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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测谎时看我的眼睛,眨眼回答‘不’,反之就答‘是’。语音聊天室登陆ID……密码……今晚九点半。”
    岑戈补刀:“宋幽烨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根据你的动作说出答案,因此,他测谎时心理一直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你们早就认识,合作多年,有你在,他对测谎仪之类不屑一顾。”
    大家愕然地看向付经纶,罗优蕊早已将自己对岑戈的怀疑和抵触抛到一边,捂着嘴后退了好几步,一直摇头。
    ☆、112.巴黎圣母院(4)
    付经纶沉默着望着岑戈,他本就不是容易歇斯底里的人,即便面对这样铁证,也保持着面无表情。
    赵苏漾心里同样五味杂陈,以前她对“开朗幽默”的付经纶敬佩得很,他默许岑戈参与办案,她更是心存感激,只是没想到,他的默许不过是要让她和岑戈一步步走进杀机重重的迷宫中。
    现在,她选择毫不留情地戳穿付经纶的真面目:“宋幽烨具有极端反社会人格,从儿童时期就渴望着杀戮和犯罪,前几名同类型的女性死者是他的初试,他体会到了虐杀的无上快乐。你根据宋幽烨的个人经历,为他‘量身定做’了一套虐杀手段,搭讪、囚禁、剃光头、还原酷刑等等,连受害人的身份、性别都一并算计进去,既满足了他的杀人欲望,又满足你自己冷眼旁观的扭曲心理。宋幽烨对受害者毫不留情,你又何尝不是?你是宋幽烨的绝对领导,却早就利用犯罪心理设计着他,以备某天将他当成主犯推出去,你就能神不知鬼不觉隐退,逃脱法律的制裁。这次你瞅准了机会,两面三刀,一边试图借别人的手杀了岑戈和我,一边趁宋幽烨不备,将爆炸物藏在他的车里,造成他畏罪潜逃自杀的假象。或许,你的最终目的就是杀害宋幽烨,岑戈和我如果死了,对你来说就是个赠品。”
    “付教授,你不为自己辩解吗?”江湖威皱眉问,“就像刚才一样?”
    付经纶却还是一言不发,眼中没有惊惧、慌乱,平静地听着,好像他俩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岑戈对跟随而来的探员使了个眼色,探员掏出手铐,付经纶很平静地伸手,竟然没做任何抵抗。
    十几个小时后,参与审讯的赵苏漾一脸无奈走出审讯室,对等在外头的岑戈说:“付经纶一直不开口,无论我们怎么问,他都好像没听见!那么多证据,就算他始终保持沉默,最后不也能定罪?他到底在抵抗什么?真变态!哼!”
    岑戈转身背对着她,双手撑在窗台上,默默眺望着远方。赵苏漾忽然感觉一丝愧疚,杀害岑凝的罪犯就在眼前,却迟迟没问出个所以然。她摸了抹脖子上的红围巾,冲过去握住岑戈的手,咬牙发誓道:“你放心!我就算三天三夜不睡觉,也一定撬开他的嘴!”
    这一语说得豪气十足,尽管疲惫,眼中的坚定和聪慧如同暗夜中最亮的星。
    岑戈偏头望着她,顺势将她拉进怀里,低头吻了下去。
    赵苏漾大骇,且不说这人来人往的走廊,头顶几个监控就要老命。然而他吻得动情且坚定,温热的触动着她心底的柔软,让她紧张之余,微微颤抖着回应着他。
    半晌,赵苏漾脸颊通红地回到审讯室,深吸几口气,下巴一抬,冷傲地望着顽固不化的付经纶,继续套他的口供。
    付经纶时不时抬手整理一下额前的碎发,望着眼前几个探员,眼神很深,嘴角时而擒着一抹微笑。高亮的大灯照向他的双眼时,他也只是平静地闭上眼睛,喉结随着吞咽,上下动一动。更多时候他望着天花板,食指一下一下敲着审讯椅的把手,仿佛在欣赏音乐会一样。
    从机场被带回来后,他就是这个鬼样子!
    赵苏漾喝了一大杯水,看了看表,此时已是凌晨四点,大家都到了最疲劳的时候,普通罪犯到这个点儿基本顶不住了,困意和焦虑交织,多半会撂。可你看付经纶,他一点困意都没有,却好似进入了亢奋期,明明没有音乐伴奏,他却随着什么节拍轻轻点着头。
    “变态!”赵苏漾心里暗骂道,揉了揉眼睛,转头看看门上的小玻璃窗——岑戈八成还等在外头,付经纶不撂,他铁定不离开。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在万籁俱静的凌晨格外清晰。
    “岑队!你冷静一点!你不能进去!!”
    “哎呀天啊!拉住他!”
    “岑队!岑队!快来人!我们控制不住他!”
    “老大!你想想自己的前途啊!千万别……”
    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岑戈怎么了?审讯室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付经纶也带着几分好奇和异样的期待看向发声处。赵苏漾站起来,隔着小玻璃窗往外看,只见几个身着制服的探员围着岑戈,好像打成了一团,商鸿朗和言青、水华几个也在,一面拉着岑戈,一面焦急地呼喊着。
    那几个人根本不是岑戈的对手,摔倒了又赶紧站起来接着去困住他,再次被打趴下后还继续狼狈地挣扎着站起来。
    “岑戈!”赵苏漾打开门担心地喊道。
    “你——”商鸿朗见了她好像见到了救星,“你快……”话未说完,整个人就被岑戈甩到了一边,但他还是竭力大吼着:“那个该死的变态付经纶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对岑队他妈下了杀手!!”
    赵苏漾目瞪口呆,望向岑戈——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眼中饱含痛彻心扉的绝望,他制服了最后一个拦着他的同事,冲进了审讯室,路过她身边时连撞到了她的肩膀都浑然不觉。
    这一撞,她重心不稳,往后倒去,一下子坐在地上。
    “为什么!”再次受到阻拦的岑戈朝栏杆后的付经纶怒吼。
    这是赵苏漾所见过的最愤怒、最无理智的岑戈,妹妹被害之后,母亲也死于同一人的阴谋下,任何人都不可能再保持冷静了。
    “岑……岑戈……”她站起来,不忍地唤着他的名字,却不知如何再开口。
    岑戈剧烈呼吸着,回头看了看她,双目赤红,泪光隐现。赵苏漾呆住了,不知所措地咬了咬下唇。她本来情商就不高,这时候更是心如乱麻,安慰?两位至亲相继离世,说什么节哀都是假的。劝告?看岑戈这个样子,想必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审讯室里的探员又一声惊呼,岑戈竟然拔枪指向付经纶。外头的探员也冲了进来,有人挡着枪口,有人抱住了他的腰。
    “老大你不能杀他啊!”商鸿朗竭力大吼,“你冷静!冷静!你的后半辈子不能毁在这个神经病手里!他就是在逼你!就是要毁了你!快……快把枪放下!”
    “岑戈!!”赵苏漾回神,尖叫着跑过去,直接挡在了岑戈的枪口前,不管不顾地朝他大声说:“岑戈你不要!求你!他就是一个神经病!他疯了啊!你不能疯!”
    “滚开!”岑戈低吼,目光冷厉。
    “不要!你把枪给我放下!快点!”赵苏漾也是个倔脾气的,这时命都豁出去了。这胆识,也真算是女中豪杰。
    “滚!”岑戈眼中凶光如同锋利的匕首,直刺过去,痛彻心扉的悲哀化为一身凌厉非常的杀气,让在场所有人寒从脚底生。
    大家见他对赵苏漾都如此态度,心底都凉了,更觉事情不妙。商鸿朗见状,推开赵苏漾,用胸膛顶上了岑戈的枪口。七八个人共同压制着他,抱腿的抱腿,挟胳膊的挟胳膊,他动弹不得,下唇已被自己咬出了血,眼泪直直从眼中滑落。忽然的丧母之痛令大伙于心不忍,可又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为什么……”岑戈的声音沙哑,带着哽咽。
    “呵呵呵……”付经纶忽然笑起来,轻松地舒了一口气,“怎么样,妹妹死掉之后,妈妈也跟着死掉,心情挺糟糕的吧?一向春风得意的你,伤心起来也是这副样子,哈哈哈。岑戈,哈哈,品学兼优,家庭和睦,父亲德高望重,母亲温柔贤淑,妹妹漂亮可爱。只是将来这一切都不存在了,丧母、丧妹,自己因为违反审讯规定并试图杀害嫌疑人而仕途全毁,知法犯法,监狱里蹲个几年,出来就是废物一个。哦!天!这个故事足够悲情,我喜欢。”
    “你这个神经病!”赵苏漾气得大喊,他毁掉的不仅是岑戈的后半生,也一并撕毁了她对未来所有美好的憧憬,他们可预见的幸福仿佛一夜时间崩塌了。
    “非也。”付经纶看上去心情很好,用手整理整理头发,好像给学生们上课一样侃侃而谈,“‘神经病’是一种非常不专业的说法,今天我要教你们一个新名词——Psychopath,冷血精神病患者,虽然行为和正常人一样,Psychopath的大脑不能理解情感,但倒是很擅长‘模仿’情感和利用情感。自私,毫无同情心,毫无忠诚度,而且非常的自恋。”
    显然,在看到了岑戈的崩溃后,心满意足的他打开了话匣子,“研究人员经常能发现出这类人行为模式的矛盾,越遇到暴力事件越能沉着冷静。哦,比如我,或许……还有宋幽烨。我们这种人一生中很有可能是出色的辩论家,而且描述事物时的手动作非常丰富,对于残酷性的免疫力非常强。又比如我。作为一个冷血精神病患者,我曾经花了一下午向亲爱的同学们普及了这个知识点——岑戈,没有去听过我的这堂讲座,对你而言是件很遗憾的事。”
    津津有味地说完之后,付经纶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半眯着眼,下巴微抬,语速变的很快,“对很多同学而言,也这般遗憾……因为,你在另一个报告厅开讲座,他们竟然都过去听。你不过是个靠着脸蛋哗众取宠的小丑,而我是真才实学。你不会了解我精心准备了一个月最后上座率不到90%时的心情,而你……190%!啊,当然,90%在我们学校已经算是首屈一指,但为什么你一来,我就要把这个第一‘让’给你这个毛头小子呢?你读过几年书?你吃过几次苦?你写过几篇……”
    “所以,这是你的动机?!”赵苏漾打断他的话,和他对视着,眼中压抑着震怒和悲哀交织的火光,“你嫉妒他,所以杀了岑凝!”
    “Oh no!”付经纶失望地摇摇头,闭上眼睛,“你们居然如此肤浅,同时把我想得如此肤浅。你忘了?我对自己的定义是——”他停顿一下,笑着一字一顿道:“冷血精神病患者。”
    ☆、113.巴黎圣母院(5)
    赵苏漾高声质问:“你到底为什么要杀岑凝!”
    “岑凝那个小丫头,小小年纪,没有礼貌,第一次见到我,就被我吓哭,以后干脆就叫我‘驼背叔叔’。我承认,我一开始是十分喜欢她的,若没有这件事,我害谁也不会去害她。只是,很可惜,我浑身的闪光点,她那双狭隘的眼睛竟然和你们这些俗人一样只看到我的驼背!”
    岑戈看向付经纶,眼神一片惊怒。
    “我只是想知道一向自命不凡的岑振和总是耀武扬威的岑戈在知道亲爱的女儿、妹妹惨死后会是什么样一种有趣的表现,不过……不要计较这些小事。”付经纶满不在乎地说,人命对他而言竟然就是这样一件“小事”,“小赵,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吗?你活在逆境里,才能锻炼出一颗比其他一帆风顺的人更勇敢的心,我就是这样的人。I wantknow,除了我,别人是不是也遭遇过挫折打击或者与逆境搏斗过?我需要‘正能量’。杀人是宋幽烨的兴趣,不是我的,我要的只不过是听那些俗人说一说他们如何再逆境中奋斗,和艰难困苦作斗争。”
    “一派胡言。”屈旌忍不住大声说,“你想看的是他们遭遇虐杀的画面!”
    “不不不……”付经纶摇摇头,一副学术权威的模样,“这件事应该这么理解——既然他们都没有遭遇过如我一样的困境,那么我就制造出一点困境和痛苦让他们体会一下,这样,他们不就有谈资了吗?事实证明,经过一番‘鞭策’,他们果然对‘痛苦’一词又了更深层次的理解,讲诉起来也终于惟妙惟肖,令人感同身受。”
    说罢,他还环视大家一圈,挑高一道眉,像是在征求意见。
    怪不得倪远航还原的视频中,那些被害人都被要求一遍一遍诉说自己被虐待的感受。商鸿朗也不禁插嘴:“你不觉得自己这种扭曲的心理最值得研究吗?”
    “我扭曲?”付经纶嘲讽地一笑,“你们难道不是这样吗?遭遇困境时,靠听别人自述悲惨的经历来自我安慰和调节——‘啊,原来还有比我更惨的人’。我恰与你们不同,我要的是一段跟我一样遭遇困境后通过自我的努力摆脱困境的故事,是‘正能量’,只不过那些死去的废物身上都没有这样的故事。”
    说到这里,他忽然瞪大了眼睛,眼神徒然凶狠起来,咬牙道:“他们和你们一样,尤其是你,岑戈,哦,还有你,小赵,凭借出色的外表、良好的家庭背景和教育,等等,过得顺风顺水,凭什么?在死前经历一次刻苦铭心的身心折磨,是一笔财富,懂吗?”
    “我们不懂。”赵苏漾咬牙道,“所以请付教授去法庭上好好说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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