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那天在创客基地时列昂尼德说过的话,没想到当时想的那些,今天竟成了真。
可是他的理智又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只是出于一份责任而将他们父子纳入自己羽翼之下,他有一个喜欢的人,为了那个人他取消了和未婚妻的婚约,但却因为安安和他的存在,让他不得不做出背弃喜欢的人的决定。
任宙远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列昂尼德见状脸色大变,他刚想追问,任宙远就开口了,“安安是我儿子,我能把他照顾好,”他抬眼看了一下列昂尼德,“……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列昂尼德气得脑门都在发疼,态度也稍微强硬了起来,“安安也是我的儿子,准确来说,我才是安安的父亲。”
任宙远迎视他的怒目,把心一横放了句狠话,“安安是我的儿子,不信你可以去查!”
列昂尼德气在头上,没有考虑任宙远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只当他在说气话。他想了又想,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到最后列昂尼德突然想到什么,瞪了任宙远一眼,问道:“是你那个朋友吗?”
“什么?”任宙远一愣。
“是你那个朋友吗?”列昂尼德又问了一次,“你喜欢他?”
任宙远懵了一瞬,想了一阵才总算明白列昂尼德说的是谁。他嘴巴微张,讶异范文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两人的对话中,只是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一下,又快速地冷静下来。
任宙远像是做了个重要的决定,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喜欢他,”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有点苦涩,但是此时他已无暇探究自己的心情,他道:“所以我跟你,没有我们。”
列昂尼德盯着他看了许久,末了冷笑一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口气喝光。
桌上的食物早已变凉,就像他们的关系那样,又冷又硬,即便有人用心地给他加热,也难以变回像最初那样新鲜美味。
好好的一顿饭最终不欢而散,任宙远看着列昂尼德从一开始兴高采烈地描绘着未来,到最后脸色铁青着离开,心里也有些不忍,于是当列昂尼德提出送他回家时,他也没有阻拦,反正他已经知道安安的存在,也就没有必要再躲着他。
一路上两人各有所思,车内气氛实在谈不上好,好不容易到了任宙远家楼下,任宙远正想说句客套话化解尴尬,却听到列昂尼德先他一步开口,而他说的话,让任宙远连最后的客套都吞回到肚子里,只想甩他一个“滚”字。
他说:“今晚的提议我不会放弃的,但在你答应之前,我希望你能先反思一下你对安安的教育问题,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雷打不动小剧场*
(对每个字眼都很较真的)任宙远:三个人一个家,如果又多了一个怎么办?
列昂尼德(激动脸):宝贝你又有了?!
任宙远(鄙视脸):我无性繁殖吗!
第24章 倾斜
任宙远晚餐没有吃多少,倒是吃了一肚子气回家。
那男人最后说的是几个意思?质疑他的教育方式?开玩笑!他以为自己是谁,教育大师吗?那么厉害怎么不去当老师了!
他气得头都差点冒烟了,丝毫没想过不久前他才在心里暗暗赞叹过列昂尼德是一个好的教育家。
任宙远回到家里,看到安安在玩之前他带回来的,列昂尼德送的那些零件,将它们拼成各种各样的东西又拆掉重新再拼,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自己那么辛苦怀胎十月把安安生下来,现在倒好了,儿子样子长得不像他,兴趣也不随他,以前还会安安静静待在自己身边看看书,现在就只会一天到晚捧着这些破零件玩个没完。
他伸手戳了戳安安的包子脸,安安连头都不回一下,任宙远想了想又觉得不忿,幼稚地问安安:“安安,你喜不喜欢外国人啊?”
安安几乎是下意识地,头也不抬就答道:“安安最讨厌外国人了。”
听到他这么说,任宙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去洗澡。
列昂尼德像是要兑现他的承诺那般,没有因为任宙远说有喜欢的人就轻易放弃。在他眼中,安安是自己的儿子,任宙远是养育安安的人,所以理所当然他们才应该是一家人,而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好朋友”,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回去后他又问了他哥的意见,针对现在的状况做了点战略调整,等上班再见到任宙远时,态度有了180度转变,任宙远差点以为他被换了个芯子。
就像现在,列昂尼德正捧着台ipad语气随意地问他:“你觉得这几款镜框哪一个比较好?”
任宙远表情诡异地看了他很久,末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随意地指了一款。
像这样的情况今天早上已经发生过好多遍,从沙发、地毯、床单,到窗帘、抱枕、毛巾,列昂尼德几乎每隔十分钟就来问他的意见,任宙远一开始还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很快就察觉他的用意了。
他有点哭笑不得,觉得这招数还真是新鲜啊,装出一副两人俨然要同居的假象是想要干嘛?
等列昂尼德第不知道多少次来找他的时候,任宙远怒了,他敲了一下电脑显示屏,板着脸对他说:“老板,这份稿件今天下班前就要交,我现在初稿都没写好,请你上班时间回去你的位置上做正事好吗?我工作很忙的。”
列昂尼德递ipad的动作一顿,随即表情淡然道:“那个不急,你下周交也行,”说着他又把ipad继续递到任宙远面前说:“我手头上这个比较急,我选不好没心思工作,这也是正事,你先帮我选完。”
任宙远简直要被气笑,心想你这样公私不分公司的人都知道吗?可是列昂尼德根本不打算放过他,见任宙远不接就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动作,无奈之下任宙远也只得乖乖帮他挑,到后来还恶作剧的挑了几个屎黄色的枕套,挑完之后他可没错过列昂尼德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心里暗笑过后才突然醒悟过来他眼里不敢苟同,自己就这样硬生生被当成品味奇差的人。
列昂尼德就这样换着法子来告诉任宙远,他在努力地为他们“一家人”的未来做准备,任宙远虽觉无奈,但是不得不承认,在心里的某一个角落,某种坚持正被逐渐敲碎。
未来这个词太遥远,但是“一家人”这三个字却像是摆在他面前,只需他伸一伸手,就能轻而易举地将追求了多年了东西收入囊中。
任宙远每天在家里看着安安,回到公司又能看到和安安相似的一张脸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内心的动摇越来越明显,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在安安快要睡觉的时候套了下安安的话。
他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突然又想起了列昂尼德指控他的教育方式,想了想道:“安安,跟爸爸说一下你在幼儿园都学了些什么呀?”
安安往任宙远怀里钻,闷声含糊说了几句。
任宙远双掌托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抬起,让安安又说了一遍,这次才总算听明白,这家伙根本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显然平时上课完全没在听老师说话。
他又换了个方式问:“那安安你给爸爸说一下你平时玩的那些东西,都是做什么的?”
这回安安眼睛都亮了,两下挣开任宙远的手,掰着手指头一项项给他解说,几乎是当任宙远是他的学生一样,居然给他说起了那些机器的运作原理!
任宙远听得脸都抽了,暗忖道列昂尼德这就是你的儿子,就是你的维奇把儿子带歪成这个样子的!
耐着性子听安安说了好久,任宙远觉得自己再不打断他,估计他能说一个晚上,“好好,爸爸知道了。”他捏了一下安安的脸道:“安安是不是不爱爸爸啦,怎么爸爸觉得现在安安就只爱玩你那些小模型。”
安安翻了个身抱住任宙远,埋脸在他胸前撒娇道:“安安最爱爸爸了!”
任宙远心里一动,顺势问道:“哦?那……如果安安的‘另一个’爸爸出现了,安安还会像现在这样这么爱爸爸吗?”
安安一听,从任宙远怀里抬起头看他,“爸爸不就是安安的爸爸吗?另一个爸爸是谁呀?”话一说完他就一脸戒备的神色盯着任宙远,“爸爸你在说文锋叔叔吗?”
任宙远汗颜,怎么又跟范文锋扯上关系了?他用食指戳了戳安安额头道:“小坏蛋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呢?”他清了清喉咙下意识地掩饰尴尬,“爸爸说的是,安安的‘另一个爸爸’,亲生的爸爸。”
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却没想到安安仍然是一副懵懂的样子,“爸爸不就是安安的爸爸吗?”
任宙远有点急了,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妈妈”,但是爷俩现在明显陷入了思想误区,于是他又搬出了当时和安安解释的那番说辞。
安安听完后还是不解,“爸爸是妈妈,妈妈也是爸爸,所以爸爸是妈妈和爸爸,安安没有另一个爸爸呀。”
任宙远:“……”
他总算体会到什么叫拿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任宙远又重新解释了一次,这回他认认真真地给安安做科普,红着脸说着不符合他形象的内容,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要和儿子科普两性知识。
“所以严格来说,安安的‘妈妈’是我,除了‘爸爸’以外,安安还有另外一个爸爸。”他边说边用手指明口中的爸爸和妈妈说的都是谁,希望儿子能听懂他的话。
安安皱着小眉头听他说,等他说完后朝任宙远那边挪了挪身体,手脚并用地抱住他,在任宙远还弄不懂他这动作的意思时,安安就用他那奶声奶气的声音道:“爸爸是我的,安安才不要另一个爸爸。”
任宙远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用力回抱住安安,在他额头亲了几下。
他心里百般滋味,既感动,又心酸。安安这是在宣示主权呢,他不知道所谓的“另一个爸爸”是谁,在安安小小的世界里,任宙远就是他的全部,于是当“另一个爸爸出现”时,他担心自己会被抢走,所以才用这么可爱又笨拙的方式将他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