减速的趋势,沈岱急得大吼,如果不是丘丘就在自己怀里,他一定会去抢方向盘!
    瞿末予冷冷看着朝自己冲过来的车,慢慢握紧了双拳,可当他看到副驾驶上的沈岱和丘丘时,神色间有了迟疑,就在那辆车距离自己已经不足十米时,他闪身躲开了。
    瞿承尘的面部肌肉因紧绷而颤动,双目充血,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脸上呈现出一种赌徒般的狂态,瞿末予的闪避和他的车冲过大门,前后相差不足一秒。
    沈岱惊恐地闭上了眼睛,瞿承尘却大笑起来,仿佛旗开得胜。
    车减速并停了下来,雨水和污泥飞溅,把这个夜渲染得糟烂不堪。
    沈岱颤抖着睁开眼睛,浑身汗如雨下,丘丘吓得呜呜直哭。沈岱转过头去,看到瞿末予正朝他们跑来——完好无损的,他又猛地回身,恶狠狠地给了瞿承尘一拳。
    这一拳着实不轻,瞿承尘的脑袋撞在了玻璃上,咣地巨响,他抚着痛麻的右脸颊,他眯着眼睛看着沈岱:“脾气不小。”
    沈岱一下下顺着丘丘的背,却发现自己现在没有能力安抚丘丘,因为丘丘一定感受到了他的惊惶。
    瞿承尘下了车,绕到副驾驶,打开了车门,他看着走近的瞿末予,朝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怎么躲开了。”
    “你敢撞吗。”瞿末予看向沈岱,“阿岱,你们没事吧。”
    沈岱脸色苍白地摇着头,他全身虚脱了一般,这辆车冲向瞿末予的画面反复在脑海中上演,如果刚刚瞿末予没有躲开,如果就这么撞了上去,如果……光是想象可能发生的事,恐惧已如蚁附。
    瞿承尘的胳膊搭在车门上,一手扒过被雨润湿的额发,轻笑:“你不躲开不就知道了。”
    “如果不是他们在车上,我一定不躲。”瞿末予的眼神杀气腾腾,湿透的黑色衣物紧贴着肉体,勾勒出一身健硕的肌理线条,宽厚的胸膛一下一下随着呼吸伏动,蕴藏着无限的力量,好像随时准备扑杀过来,把敌人撕碎,“你也知道自己无处可逃了,想好怎么面对警察了吗。”
    瞿承尘低头看了一眼沈岱和丘丘,笑了笑:“早知道你这么在乎他,我一定做的更周全一些,其实我很意外你会那么轻易就答应。”
    好几个人影从别墅走了过来,雨夜里,沈岱看不清他们的脸,但他知道那些杂乱的alpha信息素也包含这些人,这个混乱又危险的夜晚或许还不能因为瞿末予找到了他们而结束。
    “闹够了吗,把他们还给我!”瞿末予寒声道。
    瞿承尘拍了拍车顶:“出来吧。”
    沈岱不想让丘丘置身杂乱的信息素环境下,他下车,把丘丘放在座位上,并关上了车门。
    瞿承尘搂着沈岱的肩膀,指了指瞿末予,轻佻地说:“嫂子你看,大哥大老远跑过来英雄救美,真是威武。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尤柏悦帮我找到的。”瞿末予嘲弄地说,“意外吗。”
    瞿承尘微怔,嗤笑道:“确实没想到。不过,就算你找到了他们,也要兑现承诺啊。”他低下头,故意在沈岱的后颈处嗅了嗅,“这么香甜可口的omega,还给你生了一个完美继承人,他们值得你把化工让给我吧。”
    冰冷的雨滴砸在沈岱裸露的皮肤,雨势不大,却颗颗分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跳舞,他的后颈像是被呈上了断头台,瞿承尘若有似无的信息素就是高悬于顶的铡刀。
    “我已经答应了你,我说多做到,放了他们。”瞿末予额上青筋突起,眸中有怒火跳耀,瞿承尘嗅他的omega的腺体,这无疑是羞辱与挑衅!
    “真的吗,如果我手里没了筹码,大哥还会兑现承诺吗。”瞿承尘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瞿末予,一手放肆地搂住了沈岱的腰,“‘说到做到’,大哥什么时候具备这样高尚的品格?”
    “瞿承尘!”瞿末予狠戾地瞪着他,“你、找、死。”
    沈岱僵直着身体,忍受着瞿承尘的信息素萦绕在四周,像是毒蛇在围着他吐信子。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你更痛苦呢。”瞿承尘幽暗的眸光泛着森森地绿,“如果我标记了这个omega,你会怎么样?你也会无助、会绝望,会体会到我的痛苦、我姐的痛苦吗。”
    瞿末予往前走了一步,如猛兽呲牙:“你敢。”
    瞿承尘把沈岱更紧地禁锢在怀里,眼中饱含恨意:“我都被你逼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敢与不敢?凭什么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你总会赢吗?不见得吧。”
    瞿末予看着沈岱惨白的脸,心痛如绞,“瞿承尘,你是不是疯了,大姐的抑郁只是我一个人的原因吗,你的存在比我更让她痛苦,因为你是她的亲弟弟!”
    “可你比我先出生!”瞿承尘低吼道,“你一生下来就抢走了她的光彩,也抢走了我的,她所有的辛苦所得都被你轻易超越,所有的骄傲都被你踩在脚下,只要有你在,我们永远无法达成父亲的期望,凭什么,凭什么!”
    “你以为这是我想要的吗,你以为我想和你无休止的争斗吗。”瞿末予抹掉脸上的雨水,目光炯炯,“不是你,就是我,我没有选择。”
    瞿承尘发出怪异的低笑。
    “你到底想怎么样。”瞿末予嘶吼道。即便瞿承尘手无寸铁,但一个顶级alpha能用信息素对一个omega造成怎样毁灭性的伤害,他比谁都清楚,他不是不知道瞿承尘恨他,有记忆以来他们就一直是敌对状态,但那都是利益的较量,他没有料到这恨意比他想象中要深沉得多,甚至可能超过了对利益的追逐,这让他心寒至极,毕竟在心底,他还顾念他们的亲缘关系,还认同这个人是他的弟弟。
    瞿承尘的表情已然扭曲:“我想看你输一次。”
    沈岱哑声道:“你姐姐不会想要看到这一幕的。”
    “闭嘴。”瞿承尘捏住了沈岱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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