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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长公主凤目一扬,说道:“那火药好生厉害,只拳头大小的火药就能炸掉一处山丘,要是搬运到战场上,可不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这个消息,真是比生了孩子还让楼音高兴,看着她眉开眼笑,大长公主又继续说道:“那老秃驴说了,今晚就连夜试验,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交差了!”
    因此,即便楼音刚生完孩子,还是在第二日接见了妙冠真人。而楼音也将履行诺言,在大梁大肆宣扬浩贞教,让其成为大梁的国教。
    这点代价,完全值当。
    *
    又是一年盛夏时,艳阳高照,虫鸣鸟叫。
    楼音搬到了京郊的龙泽苑,那是二十年前太上皇刚继位时修建的行宫,冬暖夏凉,正适合避暑。
    当然,这里临近皇陵,方便楼音暗中行事。
    周国的工匠已经秘密进入了大梁,被安置在皇陵里。皇陵地处偏僻,风水极好,常年有御林军驻守,是秘密研制武器的好地方。
    而大梁的火药也运送到了周国,两方共同行事,事半功倍。
    只是如今两国都要从头摸索着制造武器,已经试验了多次也造不出车师尉都国那种能远程发射火药并使其爆炸的武器。
    如果能有车师尉都国武器的图纸就好了。
    为此楼音头痛不已,她将怀里嗷嗷待哺的两个孩子递给款冬姑姑,让她叫奶娘前来哺乳。
    大长公主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心疼地说道:“可怜了小言和小念,竟然被娘亲如此嫌弃。”
    楼音无奈地摇头,“没有嫌弃,小孩子一天一个样,越来越好看了。”
    只是心里烦心事太多,实在无法分心去逗弄孩子。
    大长公主心里也揣着烦心事,如今她的儿子每天游手好闲,偶尔调戏个良家妇女,有时又去东市打架斗殴,从来每个正形。
    “皇上,您看,什么时候合适给勤儿指个婚?”
    楼音虽然已经为人父母了,但是还没有培养起做媒的兴趣,她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不还没有合适的人家吗?”
    大长公主还想再多说几句,却被突然进来的枝枝打断了话头。
    枝枝附在楼音耳边轻言了几句,就见楼音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眼神里也有了几分悲戚之色。
    “怎么了?”大长公主问道。
    楼音呼吸加重了些,说道:“舅……尤大人他病了。”
    大长公主的脸色也变了,声音沉了下来,问道:“可严重?”
    楼音顿了好一会儿,没有回答大长公主的话,而是直接站了起来,“朕去看看他。”
    尤兆三个月前便被召回京都了,在朝廷挂着一份闲职,然实质却是被软禁了起来,旁人皆不得出入陶然居。
    但这一次还是尤兆回京后,楼音第一次去见他。有一张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情,到了陶然居门口,楼音却迟迟不敢进去,在外面徘徊了半天。
    她对舅舅的感情很复杂,是让她最能感到无能为力的人。
    尤铮尤暇谋逆是真,她不得不杀。但她也相信尤兆没有参与谋逆,不过她相信是一回事,朝廷相不相信又是另一回事了。一个征战沙场,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将军如何能忍受一顶谋逆的帽子扣在自己脑袋上?
    但是楼音没有其他办法,她不得不削了尤兆的爵位,并将他软禁起来。
    盛夏的陶然居异常安静,除了喋喋不休的蝉鸣声外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门可罗雀,人丁稀少。
    踌躇了半天,楼音还是走了进去。
    陶然居早些时候原本是要给楼音出嫁后居住的,后来虽没排上用场,但也修缮得十分华丽。
    如今住进来的是尤兆,一应的不和规制的东西都搬走了,使得陶然居空有华丽的壳子,内里的装饰却简单朴素,看起来有一种滑稽之感。
    正房里,出来见楼音的是尤夫人。
    如今她布裙荆钗,素面朝天,看起来还和在上清寺的时候一样,甚至比那个时候更憔悴了。
    “夫人,舅舅呢?”
    尤夫人低头瞄了楼音一眼,不敢正眼瞧她,“大人他……歇下了。”
    楼音眼眸里的神色暗淡了下来,笑着说道:“是舅舅不愿见朕吧?”
    尤夫人抖了一下,连忙跪了下来,“皇上切莫怪罪,大人他、他只是无颜面对皇上!”
    如今这个舅母,动不动就下跪,倒是让楼音恨无奈,她指了指身后的容太医,说道:“不管舅舅愿不愿意见朕,还是让太医先去给他瞧瞧吧。”
    尤夫人这才注意到楼音身后站着的容太医,明白了楼音此番的来意。心里顿时冒出了酸水,却又无处宣泄。
    如果,他们只是平常人家,应该会是让众人羡慕的和睦一家人吧。
    只恨生在帝王家。
    尤夫人站了起来,带着楼音和容太医往房里走去。没经过一处,尤夫人都伸手摸着门窗栏杆,每一步走得特别艰难。
    “舅母……”楼音终于看出了异样,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尤夫人敷衍着说道:“上了年纪,眼睛有些不好了。”
    楼音看了看周围,伺候着尤兆夫妻的下人没几个,自然是不如以前在赵国公府的锦衣玉食了。
    到了尤兆平日歇息的地方,远远得就闻到一股膏药味,楼皱了皱眉头,这一细微的表情被尤夫人看在了眼里,连忙解释道:“大人他在边关落下了不少伤,一到雨天就关节痛。以前在沙场上倒也没在意,回了京都闲下来了这毛病就显现出来了。”
    楼音默不作声,推开了门,看见尤兆正坐在床上擦拭着一顶头盔。
    那是当年太上皇赏下来的军功。
    楼音一眼便看见了尤兆右手上的那根断指,像一根刺一样锥着楼音的心窝。
    “舅舅。”
    楼音叫了一声,看见尤兆的上半身明显一颤,然后才慢慢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双唇都合不上。
    “罪、罪臣参加皇上……”他第一反应竟然还是挣扎着下床下跪,却被楼音拦了下来。
    二人一时间无语凝噎,各自垂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楼音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不懂在至亲面前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她回头对身后的容太医说道:“先给舅舅诊脉吧。”
    其实尤兆在边关就已经染了病,只是靠身体强撑着,直到回了京都才坚持不下去,一直卧床不起。
    今日听枝枝说,尤兆早朝已经咳了血,派去的太医束手无策。
    楼音这才带了容太医来,可诊了一会儿脉后,容太医也沉着脸说道:“尤大人不必担心,只是染了风寒,下官开几幅方子,每日服用,养个三五个月总能养好。”
    容太医福了福身,退了出去,楼音冲枝枝使了个眼神,让跟上去。
    而这厢,尤兆依然沉默着。
    楼音看着他脸上的疤痕,鬼使神差地说道:“舅舅,你恨我吗?”
    尤兆似乎是不敢相信楼音说出了这样的话,他怔怔地看着楼音,半晌后才说道:“罪、罪臣不敢。”
    楼音叹了一声,说道:“舅舅能明白朕的身不由己就好。”
    她为尤兆掖了掖被子,知道以他们二人的性格是不会再多说什么的,于是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便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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