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不是得对我负责?”沈听肆顺杆子往上爬,身子微微前倾,刚好握住了云星随着风往后飘的头发。
云星的心跳漏了一拍,僵直了身子,不经意地将头发从他掌心抽出来。她的思绪又开始无意识跟着他一道沉浮,那种不确定的慌张感再次席卷她不安的心。
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便只能呐呐道,“我刚刚什么都没看清。”
“那我八块腹肌你一块都没看见?”
有点遗憾的语气,沈听肆微微叹了一口气,“那下回再找机会吧。”
姜黎往后看了一眼,实在听不下去了,随手拿了一瓶水扔到后面,“骚断腿了你。”
——
黎川山海拔很高,以日落孤霞享誉。其山有三峰,三峰相连,形状若龙,藏在云雾之中,有蛟龙驾雾之仙态。
云星其实想来看日出的,可是昨晚被沈听肆那么一闹,她早上没起得来。小王老师也说山上人烟稀少,他们两个女孩子半夜上山会有危险。
出于种种考虑,云星和姜黎决定赶上傍晚的那一程瑰丽黄昏。
这儿没有可供车辆行驶的山路,姜黎将车停在山脚下,望着绵延不见尽头的石梯蓦然畏了难。
沈听肆正整理着登山包,他从车上探出头,拎着一个黄色小罐问道:防晒霜要不要带?
没等云星说话,他又一股脑扔进去,随手又拎了把伞。
不用带那么多,爬上山要爬四个小时呢。云星默默制止了他,伸手拎走了自己的双肩包。
包出乎意料的轻,她默不作声地看了沈听肆一眼。
他只是淡淡笑着,单手插兜,站的笔直。
山脚下有一家小店,卖一些登山棍和手电筒之类的东西。
姜黎嫌这些东西累赘,一个也没买,等爬到了中途,正午的日头正是最烈的时候,她气喘吁吁的爬不上去了。
云星气息微乱,低头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一瓶水。
歇一会。 沈听肆拧开瓶盖递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等会我牵着你上去吧。
再晚就看不见日落了。
他自以为找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可偏偏是脸上可以收敛的正经神色出卖了他的心潮起伏。
云星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慢吞吞地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极快地笼了上去,不是情侣惯常的十指相扣,是掌心贴着掌面,像是一整个被包裹住,他的体温立刻经由这小小一方传递到了全身。
而后一种极陌生又熟悉的悸动席卷了她全身,最后浓缩成一个小点,酥酥麻麻咬着她心尖。
沈听肆的气息一点儿也没有乱,稳稳当当地牵着她迈过一个又一个石梯。
云星的手心微微出了汗,她想起来一个很悠久的传说。黎川山上有位山神奶奶,只扶人间正缘。
可惜世间正缘何其少,这传说到最后竟演变成黎川山是情侣分手的邪门地方
爬山本来就是道阻且长的一条路,其实把它看做是一程爱情也十分合适。未来的路本来由山底攀登到山顶,半路的风景和艰险实在太多了,所以很多人走到半道上就放弃,也很正常。
他们最终也选择了在半道上停歇下来,这山路实在陡峭,又是七月盛夏,三个人累的喘不过气来。
好在最后他们重新启程,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了日落之前到达了山顶。
站在山顶处,是心境前所未有的开阔。视野辽阔,远望山水,浓墨重彩下的村庄都化作一个个青黛色的圆点,人间繁华如烟云过,心意通畅只在一瞬。
原来,站到人间高处,所见唯有山河丽色。
那是什么?
云星指着不远处山脉间相连的铁锁,形似缆车却无车。
“是孩子们上学时乘坐的交通工具。”沈听肆取下相机盖子,“想要跨过大山和河流,只有这个法子。”
“来,你站这儿,我给你拍个照片。”沈听肆举起相机,没等云星说话,咔嚓一张就拍了下去。
云星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她问,“你出国以后还玩相机吗?”
沈听肆动作顿了顿,低下头摆弄着新型号的相机。
“没怎么碰了。”
云星“哦”了一声,其实她心里也清楚,沈听肆出国以后那个摄影微博再也没更新过,她有一段时间以为是他屏蔽了自己,后来过了很久,这彻底明白,她的生活里是完完全全不再有他的影子了。
“那段时间忙着治病,没觉得生活有多少美好的地方。”
沈听肆淡淡道,轻描淡写将那段时间绕过去。
“夹在日记本里那张纸你看见了吧。”
沈听肆敛眸,语气里藏了点小心翼翼 ,“我已经治好病了。”
云星眸光轻轻颤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往后退,指节却被他轻轻捏了一下。
沈听肆说:“云星,我现在不要你的答案。”
也正是这时,太阳从西边落下,在姜黎的惊呼声下,云星摆好三脚架开始拍摄。
温暖的橘红色火焰烧变整个天际,于是漫山遍野都是赤色的热烈。像是群山的灵魂燃烧殆尽,贫瘠的废土也因这灿灿开出绚丽的花。
山上的温度骤然变得很低,云星却不觉得冷,她的肩膀上被沉甸甸地压了一件外套,带着他的体温,让她冷却的灵魂渐渐有苏醒的暖意。
她将美景定格,心潮却无法在此刻挺直澎湃。
于是云星再度俯身,轻轻摁下快门,将他一同纳入这盛景之中。
“我刚刚问风一个问题。”
他半弯下腰,鼻尖几乎要挨着她额头,“你想不想听?”
云星怔怔点了点头。
“我问风,什么时候才会不喜欢你。”
没等她反应,沈听肆又贴在了她耳边,隔着玫瑰色的日暮浪漫,他的喜欢再一次贴着心跳声热烈又坦荡地传入她的耳膜。
答案是,风停的时候。
风永远都不会停。
云星湿了眼眶,她没再举起相机,因为这一刻的景象永永远远定格在她的记忆里。
下山的路程比上山轻松许多,大约因为一路上的艰难险阻早已历了一轮,所以再走回去步伐总是格外坚定些的。
下山路上,姜黎明显感觉到氛围有点不一样了。
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总之就是两个人之前那点引力似乎更缠绵了点。
姜黎本来没什么感觉的,后来下山走在中间,愈发觉得自己多余,于是看沈听肆的目光也愈发哀怨。
她干脆走在一旁,将这两个人挤在一个地方。
于是台阶就那么宽的地方,不经意的肢体接触,于是下山的路上空气更显燥热。
“三人行两人喂狗粮,你们这样不道德,小心被山上的蛇咬了。”
姜黎觉得自己的嘴大约是开过光,说完这话,旁边的两个人齐齐不动。
她飞快眨了眨眼睛:“不会……是真的吧?”
云星突然被拉住也有些莫名其妙,直到她看见了沈听肆手上捏着的青色小蛇,脸色顿时就被吓得惨白。
沈听肆把蛇拿远了点:没毒。
云星脸仍然惨白,慌乱抓着他衣角。
“你是不是被咬了?”
瞒不住她。
沈听肆点了点头:“刚刚你们说话的时候,它从树上掉到我肩膀上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沈听肆勾勾唇:“我说了你肯定被吓到,咱俩挨这么近,到时候爬你身上怎么办。”
云星抬头,踮起脚扒开他的衣领,肩膀那里果然深深两道牙印,正在往外渗血,看着有点吓人。
她担心极了,下意识要打120,想起来这山上的路救护车根本进不来。
于是她又开始翻包里的消炎药和消毒水,找到了包扎的东西就开始扒着他衣领上药。
沈听肆这会不配合了,紧紧拉着自己衣服领口不松开。
“别动手动脚啊,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都这时候他还有心思开玩笑。云星瞪了他一眼,脱口而出——
“大不了我对你负责。”
沈听肆笑了,这会倒是乖乖把手放下了。低头看着她动作,他长睫毛眨啊眨,觉得云星比之前长大了许多。
她是个特别会照顾人的姑娘,身上的气质温软,其实让许多人都忽略了她身上的那股劲。
沈听肆还挺享受被她管着的这种感觉,碘酒碰到伤口的时候,他没忍住嘶了一声。
云星立刻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埋头给他吹着气。
沈听肆定睛瞧了一会儿:“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云星动作顿了顿,没抬头,最后拿纱布给伤口盖了一下。
她语气很淡:“回去少吃腥辣,少抽烟。”
她又开始逃避了,沈听肆都习惯了,他嗯了一声,哼笑一声,“你在管我啊,云星?”
云星没说话,沈听肆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放在她手心。
云星抬头看向他。
“以后不抽了。”
沈听肆轻笑一声:“喜欢你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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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以后就有了信号,云星执意要带沈听肆来卫生院看看伤口,沈听肆本来想说没什么大事,可对上她那双软绵绵的眸子,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