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思捷和骆阳的关系好, 周嵩一直是知道的,他俩经常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总在一起吃饭,一起学习, 一起玩耍, 要找骆阳, 问蒋思捷就知道, 同样,骆阳也肯定知道蒋思捷的去向。如果不是周嵩无意间撞破他俩在小树林手拉手约会, 他是愿意将他俩认定为一对好基友的, 毕竟男生之间的友情也是很亲密的。
那天晚上周嵩没课, 下晚自习的时候,他接到了班上一个学生家长的电话, 要去找那个学生转告一些事情, 便比平时查寝的时间早了十分钟出发。快到小树林的时候, 便看见两个男生手拉手从树林里出来了, 周嵩走在阴影里, 对方没发现他, 那两个人出来之后很快松开了手, 然后将手揣进裤兜里, 像普通朋友那样往宿舍走去。
等那两人完全走进明亮的路灯下,周嵩从两人的背影认出来是自己班上的蒋思捷和骆阳。周嵩如果自己不是gay,估计不会往这方面想, 不巧他就是,所以瞬间便明白过来他俩是什么关系了。他站住了,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学生有说有笑地进了宿舍楼,心里五味杂陈,是要去确认还是装不知道呢?周嵩有些苦恼。
对于班上学生谈恋爱的态度,周嵩从来都是不鼓励也不禁止的,也不止一次表示学生要懂得自尊自爱,尤其是女生要学会保护自己,暗示女生谈恋爱要有度。两个男生谈恋爱的情况他还没碰到过,到底要怎么处理?在世人眼里,男女之爱是天经地义的,就算是父母知道了,也不过是斥责一声早恋罢了,但两个男生谈恋爱,父母若是知道了,就不仅仅是早恋的问题了。
周嵩回来跟方隽聊起这件事,方隽听了就忍不住闷笑:“你们班的学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周嵩忍不住拍打他一下:“你什么意思啊?”
方隽望着他,笑意盈盈:“本来就是,他们的老师大学毕业了才谈上对象,他们现在高中还没毕业就谈上了,难道不是一代更比一代强?”
周嵩无语地白他一眼:“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现在的问题是,我是该去找人谈话呢,还是装不知道。”
方隽倒是比周嵩看得开:“装不知道,随他们去吧。不管是同性恋情还是异性恋情,都是爱情,没有任何差别。”
周嵩叹了口气:“要是人人都这样想就好了。”就怕家长闹起来不依不饶。
“看看他们的成绩再说吧,要是退步了,就可以抓起来义正言辞地批评他们了,到时候再棒打鸳鸯不迟。”方隽觉得,不管是任何恋爱,都不能变成放纵的理由,美好的爱情是促使人进步的,就比如自己一样,如果爱情让人变得堕落,那还是不要谈比较好。
周嵩点点头:“好吧。”学生时代,一切以成绩说话,成绩好了,父母通常都会宽容得多,蒋思捷和骆阳的成绩在班里都还是不错的,这次月考如果退步了,那就抓出来好好说一顿。
周嵩看出来蒋思捷和骆阳的关系之后,自然免不了要多关注一点,不关注不知道,一关注吓一跳,这两人谈恋爱并不是偷偷摸摸谈,而是跟其他异性情侣一样坦然,班上的同学似乎都知道他俩的关系,也仿佛都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件事,他不禁感慨当下年轻人的接受能力和包容性,又不禁觉得宽慰,社会越来越宽容了,等这群孩子都长大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那么社会舆论对于同性恋的态度也将大大改观吧。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可能见到那个包容的社会环境,周嵩便觉得老怀大慰。
到这个月底考试的时候,周嵩的心态可谓是比自己考试还紧张,他一边阅着其他年级的试卷,一边焦急地等待着自己班上成绩的出来。拿到每科成绩第一件事不是看合格率和平均分,而是找蒋思捷和骆阳的成绩,看有没有失水准,初看还是不错的,等到全班排名出来,他才终于放了心,蒋思捷第五,骆阳第九,两人都进了全年级前七十名,骆阳的成绩比去年期末还有了进步,蒋思捷倒是老样子,这说明他们恋爱并没有影响学习,周嵩决定暂时放他们一码。
国庆节的时候,方隽装修的房子终于可以验收了,这房子从上学期期末开始装修,花了三个月时间,终于装修完了,方隽自己去的时间比较少,主要都是托付给老妈去监工,当然装修风格是他定夺的,有问题也是方隽自己去拍板的。
方妈妈对这房子的装修风格其实不太满意,觉得男性化气质太明显,不够粉,完全没有考虑到女主人的审美品位,方隽也懒得解释,他能说这风格是他和周嵩商量好才定下来的吗?
周嵩陪方隽去看了房子,品位比自家房子要高雅多了,一间卧室,一间书房,还有一间健身房,客厅里还设计了酒架和吧台,这样两人还能喝喝酒,调调情。房子功能齐全,简洁不失格调,十分有品位,两人都非常满意,现在只等去味就可以入住了。
方隽打算过年的时候搬进去:“过年是二月份,现在是十月,房子晾上四个月我觉得可以了。今年咱们就在新房子里过年。”
周嵩看着他,确认他没有开玩笑:“你不和你妈一起过年?”
“过啊,叫我妈过来一起过。”方隽已经想好了,今年年前就把出柜的事搞定,正好可以一起过年。
“你想出柜?”周嵩秒懂他的想法,“别乱来,你这是不想让大家好好过年吧。”
“不,我是想大家都过好年,这才决定出柜的。我今天就回家去探探口风,今年肯定要跟我妈摊牌,不能再拖了。”方隽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出柜。
“我觉得你别冲动比较好。”周嵩想到他爸妈至今都不肯接他的电话,他姐的态度依旧非常冷淡,仿佛就当他不存在了似的,虽然他跟家里感情不深,但好歹也是家人,他们这种态度,他怎么可能好受,他不喜欢方隽也跟家里闹得这么僵。
方隽摇头:“我已经深思熟虑很久了,不是冲动。长痛不如短痛,这一刀始终要落的,何不一刀给个痛快?”
当天晚上,方隽就回去了,他已经想好了说辞。结果回到家后,发现王阿姨居然在自己家,小静带着刚满月不久的孩子也在。方隽心里诧异万分,这是怎么回事?
方妈妈正在安慰抹眼泪的王阿姨,小静则抱着孩子跟块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坐在沙发里,孩子是睡着的,倒是不哭不闹,家里的气氛有点压抑。方隽是回来吃晚饭的,料想那些客人也没吃饭,便进了厨房做饭。
外婆跟着进来了,将厨房门虚掩了一下,小声地说:“小静要离婚,她老公只要孩子,别的都不要。小静不肯给,男方就不肯离,还带了人来她家抢孩子。”
方隽吃了一惊:“这么严重?”按说孩子在哺乳期内,要是父母离婚的话,孩子都是归母亲的,她老公来抢孩子,多半这场婚姻是为了孩子而结的。
外婆说:“那一家是骗婚的,说男的好像有什么毛病,就是想找个女人给他们家生个孩子。”
方隽心里跟明镜似的,果然是个骗婚gay,小静真是可怜,孩子更可怜。
方隽做好菜,叫了大家来吃饭,王阿姨母女都没什么胃口。方妈妈和外婆都劝小静:“小静,你得吃啊,孩子还要喂奶呢。”
坐在那儿一直没动的小静低头看着自己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儿子,不由得哇一声大哭起来:“我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啊?”她一哭,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母子的哭声两个此起彼伏,萦绕在房间里,方隽听得有些难受,特别想出门去找周嵩寻求安慰,这种悲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发生呢。
她一哭,王阿姨就更伤心了,因为女儿是婚事是她一手促成的,而且还是她棒打鸳鸯才造成的,所以这辈子母女俩的隔阂永远都不会消散了。孩子给那边,小静也许可以落个清静,重新过自己的生活,但是给了怎么气得过,不正好遂了对方的心意,借肚皮给人家生孩子吗?王阿姨的意思是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给那边,她来带,女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方隽听了,知道不管怎样,可怜的永远是孩子,小静心底的那道伤痕估计也没办法痊愈了。
王阿姨吃了饭就回去了,小静母子留在了方隽家里,因为夫家那边闹得太厉害,对小静和孩子都不好。方妈妈安顿他们母子睡下,回到客厅,只有方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外婆去洗澡了,但是电视的声音调成了静音,方隽的心思也不在电视上。方妈妈将声音放出来,调得很低,叹了口气:“现在怎么会有那样的人!”
方隽心头一跳:“你说小静老公吗?”
方妈妈点头:“那个男的据说是个同性恋,喜欢男的,跟小静结婚就是为了要给家里生个儿子传宗接代。小静怀上孩子后就再也没碰过她,却经常跑到外面去和男人鬼混,简直不得好死!”
方隽叹了口气:“这种人就不该结婚,祸害人家无辜的女孩子干什么。”
方妈妈说:“对!结了婚就算了,你得对人家负责啊,结了婚还不把人当人看,出去鬼混,简直就是个畜生。”
方隽问他妈:“你觉得他们这种人应该结婚?”
方妈妈愣了一下:“结婚是可以,结了婚就不能出去鬼混,对婚姻要忠诚。”
方隽叹息一声:“妈,这种人就算结婚,他们最终也会出轨的,跟男人搞外遇又不会怀孕,他们会越发肆无忌惮的。”
方妈妈被儿子说中了心事,因为方隽爸爸就是外遇出轨搞大了别人的肚子,他们才离婚的,过了好一会儿,方妈妈恨恨地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方隽哭笑不得:“妈,我是无辜的。”
方妈妈看了儿子一眼:“你知道就好。”
方隽张了张嘴,很想趁这个机会跟他妈说自己的性取向,不过觉得这不是好时机,因为小静母子还在自己家里,他说了他妈情绪肯定激动要闹的,那不是给人家添堵么,所以还是暂时缓一缓,反正有了小静的事作为前车之鉴,他妈总不好意思让自己的儿子再去祸害别人家闺女吧。方隽起身:“妈,我回学校去了。”
方妈妈连忙说:“你去学校干什么?你房间又没人用。”
方隽说:“我一男的在家,小静会觉得不太方便,反正我又不是没地方去。”
方妈妈看看小静住的那个房间,又看看儿子:“好吧,那你自己路上小心点。”
“知道。”方隽拿起钥匙出了门,然后直接开车去了周嵩那儿,本来以为这个假期要和他分开几天,没想到还能一起过,他的心情简直要飞扬起来了,这几天一定要好好利用起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