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没几步,他突然想起朵拉,再回过头,她玩的不亦乐乎,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
89.这是种隐疾
那些幸福的时光同悲伤的时光一样,不管你是挽留还是遗忘,它都在以同样的速度流逝。暑假在因果镇中消耗了一大半,柯布依旧满足于这种自甘堕落的现状,不愿意想接下来要做的事,不愿意想那些困扰的事。他躲在不需要思考的躯壳里,一面担心时间和青春的离去,一面恐惧着前面等待着他未知的事。
他拿着牙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口中被白色的泡沫填满。支理的话如同阳光明媚的清晨下起的雷雨。
“你还不准备走,要赖到什么时候?”
柯布吐掉泡沫:“现在是在赶我走吗?!”
“既然听懂了字面的意思,就不要在重复发问了。”
“对你来说我到底是有多烦。”柯布不满意的含着水冲净口腔,然后吐出来。
“你今年一共在家里呆了几天。”
“没算过。”柯布极力逃避的事却被支理不断提起,他不肯让自己忘记这股痛,一次又一次的将丑陋的伤口从黑暗中翻出来。他越过支理走出来,不愿意再多和他说话,他们和普通的情侣一样也有属于他们相处的问题。只要一提到这个沉重的话题,气氛就会变得不愉快。柯布将挎包扔在床上,将自己的衣物放在里面。支理只是站在一旁盯着他,用洞悉一切的眼神,柯布的内心无处躲藏。收拾好东西,他提了提包:“走了。”
支理抓住柯布的手臂,柯布用力的挣脱:“干什么,放开。”
“每次回去你都得闹这么一出?”
去年寒假两个人也因为这件事有些不愉快的小插曲,柯布不明白,难道自己想呆在他身边也不行吗,他却固执的总得提醒他家庭的事,那个家庭还有回去的必要吗。
“会变成这样你以为是谁,如果你不提,也许……”
“也许什么?也许你的家庭就会变回原样?也许那个叫丁骆园的女人就从没出现过?”
“别说了,我不要听,非得吵架你才高兴。我不像你,每个人都有难以名状的隐疾,我的隐疾是家庭。你就不能不提吗,让我难受,你就这么开心。”
支理冷哼一声,放开抓住的柯布:“所以你的意思是,让你难受的是我?柯布,你还真敢开这个口,亲手不断撕裂开的伤口却用着我的名义。”自己一直否认的事实如此直接的说出来,柯布不知所措,只觉得身体冰冷。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当初喜欢上支理的这种性格,幸福是这种性格赋予,痛苦也是这种性格挖掘的。
“你真混蛋,你知道说这些话会让我……”柯布说不出来话,喉咙疼痛的在抽搐,他捏紧自己的手,任指甲陷入掌心里烙出印痕。
“当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想让我一辈子也别提,你想让我当你痛苦的旁边者,看着你痛苦却无动于衷,和你一样假装什么事也没有。”支理捏起柯布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给我听清楚,柯布,我做不到。”
“如果给我点时间的话”柯布的话还没说完,支理打断了他:“所有人都在给你时间,你呢?挥霍着这些时间。”
柯布用力的挣脱开支理,想推开支理:“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这种事,你又知道什么?”有多久,两人没有这样大吵过,无论这样的争吵有多少次,却无法习惯这种让人窒息的胃痛。这就是柯布害怕的未知,因为一句话、一件事就会触发一场战争。
支理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表情,愤怒、失望、困惑,各种情绪交杂在他清澈的眼睛里,他淡淡的开口:“就连我也不能碰触你那个世界吗?”这样一个问题,把柯布撕裂成碎片,他短时间无法应答,很快又变得歇斯底里:“就这样有什么不好,我很满意现在,你有什么资格来替我做决定。”
支理将柯布推在墙上,背后一阵疼痛,他拧紧眉却不敢看支理的眼睛,支理咬着牙:“你再敢说一句我没资格试试,给我记住,我永远不想再听到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
“我就要…”
抵住他身体的手力道加强了:“不要测试我的忍耐。”
“痛,放开我。”柯布咬紧唇。
支理松开手,柯布带着冰冷的表情往门口走去,不想呆在这里,一分钟、一秒钟也不愿意多呆,空气都变成硫酸,把皮肤腐蚀的疼痛难忍,支理这次没有再阻拦,只是走回书桌前,拿起素描本,曲起腿,声音若有似无:“想知道我的隐疾吗?”
柯布站定,不回答,却等着支理说下句.
“是放不下家庭的你。”
一句简短的话,震碎掉柯布的理智,他狼狈的离开。
坐在回去的火车上,柯布的眼睛始终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风景,以前也和支理吵过架,过几天,等两人都平静下来,一切就会变得像没发生过。所以,这次也会是这样吧。即使这样告诉自己,为什么还是如此难受,属于自己的言语无法缓解任何事情,身体和心像嗜血般渴望着支理,但另外心底的黑暗却背道而驰,撕裂、再撕裂,扯得鲜血淋淋依旧不肯放手。
这边的丁骆圆整整两个多月都惶恐不安,盯着面前的柯秦,不知道如何开口。事情还得从她去找柯布那天说起,当她离开后才想起自己包里给柯布带得特产,当她回去时,却看到了校舍里的柯布和支理。丁骆圆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她六神无主,待她花了很长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一方面想着要不要告诉柯秦,一方面很担心柯布的情况,她没想到柯布竟然会和一个男生在一起,从小视他为自己弟弟的丁骆园,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找柯秦一起商量这个事。
90.交换
柯秦察觉到自从丁骆园上次回来后,常常欲言又止,整个人心神不宁。他并没有追问只是等着丁骆园自己开口,今天丁骆园坐在对面,手捧着咖啡却没有喝,始终低着头。许久,她终于开口,不难听出声音中夹杂着的紧张:“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柯秦稳了稳心神,合上报纸:“说吧。”
“说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要生气,也不要太责怪他,虽然这件事确实不应该,但我认为导致事情变成这样我们也有责任。”丁骆园的话让柯秦有些莫名其妙,能让她如此严肃认真的摊出来谈论,柯秦隐约能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下意识的手微微握紧,他没办法在听到事情之前就答应任何事,于是他不发一言的等着丁骆园继续往下说。
“我想,那个,柯布好像….”一提到柯布的名字,柯秦不禁拧紧了眉头,成熟的脸上难掩不安,急于想知道丁骆园究竟想说什么事:“他怎么了。”
丁骆园深吸了一口气,下决心般用简短明了的话说道:“柯布好像和一个男生在一起,上次去找他,无意中撞见,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她说完便用眼角去观察柯秦的脸色,柯秦愣住,脸上的表情带着困惑,仿佛一时不明白丁骆园到底在说什么,只是毫无感情的问:“和男生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她明白这件事必须清清楚楚的告诉柯秦:“就是说柯布也许是同同性恋。”最后三个字艰难的从口中蹦出来,当被柯秦听到一刹那,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手指用力的抓住报纸,用一种丁骆园从没有看过的眼神直直的望向自己这边,丁骆园莫名觉得害怕。
“也许?”柯秦再一次发问,这次她没再说话,低下头。柯秦的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如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不想相信,不愿意相信,内心被一种叫自责的情感逼迫得苦闷难忍,他突然站起来不发一言丢下丁骆园离开,丁骆园的眼泪不停的流下来,看着柯秦离去的背影,那一瞬间她似乎能感觉到,柯秦这一走永远不会再回来。这些年,柯布因为那件事的打击和变化已经在折磨着柯秦,而这件事无疑将他整个人催毁了。她从伍茜那里赢得了爱情,做为报应,却永远无法比得过一个父亲对孩子出于本能的爱。
柯布并没有直接回家,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苏幼言坐在他旁边翻着书:“特意把我叫出来就为了看你这衰样?”
“很衰吗?”柯布苦笑着摸摸脸:“我和支理大吵了一架,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他,不管我再坏、再自私他都不会管我,但为什么非要…”他没有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