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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凉看了看他,很含蓄的说:“就是你那天做的事。”
    盛夏心头微微发凉。
    “只是结果不同。”叶凉叹了口气,“他太冲动了。”
    “是谁?”盛夏有些冲动地问道:“到底是……起因是什么?”
    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不像是疯子,但一个没有失去理智的人又怎么会莽莽撞撞的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去跟人拼命?就像那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如果不是路永川摸进他的病房里来,他也没机会杀了人再往外跑。
    叶凉大概觉得自己在病房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了,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压着嗓子含糊的说:“这人之前就经常挨打。那天大概是两个守卫做的太过了……算了,说这些干嘛,我今天过来就是看看你的手,顺便跟你打个招呼,有什么要帮忙的……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的,都可以。”
    盛夏在床边坐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能帮我打听一下盛世集团的消息么?”
    叶凉显然也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并没流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点点头说了句,“我试试。”
    “谢谢。”盛夏艰难的道谢,苦笑着摊手,“我现在除了说谢谢……”
    “我明白。”叶凉莞尔,神色随即就有些消沉下来,“如果可以,谁愿意做这样的工作?一旦进来,抽身就很难了。”
    这还是叶凉第一次把话说的这么明白。盛夏试探的看着他,“你是说……”
    叶凉点点头,“如果你能离开这里,如果你以后有能力做一些改变……我是说,凭我自己的力量是没办法离开这里的。”
    盛夏明白了,“我会记在心里的。”
    叶凉看着他,眼里微微带点儿不确定的神色,“这是我们的秘密?”
    盛夏点点头。
    叶凉似乎松了口气,脸上也随之露出欣慰的表情。他没再往下说,只是摆了摆手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咔哒一声重新阖上,房间里又一次只剩下盛夏一个人。
    盛夏看着脚下的水渍在秋日干燥的空气里渐渐变浅,最终消失,觉得生命里的某些东西也像这水渍一样,心不甘情不愿的永远消失了。
    七号楼事件的后续影响比盛夏想象的还要严重,自由活动被取消了将近两个月。直到十一过后才又开始重新开放了顶楼的活动室,但户外活动仍然不被允许。
    盛夏这段时间心事重,日子便觉得加倍难熬。叶凉那边并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米兰这边也是毫无动静。他翻来覆去的猜测米兰和霍东云的关系,心里像埋着一根刺,既沮丧又有点儿焦躁。
    霍东云本身就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作为霍家最大的BOSS,他不会不知道自己手下的生意都有些什么内幕。但他若是知道被关在这里的人居然想方设法的在跟外面的人联系……好吧,他会怎么处置他呢?
    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隔着走廊跟海荣喊来喊去的商量。盛夏憋了好久,终于找到跟海荣一起参加自由活动的机会,把他遇到米兰的事情告诉了海荣。他不敢说的太透,只说是母亲的一位旧友,并担忧自己的这一番举动有可能会连累到海荣,毕竟这里很多人都看到他们走的比较近。
    海荣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我倒是觉得这个女人就算跟霍家有关系,也不是很紧密的那种关系。她如果真的是站在霍东云那边的,看见你的时候大概不会那么意外……她跟你关系怎么样?有多熟?”
    盛夏回忆了一下米兰看到他时的表情,不确定的说:“应该能认出我。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我也经常有露脸的机会,而且我和我母亲长得很像。”
    海荣分析说:“她认出你,也知道了你表达的意思,但是她当时并没有表现出来。很有可能她跟霍家嫡支的那一伙人不是同一阵线的。”
    盛夏稍稍放下心来。果然还是旁观者清吗?如果真是他说的这样,那么,米兰即使不会想办法救他,也不会主动去霍东云那里告发他。
    “我还是急躁了。”盛夏稍稍有些后悔。
    海荣倒是不觉得他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毕竟关在这样的地方,一丁点儿的希望都会让人发狂。这种急迫的心情他是能够理解的。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海荣突然问她,“你为什么会懂摩尔斯码?”
    盛夏扭过脸望着窗外,淡淡说道:“我母亲教我的。”
    海荣露出疑惑的神色。盛夏的母亲他虽然不认识,但也曾在社交场合见过。他想不通像她那样的贵妇人怎么会懂得这样的东西?还有那位夫人,竟然也懂。
    真奇怪。
    第9章 蜜友(三)
    盛夏并没有放弃对米兰所抱有的希望,但过了这么久,他的生活还是老样子,他开始思索这个希望能够实现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如果她真的做了什么,不会没有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可循——如今既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那就说明她什么都没有做。
    盛夏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并没觉得太失望。因为米兰对他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人,除了多年前与泰莉之间那一点儿不靠谱的旧情分,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牵绊。况且以他如今的境况,米兰那种地位的人伸手帮了他,他又该拿什么去偿还?
    盛夏很快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积极地投入了另外一件事当中:拼凑出整个疗养院完整的地形图。托了叶凉的福,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整个重症院的结构以及大概的人员分布情况。但这还远远不够,他还想弄清楚前院以及后山的详细情况。
    从已经掌握的情况来看,整个疗养院的形状就像一只葫芦。葫芦嘴正对着下山的方向,叶凉说进出山里的这条公路还是霍氏出资修建的,受山里的地形条件所限,路面的宽度只够两辆车并肩行驶,不过路面很平整,山路转弯的地方也做了详细的标识和足够的防护。从这里到山下的距离大概有一百公里左右,从山下到市区大概还有两、三个小时的车程。
    从疗养院的大门口往里走是一条笔直的车道,车道两侧是茂密的树林,树林后面还有若干建筑,但这些建筑叶凉在上班的第一天就被告诫不允许靠近。所以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他也不知道。
    车道尽头是疗养院的主楼,白墙红瓦的四层建筑。一二楼是行政人员的办公室,三四楼是实验室,同样有权限限制,像叶凉这样的普通医师是没有随意进出的权限的。
    主楼后面是两栋宿舍楼,一栋是守卫住的,另外一栋是值班医生和护士住的。在这里工作的医护人员上下班的时间也是有严格要求的。像叶凉这种级别的普通医生平均两周休息一次,可以下山回家,工作时间是不能随意离开的。
    宿舍楼的后面就是重症楼的入口,这一侧从盛夏的窗口是看不见的。据说防守很严格,工作人员出入也会收到很仔细的检查。
    再往里的情况,盛夏如今都已经知道了。
    盛夏分析已掌握的信息,觉得应该把目标放在重症院这一边。毕竟与自由只隔着一道高墙,比起前院的层层障碍,怎么看都要容易一些。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叶凉泼了一桶冷水:先不说如何在看守的严密巡逻之下穿过高墙和电网,就算真能出去,总要跑得离疗养院远一点儿吧?可是这一带都是货真价实的原始森林,万一在丛林里乱窜的时候遇到野兽怎么办?迷路了又怎么办?
    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了。
    如果盛夏不想放弃这个计划,这就意味着他需要很多的人力物力来勘察这一带的地形,并且详细制定进出的路线。以他如今的条件是无法完成这样的计划的,虽然他手里还有一些私人的资金,但这是他的底牌,他不能轻易透露给别人知道。他现在能够接触到的人当中只有叶凉能够自由的出入疗养院,以他和叶凉之间的交情还不足以让他托付这么重要的事。
    没有纸笔,所有已经掌握的东西只能记在脑子里。盛夏和海荣一起参加自由活动的时候,会寻找单独相处的机会,然后反复的核对自己记忆的东西,生怕哪里出现了偏差。要知道,在危急的时刻,一点点的偏差都有可能产生致命的后果。
    海荣看出了盛夏的焦虑,安慰他说:“不能把宝全部压在那个医生身上,他毕竟拿着疗养院的工资,对咱们就算抱有善意也是有限的。为了以后不确定的利益就放弃眼下实实在在的利益,这种事情傻子才会做。我们得另外开一条路。”
    盛夏苦笑,“谈何容易。”他和海荣都是没有人来探视的类型,在他们所能够接触到的人当中,能够出入疗养院的,就只有一个叶凉——这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因为他们所掌握的一切信息,无论真假,都来自这个人。
    海荣想了想说:“你还记得我上次指给你看的那个南唐吗?”
    盛夏脑子里浮现出那张脆弱又精致的面孔,点了点头,“我记得你说他在外面有关系。”
    “对,”海荣微微兴奋起来,“他的经纪人会定期来看望他。如果能说服他搜集一些信息,也可以跟叶凉说的话做一个对比。”
    盛夏发愁,“你跟他只是脸熟,我跟他根本还不认识。这样的交情怎么说服他成为咱们的同伙……说到这里,我怎么觉得他似乎没有想要出去的意思?”那样一种空洞的眼神,根本看不出任何求生的欲望,盛夏甚至觉得无论把他送到哪里,无论让他陷入怎样的境况之中,对南唐来说都无所谓。
    海荣奇怪的看着他,“你以前不知道他?”
    盛夏摇摇头,“我很少关注这些消息。”
    “那我长话短说吧,”海荣说:“南唐是艺人,他一出道,公司就安排他跟另外一个男孩成立了一个组合。两个男孩同进同出的,难免会有比较……你懂的。后来公司解散了组合,让两个人各自发展,但是媒体还是经常会把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南唐的成绩要比那个人好,大概就这样结了仇。再后来大概是有了正面冲突,那个男孩就串通自己的金主给南唐下了套,把人给送到这里来了。当时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大部分都认为南唐吸毒过了头,伤了脑子,把自己整成了精神病。”
    盛夏干巴巴的“哦”了一声,看来那句话说的果然没错,幸福的模式都类似,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
    “南唐一直认为那个男孩跟他是患难之交,感情堪比家人,所以就算有摩擦他也没当回事儿……”说到这里,海荣难得的露出八卦的神情,“我怀疑南唐其实暗恋他,所以才会这么受打击。”
    盛夏对艺人的绯闻没兴趣,“如果是这样,他会想要报复吗?要是他连离开这里的愿望都没有,你怎么去说服他?”
    “总还是有希望的,”海荣想了想说:“年轻人谁没遇到过感情挫折?没挫折怎么成长?总不能一直这么软弱吧?又不是彼得潘。”
    “好吧,”盛夏说:“但愿你能说动他。”他转头看了看周围,总觉得今天的活动室里的人数比以往更少,“钢琴家今天没来?”
    海荣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意有所指的说了句,“他大概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出现了。”
    盛夏的心脏没来由的狂跳起来。他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听到什么样的可怕的消息,本能的不想听,但他又控制不住的自己,想要证实一下心中的猜想。他被关到这里已经快半年了,偶尔从乔治王和那些护士的只言片语、从叶凉的旁敲侧击中对西岭疗养院所隐藏的秘密多少也有些猜测。但这个猜测太可怕了,他始终不敢相信。
    海荣注意到他的脸色微微泛白,忍不住露出讥讽的神色,“嗨,我说,你该不会真的那么天真吧?!”
    盛夏推开他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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