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煦下午去学校, 换了一套新衣服。
不必说,又引来了诸多议论。
应煦顾不上在意那些。迟晏的衣服对他来说大了些,肩膀宽了, 衣袖便滑下去几分,袖口滑到他的手背处, 被他小心折起,还是留下了几道折痕。丝质的料子穿在身, 滑溜溜的, 衣服熏了香, 淡淡的味道,很好闻。他常在迟晏的身上闻到这香味,此时穿着男人略大一码的衣服,好像被男人无声拥抱。
让人脸红心跳。
应煦怎么会穿上迟晏的衣服呢?
这还得从一个小时前说起。
迟晏把奶油沾在了应煦身上,十分歉疚, 说要带他去金耀商城买新衣服。
应煦听了,并不赞同:“迟先生, 我不用买新衣服, 一点点奶油而已,已经擦掉了,没事了。你提前从意大利赶回来,还没倒时差吧?你能陪我吃个饭就很好了, 今天早点回家休息吧,不要太累了。”
他用一双纯挚的眼神看着迟晏,盛着满满的关切,看着可乖可乖了。
迟晏定定看他一会儿, 从喉头发出一声喟叹:“小煦……”
他明明什么也没说, 应煦却被他看得心跳加速, 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大腿。但饶是他低下头,那炽热的眼神依旧如有实质,落在他的身上,让他的每一个毛孔都为他收缩。
行吧。
应煦妥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实话实说:“其实吧,我主要是觉得没必要去买衣服。迟先生你能提前回来,我很开心,我也想跟你呆得更久一些。一起吃饭很好,一起逛街也很好,但买衣服就不用了,我现在不缺衣服穿。”
这是缺不缺衣服的问题么?
迟晏摇了摇头,发现小朋友在某些事上真是迟钝得不行。
他便也学着应煦,一记直球,直接把点破:“但你穿的是戚鹤眠的衣服。”
咦?!
应煦骤然与他目光对上,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只听迟晏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说:“小煦,我吃醋了。”
迟先生这样……
就很可爱。
应煦忍不住笑了起来。
迟晏看着他,眉间微蹙,声音却也沾染了笑意:“这很好笑?”
应煦的笑容更大了。
“就很幼稚啊。”
他大胆暴言,换来迟晏的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在他唇畔落下一个浅浅的,满怀珍视的吻。
“那是因为喜欢你。”
应煦被他的情话迷得晕晕乎乎,与他挨在一起,被他捏着肉乎乎的手指,灌了一大碗迷魂汤:“虽然我很想给你买新衣服,把你喜欢的款式都买回来,塞满你的衣柜,但在这件事上确实没必要,就算真买了,没洗过的新衣服穿着也不自在。但我又不想看你继续穿着戚鹤眠的衣服,我还在吃醋。”
他煞有介事,把吃醋说得好光荣的样子。
应煦便问他:“那你想怎么办?”
标准的渣男发言。
迟晏却接住了这个话茬:“还是去金耀广场。我在那里有套公寓,你可以换我的衣服。”
哦。
男友衬衫啊!
应煦穿戚鹤眠的衣服没什么感觉,听迟晏这么一说却不禁坐直了身子,他双腿并拢,十足乖乖牌的坐姿,眼睛却亮得出奇,里面藏着跃跃欲试的光,表明他也是愿意的。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情形。
应煦做着做着笔记,没忍住把头枕在了手肘间,去嗅身上属于迟晏的味道。
好好闻。
他好喜欢啊。
坐他旁边的谌致远却误会了,捅了捅他,关心道:“小煦,你怎么样?身体不舒服?”
“没有啊。”应煦小声回答,脸上带着笑。
谌致远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忙结束话题:“没有就好,那就认真听……”课吧。
然而不等他说完,应煦便截走了话题:“致远,你不好奇我怎么换衣服了?”
不!
他一点儿也不好奇!
可惜,应煦就是要硬炫,硬炫:“其实,我现在穿的是迟先生的衣服。”
说完,笑得更甜了。
谌致远:“……”
他真的会谢。
这确实是好兄弟。
他关心他,他追着他给他喂狗粮。
呵呵。
另一头,戚鹤眠也是水深火热。
迟晏竟然真给他阴到沟里去了——他在枫山别墅撞见应星河,有意无意地透露了应煦宿醉的事。这下好了,疼爱弟弟的老古板坐不住了,往家里长辈面前一捅咕,他姑姑不好说什么,他爸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要他最近小心点儿,他爷爷也是大摇其头:“闲着没事陪爷爷钓鱼,晚上别出门了,鱼儿趋光,夜里活跃得很,就跟你似的,好钓。”
戚鹤眠:“……”
原来爷爷心里门儿清呢。
可恶,迟晏那个心机狗,玩的就是阳谋,害他被怼不说,还被怀疑智商!
戚鹤眠在单方面友尽前,给迟晏打了个电话,控诉他卑鄙的行径。
迟晏听了,也不急着辩解。
“你这是默认了?”
戚鹤眠气坏了,嘴里带出脏字:“艹,老子拿你当兄弟,你这么坑我!”
可以说,完全没了平时那种雅痞的感觉。
迟晏终于说话了:“那你说,给兄弟的男朋友介绍对象,算什么事?”
“什么?”
戚鹤眠先是懵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
没想到水灵灵的大白菜才刚被运回家,就被迟晏这头猪拱了!
他替自己辩白:“那你也没说啊!”
谈恋爱都不告诉兄弟,真不拿他当自己人!
迟晏听出他气不顺,却依旧气定神闲:“你自诩情场高手,原来看不出来?”
啊这。
戚鹤眠哪能放下「情场高手」的包袱,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哽了半晌,才说:“我当然看出了端倪,就是不确定。”
电话那头似乎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不等戚鹤眠细听,迟晏已经占据上风:“既然看出来了,还给小煦介绍男朋友,你说你欠不欠?”
妈的,坑了他就算了,还骂他!
戚鹤眠气死了。
迟晏在戚鹤眠这边打了个胜仗,却没成想被应星河那里吃了亏。他是利用了应星河来坑戚鹤眠没错,应星河也反过来用这件事做幌子,占据了应煦大量的休息时间。
他是这么跟应煦说的。
“之前是哥哥忙于工作,疏忽了对你的陪伴。小煦,你放心,以后哥哥会多陪你。”
应煦听了还挺感动的,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但也不好拂了哥哥的好意,只能点头说:“哥哥你真好。”
于是——
早上,迟晏约应煦过早。
应煦和应星河有约了。
中午,迟晏约应煦吃饭。
应煦和应星河有约了。
晚上,迟晏约应煦晚上散步。
应煦和应星河有约了。
周末,迟晏约应煦出去散心。
应煦又又又和应星河有约了。
迟晏:“……”
迟晏不是傻瓜,自然发现了不对。
他相信应煦也很清楚应星河的心思。
但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能说些什么,他的所有负面情绪都会变成压力施加在应煦的身上,让应煦在他和应星河之间左右为难。一边是恋人,一边是兄弟,他怎么能把这样的难题交给小煦?平时吃吃醋就算了,权当怡情,这种事,他舍不得。
从拿到迟家的家产以后,这是迟晏第一次忍让。
他为应煦选择退步,沉默了三天。
然后,在第四天的清晨,他等在应家别墅门口,等到了应星河。
“聊聊?”迟晏拦住他。
应星河瞥他一眼,神色淡淡:“那就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