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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们从巷子里出来,绿儿不解:“娘子,你为何管这个闲事?要知道您可是两头得罪人:萧大人明摆着恨这位车氏,要是萧大人知道你违背了他的意思收留了这人,将气撒到你头上怎么办?”
    “我也不想管。”莺莺叹口气,“可她毕竟是萧大人亲娘,古时皇帝就算他娘养男宠替他兄弟谋江山造反最后皇帝都得捏着鼻子原谅太后,何况萧大人只是个区区臣子?”
    “再说她流落在外面若是被有心人控制成为对付萧大人的把柄,只怕更麻烦。倒不如供给她一碗饭吃,有吃有喝供养到死,便也全了萧大人的情谊。就算闹到阎王爷那里去都不能说萧大人德行有亏。”
    “噢,原来娘子是帮萧大人处理后患。”绿儿恍然大悟,“可若是萧大人因此与你置气呢?”
    莺莺笑:“这便是我与车氏的不同了。”
    “车氏口口声声爱儿子可是实际做法却是害儿子。我违背了萧大人的意思却是为他着想。这就要看萧大人是否明智了。”
    “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绿儿不懂,“不都说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么?”
    莺莺笑:“你当世人都是清醒明白的大圣人不成,道理是那个道理可是实际真懂的能有几人?要不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听信谗言,任由别有心机的人摆布而不自知。”
    要说世上有一种父母最好笑,看见孩子明明在做不对的事,却因着不想被孩子记恨所以不去纠正孩子,这样的人自然不能真正爱孩子。
    莺莺便吩咐绿儿两句:“你以后也学着点,以后不管是父母还是朋友、夫君,莫要听信他嘴上说什么,只看她做什么。”
    “若你做了不对的事,她却因着怕影响与你的关系而不直言相告,反而遮遮掩掩看着你犯错而不提醒,只自私想着经营她与你的关系,这样明哲保身的人你要离得远远的,她自以为能玩弄真心,却不知一颗真心是世间最难得之物。”
    绿儿听明白了点点头。
    回到家里莺莺自去洗漱,她回房时萧照已经在桌前等他了,莺莺便将今日白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又问萧照:“你哪里可有得用的人派遣去服侍她?”
    说是服侍实际是监视,萧照应了声:“有。”又道:“多谢。”
    莺莺抿嘴笑:“你我夫妻何必多谢?”谁家没有那么一两个糟心亲戚呢,萧照不嫌弃苏家那一大家子人,她自然也投桃报李帮萧照处理麻烦。
    却没想到这句话叫萧照站住了,他问:“可我们是假夫妻。”
    假不假的有什么关系,莺莺边梳头边不以为然:“我瞧着我们比好些真的还和睦些呢。”
    “那,”萧照忽然住了嘴,他看着莺莺,像是在看什么珍宝一样。
    那你想叫假的成真的么?
    这话在他心里过了一遍,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莺莺手上还在拆发饰,叮叮当当一串:“对了,那车家人可真是势利,不过外面有不少她这样的人对我笑脸相迎,也不过是对着萧夫人罢了。哼,等我们以后和离了她对下一个萧夫人也是那样。”
    萧照听着莺莺叽叽喳喳的声音,默默闭上眼睛。
    她从嫁进萧家就这样叽叽喳喳,明明只是一个小娘子,却絮絮叨叨像十个八个小娘子。
    萧照却从来不觉得她聒噪,反而只觉得安心踏实,家常的絮叨里有一种属于人间烟火的温馨,生生驱散了他内心的阴霾。
    什么和离,他一点都不想和离。
    一刹那冲动涌上心头,萧照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你想和离么?”
    萧照的声音金石一样响起,坚定而铿锵。
    莺莺手里的木梳停住,她听清楚后忽然心脏一阵阵发烫,像是周身的血都往心脏涌,心神更是大乱,连木梳都差点掉在地上。
    她不说话,萧照心里一下没了底。
    他本就是鼓起勇气才说出这句话,却像是唐突了莺莺一样。
    “我说得太唐突了些。”萧照道,像是怕莺莺畏惧一样忙补充道,“你若是不愿也不勉强,我们还像从前约定一样相处便是。”
    说罢便搭起帘子,大迈步出去了。
    屋里安静下来,莺莺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外面有飞蛾扑棱不住敲打窗户纸,莺莺第一次觉得这声音有些吵。
    萧大人想和离了?
    说起来如今萧大人也大好了自然是可以正常结亲,从前两人之间的约定自然也算不得数了,萧大人如今正得圣眷,生得好又品性正直,和离了再结亲也是大受欢迎的。
    可……
    莺莺总觉得心里怪怪的,难道是担心和离后孤苦无依?莺莺索性翻出账本盘点私房:
    算盘噼里啪啦,她打了好一会算盘珠子总结了下自己的奁产:自己如今有一座东角楼街巷三层的商铺,价值万两银子,每月光是租出去就能赚三百两银子的纯利润;还有三家花满蹊的店,店里小二伙计就有几十人;更有响当当的皇商招牌;手里如今已经有几百两的银票,今后还会越来越多。
    要说地位嘛,莺莺想了想:自己是苏家娘子,如今大房伯父家与自己走得很近,也算是有娘家人支持的。而且下月还有长帝姬要认自己做干女儿,更重要的她上次救萧大人之举让她在汴京贵门里留下了“贤良护夫”的贤名。
    有钱又有地位,这样的二嫁妇人也能嫁个不错的男子。若是不想嫁人也无妨,她靠着上面这些也能在汴京城稳稳当当立住做生意过日子。
    这么看来就算和离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
    莺莺这么想着,一边宽慰自己一边洗漱换睡衣,过一会长寿传话:“萧大人今儿忙,要在衙门里过夜。”
    他忙起来有时会这样,莺莺不以为怪,嗯了一声。
    可等她回到床上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帷帐那侧静悄悄的,要是以往萧大人在背后,可今天他不在。不知为何窗外的蝉鸣听得分外清晰,地上蜡烛燃烧的哔哔啵啵声也清晰可闻。
    这些都吵得莺莺睡不着觉,莺莺心烦气躁,伸出手去将帷幕一把掀开。那边放着萧大人的枕头和被褥,整整齐齐摆在床上。
    莺莺拍了拍那边的枕头,心里空荡荡的。
    她嘲笑自己:等和离后自己一个人睡可是常有的事,不如趁今天先习惯。
    可她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想,和离后萧大人会娶妻,这屋里就睡了他的新妻子,她会将这枕头被褥帐子都换去么?
    莺莺想起这个就一阵心疼,那可都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嫁妆。
    要么她和离的时候带走吧,萧大人不是那等小气之人,一定会叫她带走的。
    这么想着莺莺满意下来,阖上了眼睛。怪不得她今天心头一直萦绕着不安,原来是担心无法立足、舍不得熟悉的摆设啊!
    可睡了几瞬,她又睁开了眼睛。
    新的萧夫人会将这帷帐也撤去吧?
    莺莺想完这个问题就好笑,他们不是假夫妻当然会撤去这个阻隔在床中间的帷帐。
    她又闭上了眼睛。
    不等一会她又睁开了眼睛:那她种在花园里的草木怎么办?
    那棵被人丢弃的黄木香如今都爬了整面墙呢,想必明年花期一定会繁花累累呢,若是落在不会养护花木的人手里可怎么办?
    自然是挖走带走。
    莺莺又闭上了眼睛。不等一会她又睁开了眼睛:乌婶呢?
    要知道乌婶可做的一手好菜!别说糟鹌鹑烤肥鸭这样大菜,就连莺莺素日里不怎么爱吃的紫苏被她切碎加上黄瓜丝、咸菜丝、香菜都能凉拌出一道生津下饭菜!
    算了萧大人是个挺好说话的人,到时候向他要走乌婶只怕他也会答应的。
    莺莺又闭上了眼睛,踏踏实实准备入睡。
    不久莺莺又睁开了眼睛:萧大人呢?
    她很快就笑,自己可真是什么都想打包带走!萧大人不就是和离后等着娶妻的新郎官么?带走他还算什么和离?
    可莺莺笑着笑着就愣住了。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浅浅月华越过窗棂,照进卧房,安静无声。
    第二天裴娘子约莺莺去逛街。
    她这回买了不少东西,进银楼光是式样不同的首饰就扫了一大堆,乐得银楼掌柜亲自请她们去雅间挑货。等出来后又去了绸缎庄,拉拉杂杂买了好几身换季衣裳。
    很快就有了答案,她脸颊绯红:“我要定亲了!”
    对方是裴娘子青梅竹马,两人情投意合,家里长辈便定了亲,过不久就要成婚了。
    裴娘子还去绣坊买了丝线和布料,打算亲手给未婚夫绣一个荷包,说着说着便惋惜:“他这回要去渔阳贩茶叶,也不知多久能回来。唉,要是能将他装进荷包里就好了,这样我想带他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本是无心抱怨,可是莺莺忽然一顿。
    “想带他去哪里就去哪里。”莺莺想起自己昨夜的想法,难道不正是这样吗?恨不得将萧大人也带走。
    她不由自主问:“到底是为什么想将这个人带走呢?”
    “还能为什么?”裴娘子大咧咧道,“当然是心悦于他喽。”
    “只有心里有一个人才会想与他一时一刻都不要分开。”裴娘子这些天颇有感悟。
    莺莺心神不宁回了家。
    她游魂一般吃饭、做事、吃饭、睡觉。
    今晚萧照又没有回来。
    莺莺看着帷帐上绣着的蜻蜓、促织、蝴蝶图案,在心里胡思乱想:原来自己舍不得萧大人是心悦于他吗?
    她可从未喜欢过什么人呢。
    以前莺莺将萧照当作自己家人,可如今看来两人的感情早就在不知不觉之间超越了家人。
    怪不得在听到萧大人说要和离时心神不宁了许久。现在想来那应当就是担心和不愿。
    不是不愿离开萧家,而是不愿离开萧大人。
    莺莺倒没有像旁人那样扭捏,心悦就心悦,她觉得堂堂正正:萧大人那么好,不心悦他才奇怪呢!
    莺莺翻了个身。
    可萧大人什么想法呢?
    他平日里忙忙碌碌似乎对儿女私情不大注意,昨日又问她和离的事情,看来待自己当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这可怎么是好?
    若是他又喜欢上了旁人怎么办?那时候她岂不是就要灰溜溜卷铺盖走人?
    莺莺又翻了个身。
    不行,得想个办法。
    裴娘子店里便迎来了莺莺。
    裴娘子打着哈欠问莺莺:“如今正是忙碌的时候,你不在店里赚钱来我店作甚?”
    莺莺神秘兮兮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问她:“我问你,你说男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喜欢什么样的?”裴娘子还没睡醒,迷迷瞪瞪搭话,“当然是美貌的,温柔的。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说着说着忽然反应过来,狐疑问莺莺:“你问这个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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