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镜声呆住,不敢相信一样抹了一把脸。
十四五岁已经和十八岁的长相很相近,尚小寒现在的样子,只是下颌要比自己所知的弧度更秀气,两腮还带着一点儿小孩子的圆润,大概才开始抽条,瘦伶伶的仅到自己下颌高。那齐整的眉、秀长的眼、高挺的鼻子却跟长成后差别不大。
此时眼角带着一点儿水渍的样子,齐镜声需要极大的毅力握紧拳头才能让自己不把人紧紧抱进怀里。
尚小寒被他看的有点儿尴尬,眨眨眼后知后觉地觉得睫毛有些湿润,连忙摆手,“诶诶,我没有哭呢!没有哭!这个是痛了不自觉……”
齐镜声抬了一下手,又往下压,握紧的拳头张开,按在尚小寒单薄的肩膀上,扯出一个大大的笑,“生理性泪水确实不算哭,走吧,遇见你也算有缘分。”
尚小寒懵懂地被他带着走到巷子口,始终没挣扎开肩膀上的手,这种被年长男性近距离关心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
这个陌生的少年虽然不太大,奇异的却有种很让人安心的感觉,愣了半天,他才挠挠头,“我都忘了问大哥的姓名了,能告诉我吗?”
齐镜声左手揽着尚小寒,右手单手推着能源车,握车把的手青筋暴起,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抑制住全身喜悦的颤抖,每个毛孔好像都在叫嚣,【抱一抱他!抱一抱……】“我叫齐镜声,”转头盯住尚小寒的眼睛,齐镜声一字一句解释,“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齐,镜子的镜,声音的声。你呢?”
尚小寒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忍不住又去摸自己已经开始肿起来的嘴角,“尚小寒,高尚的尚,小寒就是,节气那个小寒。”
第一次知道,小寒的名字原来这么来的,齐镜声心里升起无穷的喜悦,重生这些天,好像现在才开始觉得,这是新的开始!
拉开他的手,齐镜声轻轻端起他的下颌,“张开嘴我看看。”
尚小寒窘迫地被捏着下巴,觉得怪怪的,然而对方是个干净漂亮一看就出身良好的男孩,只得默默张开嘴,还乖乖的,“啊——”
齐镜声忍不住笑起来,“腮部出血了,牙龈没事,去医院上点儿药吧。”
尚小寒慌忙从他手里挣扎出来,“没事的,这点儿小伤,几天就好了,用不着去医院。”说着他上下打量齐镜声,“齐哥哪里受伤了吗?”
齐镜声裤子上沾了些土,哪里都好好地,一摊手,“擦点药总好的快一点,就当陪我去的吧。还是、你下午有什么要紧事儿?”
说不定衣服里面哪里有淤血青紫,好歹是为了救自己,尚小寒抓抓裤缝,本来是极尴尬的话,但是面对齐镜声的表情,他不自觉就张开嘴,“那、我能先回家一趟吗?”
“嗯,往哪里走?我带你吧,”齐镜声把书包挂在胸前,示意他坐到小破车后面,“有要紧事儿吗?”
尚小寒坐到能源车后面,揪住齐镜声腰侧的衣服,不对着脸话就更好说出来了,“内个,我没带钱,回去取点儿钱。”反正已经受伤了,可以从陈珍手里拿点儿医药费出来。
谁知道齐镜声听了他的话就停下来了,甩过书包去,“哥哥什么都缺,就不缺钱。换个目标,指指附近的大药房在哪里。”这样的瘀伤不必去医院挂号了,通知监护人太麻烦。
尚小寒拉开拉链,一下子就呆住了,这样的红带子包着的一捆钱是一万,他见人从银行取过。
盯住这书包底儿上的几捆票子,他仿佛能看到学校的先生在冲他招手。
不自觉吞咽了一口还带着血丝的唾液,他小心把拉链拉好,指给齐镜声去西城区官营药房的路,心里好像揣着无数小兔子拼命的蹦跶。
这个哥哥,衣服鞋子都很贵的样子,还带着这么多现金,要一家子全上班也得挣几个月那么多的现金,看举止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吧?
可是他骑着个破能源车,陈珍都有一辆的车,五千块就能买辆全新的。
会是什么原因呢?离家出走?或者这些钱来历不明?
能源车突突着开进西城区的主干道,太阳西沉,阳光洒在少年迷茫的脸上,才过十四岁生日没多久的尚小寒,用自己不多的人生经验开动脑筋想尽可能性,有些呆愣地跟在齐镜声身后,直到跟他买了药膏棉球生理盐水消毒纱布抱着一堆东西进了旁边的茶座,也没得出一个结论。
小寒小时候竟是个小呆瓜来着,齐镜声心里暗笑,径自招呼服务员上了茶点,再送一壶清水,挑了个包厢坐进去打开纱布包沾湿,一点儿也不见外地去给尚小寒擦脸。
尚小寒两只眼睛钉在那个书包上,这时候才眨一眨,急忙抢过来,“我自己来自己来……”
齐镜声这一路没怎么说话,已经略调整了心情,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怎么,被揍傻了?”
“没有……”尚小寒沮丧地擦干净手脸上的灰土,“我刚才抓着你的衣服,都弄脏了。”
如果不是年纪小,我其实希望当时你是抱着我的腰,齐镜声打开棉签和药膏,“脏了再洗就好,没什么。除了脸上这些伤,身上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们当时有没有踢打你的腹部?”
“没有,以前爸爸说内脏受伤很严重,打起来的时候我就防着呢。”尚小寒仰着脸让他上药水,眼睛又忍不住去看那个包。
齐镜声瞟一眼,“怎么,喜欢这个背包?喜欢就送给你。”
“不是不是!”尚小寒羞愧地往后一缩,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不要紧张,一个背包而已,咱俩也是一起打过架的兄弟了。”齐镜声按住他的后脑勺把他拉进继续上药膏,虽然已经均匀地涂了一遍了。
尚小寒不自觉咬住下唇,听起来确实有钱的样子。
可是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呢,就算现在离的这么近,自己对他除了名字一无所知。
然而、这可能是,能今年继续上学的最后机会……可是、可是,如果这也是这个人仅有的钱呢?别人也没有理由要帮你……
心里的想法毛线球一般胡乱绕来绕去,最后被“怎么也要试一试”说服,尚小寒小心看齐镜声的神色,“齐哥,你、很有钱吗?”
“叫声哥。”上辈子也这么叫,甚至有时候调皮的跟同辈一样直接叫“镜声”。
齐镜声示意他伸出手来,尚小寒就乖乖抬起胳膊让他卷起自己的袖子看伤痕,“声、声哥,你很有钱吗?”
“唉,”齐镜声垂下头,眨眨眼睛把酸涩堵回去,“不算非常有钱,想要的东西都能有,怎么?”
他不能主动说给钱帮助,这不符合第一次认识的身份,更因为他确定,即便是十四岁,小寒也不会接受白来的施舍。
尚小寒闭了闭眼睛,在心里给自己倒计时鼓劲儿,数到一睁眼,“声哥,我有点儿事儿……”卡住了,对上齐镜声温和的笑脸,他嘴唇翕张,勇气消失殆尽。
“嗯?慢慢说。”齐镜声把茶杯推到他眼前,动作语气都随意的很,换他另一只手臂涂药膏。
尚小寒的声音低下去,“内个,我之前跟你说,我叫尚小寒,在枫城一中读书,本来今年应该念中学四年级,但是……”
齐镜声表情未变,心里一紧,自己中午找错年级了,小寒只比自己低两个年级?也不对,分明看了所有分班学生名字的公告……
尚小寒尽量简要地把自己家里的情况说明白,脸色涨的通红,直视着齐镜声,声音也有些抖,“声哥,能、能不能借给我些学费。我可以写借条按银行最高利息还给你,就是借的期限有些长。”
如果能念最好的学校,学习期限很长,只能利用假期打工了。若是一年后成绩不行,就去学个能早上班的实用学科。
少年睫毛微微颤抖,拳头握紧肩膀紧绷,呼吸都听不到了。向只认识了半天不到的陌生人求助,这么小、被逼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