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把我屋里东西扔哪儿去了?”尚小寒高声问,“别告诉我烧干净了,那么多书,一下午可解决不了。”
五块钱一斤卖了,难道还让他重新找回来不成?陈珍和尚芸芸脸色发黑。
老保安看不下去,“我说陈女士,这事儿是你过分了,痛痛快快讲出来,我找锁匠给你换锁芯去。”
“你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说我们过分!”尚芸芸的嘴比亲妈最快多了。
小区保安不算正经执法部门,都是退下来的老兵,脾气上来了也是不讲理的,“不说是吧,那就不用出来了。”今天偏要帮老战友的遗孤出口气。
另一个人安慰尚小寒,“别担心,小区到处都是监控,运出去那么多东西,能查出目的地。”
尚小寒暴怒的劲儿过去了,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东西应该卖给废品站了,眼圈一红,“当废品了吧,找到了我也没钱赎回来。”必须让陈珍把钱吐出来。
几个大人都叹气,“放心放心,肯定都给你找回来,一个都不少。”
尚小寒红着眼睛转过身,把额头抵到墙壁上,不是作假演戏,是真的想哭。
半大小子哭都不给人看的,保安们面面相觑,“大道理叔叔们都不讲了,你也大了。难过的时候哭一下,不丢人。”
四个月了,从父亲走到现在,有多少眼泪也在深夜里耗干了,尚小寒不断地深呼吸深呼吸,半晌转身深深鞠躬,“谢谢各位叔叔,这么晚麻烦你们来,明天我去找你们看监控,谢谢了。”
几个保安唏嘘着再安慰了几句各自散了,众人好像都忘了陈珍被锁在卧室。
反正她能打出报警电话去,叫个锁匠根本不是事儿。
兵荒马乱的夜晚,数十里外的云台书院,齐镜声丢开各种选课攻略,转而去搜索自己之前的课表,小寒资质不比自己差,那么,按着当年自己的路子走好了。
数十位家庭特聘先生和书院导师排的课表,总不会错。
第12章 安魂玉
尚芸芸嚎啕了一场,又饿了,也到了睡前喝牛奶的时间,妈妈的卧室里没有她的喜欢抱枕和睡衣,没力气嚎哭了变啜泣,哭的都哆嗦了。
陈珍惊愕地听着外面的人声小下去,不敢相信地给躲在另一间屋子的陈慧打电话,证实人竟然真的走了,一瞬间暴怒,劈头盖脸一通骂:“死丫头赔钱货,你就不会拦一拦,就看着你亲妈被那兔崽子欺负,白养你这么多年,我养条狗遇到坏人还会扑上去咬几口……”
陈慧一晚上憋在卧室里战战兢兢,这时候远远丢开通讯器,抹一把脸上全是眼泪。
她生在麒麟星座比较落后的四号居住行星,家里做粮食种植,祖父母辈是固执的传统派,守着许多奇葩的所谓原则,即便是已经足够完善的法律法规也改变不了少数人的人心。
因为是个女孩子,亲生父亲的家庭就没人喜欢她,陈珍因为生了女儿被婆家厌弃,认为悲惨的日子都是她带来的,也不喜欢她。
妈妈离婚的时候肯带走她,为的是国家强制从父亲账户划到孩子监护人那里的抚养费,这个她听了几百遍,陈珍咒骂起来就要说一回。
同样是女儿,陈珍是喜欢尚芸芸的,带着讨人厌的大闺女狼狈来到一号星打工,因为怀上小闺女成了军属,从此衣食无忧,所以对待两个孩子的态度截然不同。
尚芸芸生出来是个闺女陈珍吓得不行,觉察到尚城非常喜欢,立刻就顺着男人的意思改了态度。
陈慧没有尚小寒那样天资聪颖,但是不代表她不懂事。身份尴尬,在这个家里她怎么做都不合适,尚城对她和蔼,也仅仅是和蔼,尚小寒不欺负她也不亲近。
她晓得尚城在家的时间不长,继女年纪渐大,不亲近才是正常,尚小寒作为家里的男孩子,不欺负女娃就很好。
实际上让她生活痛苦的唯一原因是亲生母亲,可是她不能忤逆仅剩的监护人。这样一来,她能做的只能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等成年之后早早离开。
刚才尚小寒踹门砸东西的时候,她躲在卧室不敢出来,同时惊恐的发现胸口升起奇异的快意。她因为陈珍和尚芸芸受了惩罚而快意?!
好像身为女儿这样想大逆不道,但是她抗拒不了自己的期待,期待尚小寒发作的再狠一点,哐哐的砸门声停下来的时候她甚至有些失望。
这时候又被陈珍迁怒责骂,她在屋里转着圈抹了几把泪,骤然拉开门,说了一句自己都惊异的话,她问站在走廊里阴沉着脸的尚小寒,“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我给你炒个饭?”
尚小寒疑惑地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眶,这个继妹跟他一向生疏,彼此都对对方的处境心知肚明,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无视对方。
但是毕竟陈珍是她亲妈,怎么竟然倒戈了?
不过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你知道她们把我的东西卖给谁了?”
说出第一句话,后面的就顺畅多了,说她是见风使舵小人行径都无所谓,陈慧觉得自己十三岁了,能给自己的未来做决定了,尚小寒怎么看都比妈妈更可靠,“……西区经七路的收购站,挺贵的。”
好学生的课本笔记,当废纸多可惜,精明的老板估计会把尚小寒的中学笔记复印了卖出去。
尚小寒接收了她的善意,看她进了厨房洗干净手熟练地从冰箱里拿东西,并没有表示反对,甚至加了一句,“不要火腿。”
“好。”陈慧早被陈珍使唤的做这些熟练地很了,找出剩下的米饭,切了蔬菜丁打几个蛋,除了尚小寒的份儿给自己也做一碗。
主卧里陈珍骂了好一阵子才发现对面悄无声息,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尚芸芸已经哭的打嗝了,不得已她打了锁匠的电话。
锁匠来的很快,尚小寒吃着什锦炒饭听到人按门铃,顶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脸神情凶狠地去开门,“谁?”
锁匠一愣,“我接到活说你们家室内房间的锁卡死了?”
“没这回事!”尚小寒堵了大门不让锁匠进来,他长相秀丽没什么威慑力,倒要感谢脸上的伤了。
夜深人静,锁匠在楼道里昏暗的光线下瞅着半大小子不耐烦的样子,不想掺和人家的家庭纠纷,识相地给陈珍发个消息径自离开。
他是注册备案开锁的,没有暴力突破解救人的职责,事儿大了找警察好了。
尚小寒哐当关上门,坐回饭桌扒饭,从那些保安对他的态度反应来看,他想明白了其实可以任性一点的,他还没成年。
父亲一去世,他成了户主,不自觉把自己当大人了,做事总是瞻前顾后忍耐思量,其实没必要,只要不太出格,他现在分明可以做一些让自己高兴的事情。
就算是忤逆父母在家里闹事儿,只要没有伤害到其他人,风评总不会比外面那些在巷子里抢劫小孩子零花钱的家伙们差。
陈珍接到锁匠的信息几乎要疯了,哐当哐当在里头踹门,“尚小寒你敢囚禁我!陈慧你是死的吗?把门给我打开!”
尚小寒骤然起身,吓的陈慧一哆嗦,然而他只是拉开冰箱门找到专门给尚芸芸打的果汁,拎出来给自己和陈慧一人倒一杯坐下继续吃。
以前陈珍总是说不要跟小妹妹抢吃的,他其实也并不在意一点儿零食,但是现在他就是想,怎么让陈珍难受,他就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