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明点头:“有点印象。”那女的看起来长得还不错,可是看人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她还觉得莫名其妙,难道她哪里不小心得罪人了吗?
张天娇撇撇嘴:“她不是好人,你不用理她。”
“啊?”赵晓明有点奇怪,“不是好人”这四个人用来形容一个人,似乎是有点重了呢!
“我跟你说。”张天娇把头凑过来,一副要跟她讲什么秘密的样子,“这人啊,她是地主崽子,后来她爹不知道怎么攀上了我爸,趁我爸妈还没过世的时候给我哥订了娃娃亲,成了我哥没过门的媳妇,后来我爸妈不是走了嘛,他们家见我们家穷,就反悔了,给她定了一个城里人。那时候我哥正好去当兵了,他们家整天还在村里炫耀,说什么她要到城里去当公家人了呢!可真是气死我了。”
“居然有这样的事?那你哥怎么样?会不会很伤心?”女人都是八卦的,来自三十九年后的赵晓明也不例外。
“才不呢,我哥怎么会为那种女人伤心,这十里八乡,喜欢我哥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哪里就少得了她一个,这不,老天有眼,这人还没嫁出去呢,她那个男人就得急病死了,现在人家都说她是丧门星,克夫呢!所以说呀,做人可不能太得意忘形了,现在她见我们家光景好了,又想来回来找我哥,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可跟我哥说了,他要是敢找这个女人,以后就别认我当妹妹了。”张天娇得意地说。
“啪!”张天亮一巴掌拍在张天娇的脑袋上,“还不回去做饭,在这磨蹭什么呢?”
张天娇吐了吐舌头:“哥你怎么又打人!”
“谁叫你鬼鬼祟祟的,又说谁的坏话呢?”
“哪有,人家跟晓明姐拉点家常而已。”
赵晓明微微一笑,仿佛又看到了谢娉婷和谢大哥的日常相处,为什么这么好的哥哥,都不是自己的呢?
张天亮接过张天娇肩上的担子,另一只手拎着一只空尿桶,大踏步地朝家里走去。
赵晓明她们两个跟在后面,张天娇看着她哥高大的背影,骄傲地说:“你看我哥长得俊吧?不管是种庄稼还是干家里的活,我哥都是一把好手,在大队和公社里也都说得上话,咱们村里的姑娘都想嫁给他,不过我可得要好好挑挑,要能干又好生养的,还要对我哥和我好,你说呢?”
“没错!”赵晓明认同地点头。
回到家,张天亮已经把火烧着,锅里烧上热水了,见两人回来,把锅灶的事交给张天娇,他继续出去担水。
张天娇手脚十分麻利,一会儿工夫就把玉米面糊糊煮好了,蒸了一碟咸菜,再把昨天晚上剩下的酸菜炖鱼热了热,一顿早饭就准备好了。
张天亮很快就把水缸装满,坐下来跟她们一起吃早饭,尽管是最普通的农家饭,但这个时候还没有普及农药化肥什么的,自家种的东西都是天然有机的,玉米糊糊的香味特别浓,自家腌的咸菜也别有风味,赵晓明自己都有些奇怪,一贯挑食又胃口不好的自己居然吃得挺香。
不过张天娇还是对她的食量表示了嫌弃,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吃得像只猫一样,吃那么点儿能饱吗?瞧你那细胳膊细腿的,难怪一点力气也没有。”
天地良心,赵晓明一贯引以为傲的身材居然被嫌弃了。
吃完饭兄妹俩就要去出工了,赵晓明对此表示了好奇:“我可以跟你们去看看吗?”
张天亮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可以,你就跟着阿娇吧!”
张天娇上下看了看赵晓明:“干活就不能指望你了,不过你可以帮忙讲一讲广播,讲一天下来也有六分工呢,你吃那么少,够你吃的了。”
说话间兄妹俩拿上锄头,挑上粪箕就出发了,赵晓明赶紧跟了上去:“六分工?”
“可不是嘛!”张天娇不满地说,“我在地里累死累活干一天,也只能算六分工,那花蝴蝶坐在树荫底下,喝着水,乘着凉,只要动动嘴皮子,一点劲儿也不费也能一天六分工,哥,你可真偏心眼儿。”
赵晓明看向张天亮的眼神就带上了些许探究,看起来他对这位前未婚妻还有点余情未了,所以在假公济私在安排工作上特别关照?
张天亮似笑非笑:“你要愿意,我也可以让你坐在树荫下念稿子啊!”
张天娇气得一跺脚:“你就可这劲儿笑我吧,不就是不识字嘛,我要是能像花蝴蝶那样在县里上高中,早就招工进城里吃公家饭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赵晓明就觉得奇怪了:“那她怎么没招工呢?”
“地主崽子呗!”张天娇不屑地说。
说话间三人转过一个山坳,赵晓明突然被眼前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给惊呆了。
现在早已过了收获的季节,地里并没有作物,可是似乎全村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一刻不停地忙碌着,有人在翻地,有人在把地上的大石头撬出来,有人挑着泥土或石块在眼前穿梭来去。
不远处竖着三块极大的木牌,上面用鲜红的油漆写着三个大字:“学大寨”,高音喇叭正在播放着曲调激昂的歌曲,歌词也是十分抑扬顿挫:“农业学大寨,农业学大寨,毛|主|席的指示记心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