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我的女儿缘凡不是还在上学吗……”妇人困惑的呢喃,不过一会的功夫,又有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跑了过来,全都围着妇人,一个个口中喊着妈还有姥姥。
妇人的手里攥着之前拿在手里的木莲花,被扶着往回走了好几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推开了几人扶着她的手,转过头来对着方琼再次露出笑容来,说:“差点忘了,姑娘你叫什么呀?等傅大哥回来了,我就介绍你们认识啊。”
方琼张了张嘴,顿了下,露出笑容回道:“我叫方琼。”
于是妇人呢喃着方琼的名字,被扶着走远了,那个自称是妇人女儿的中年女子却留了下来,并对方琼表示了感谢,“你好,我叫傅缘凡,非常感谢你之前对我的母亲的照顾。”
方琼摆了摆手:“我并没有做什么,不用感谢我。”
傅缘凡转头看着已经走远了的丈夫、女儿还有母亲,面上的神色满是感慨,“自从我的母亲住院之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主动和一个人说话,并且在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
方琼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问道:“不知道……阿姨怎么称呼?”方琼的眼睛往妇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傅缘凡:“我的母亲叫做白玉凡。”
方琼:“请问白阿姨这是怎么了?”
傅缘凡大概是心里积累的压力太多,需要找一个人倾诉,或者是因为她的母亲,在病了这么久之后,第一次对一个外人表现出了亲近的一面。内心中未曾如何挣扎,傅缘凡就叹了一口气,说:“我的母亲患了健忘症,人老了之后,身上也有不少的问题。最近一段时间,健忘症的状况愈发的严重了,现在已经快要连我都不认识了。”
她吸了一口气,明知道跟一个外人说这些不太好,但在方琼的注视下,还是忍不住的往下说了去:“在母亲刚患病的时候,我们就想着带她到国外去接受更好的治疗。但因为父亲当年死于空难的原因,母亲并不愿意坐飞机,就算现在健忘症的状况越来越严重,也没有忘记不要坐飞机。”
“如果坐船或者坐火车,长途跋涉,母亲的身体现在也扛不住……看着她的情况一点点的变的越来越坏,我真的……”
方琼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傅缘凡,任何言语,在此时都显得苍白。
方琼等到傅缘凡的情绪稍微缓解之后,才言道:“……刚才白阿姨在跟我聊天的时候,谈到了傅大哥……”
傅缘凡扯了扯嘴角:“那就是我的父亲,我的母亲和父亲是青梅竹马,从小就喊父亲为傅大哥,结婚之后也一直都没有变过。小时候我就特别羡慕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希望长大之后也能找到一个跟我父亲对我母亲一样好的丈夫。”
“后来我的父亲飞机失事去世了,连个尸体都没有找到。那时候我和姐姐一直都非常担心母亲会自杀……不过母亲一直跟我们说,没有找到尸体说不定就没有出事,她一直在等父亲回来。”
有两个顽皮的孩子拉着风筝跑了过来,傅缘凡见了,掏出纸巾略微沾了沾面颊,调整好心态之后再次向方琼表示了感谢,并且告知了方琼自己母亲的病房号,希望方琼有空的时候可以跟自己的母亲多聊聊天。
因为她的母亲看起来,真的非常喜欢方琼。
调整好了情绪的傅缘凡,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端庄优雅的女人,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得出来她母亲的影子。方琼完全可以想象,白阿姨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一位跟傅缘凡相差无几,美丽典雅的女人。
等到傅缘凡离开了,方琼看了看躺在石桌上少了一个的木莲花,把它们全都都收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就推着自己的轮椅往回走了。
方琼前两天情况特殊住的是单人病房,现在已经换成了普通病房。跟病房里的室友打了声招呼回到自己的病床上坐着,没一会就看见张姐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眉头全都皱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张姐把手里拎着的水果放到方琼床头的桌子上,拖了个凳子一坐,就把身子往方琼跟前探了过来压低声音说:“方琼啊,出大事了啊。”
心里还填满了白阿姨和傅大哥之间故事的方琼,见张姐那眉头,抬手用指腹点了上去,给她揉开:“出了什么事了?让张姐都这样了?”
张姐见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坐直身子略微翻了个白眼,“团长要去德国接受治疗,说是他那一身的病,现在好像有了治愈的希望,想要尝试一下,所以……”
方琼扬眉:“所以?”
张姐:“所以团长决定把舞团给解散了。”
方琼:“原来是这件事情啊。”
张姐眼睛一瞪:“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方琼勾了勾唇角,因为这件事情,她早就已经知道了。
舞团解散的原因并不仅仅只是团长要去治疗,对于治疗需要花费多少金钱和时间都没有一个预估的范围。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包括政府相关部门长期以来的一些资助问题等等,而且团长也有说过,假如他能够治疗成功的话,他想要放下手边的工作,到处走一走。
这么多年的时间,他一直为了舞团付出许多,反倒对周围有所忽略。也许等他好好的休息够了,能够对舞蹈上有更深的感悟。
而且舞团里的舞者们,团长也都有给安排新的去向,当然也会尊重个人的选择。
团长在跟方琼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就问过方琼,他可以给方琼推荐到国外的舞团进行交流学习,方琼是否愿意。关于这个问题,方琼也在考虑,没有给出回答。
送走了张姐,又过了两日,突然雷雨阵阵,晴天犹如黑夜。白阿姨的女儿傅缘凡浑身湿透的一把推开了方琼的病房房门。
第13章 爱人
白阿姨失踪了。
傅缘凡只是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她的母亲已经从病房里头消失无踪,并且怎么找也找不到。
抱着万一的想法,傅缘凡来到方琼这里,却也没有看到她的母亲。
外面是狂风暴雨、雷声不绝,站在方琼病房里的傅缘凡整个人都透着寒气,接连不断的雨滴从她的发丝和衣角落下来,不过一会,她站着的地方就积了一小摊水。
跟方琼同病房的病人,今天才刚离开,还没有新的病人来占据床位,所以傅缘凡的突如其来并没有打扰到其他的人,只是在外面走廊路过的病人和家属,偶尔会探头看一眼浑身湿透的傅缘凡。
方琼起身,也没有去坐她的轮椅,动作略微有些迟缓的去把门给关了起来,隔绝了外面的视线。拖了一把椅子让傅缘凡坐下,又拿了没用过的干毛巾给她,让她擦擦身子。
如今的天气渐凉,这一阵雷雨淋的湿透,也是浑身冷的像冰一样。
傅缘凡拿着干毛巾,眼睛有些发直,在方琼表示没有看见过她的母亲之后,转身就想离开继续去找人,却被方琼一把给按了回去。
方琼劝说:“傅姐,你浑身都湿透了,整个人也跟冰块似的,快点先擦擦。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能够帮帮忙。你说你都已经把医院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了还没找到,不如坐下好好想想白阿姨会到哪里去,我们再一起去找能更快些找到。”
因为白阿姨的突然失踪,让傅缘凡已经失了方寸,听了方琼的话终于定了定心神说:“这两日你时常来看我的母亲,她的病似乎好了些,只是让我回去给她把父亲当年送给她的木钗拿来了。”
“今天从早上开始天气就一直不太好,母亲自醒来开始就一直坐在窗户跟前看着外面,怎么喊都不愿意离开。突然就开始跟我说父亲要回来了……”说到这里,傅缘凡的眼眶有些红,但她压抑住了涌上喉头的哽咽,继续往下说,“结果我没有想到,等到半晌午,阴沉沉的天还没见好了些,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的眼睛看着外面,抬手捂住了嘴巴又放下,深吸了一口气:“我的父亲当年飞机失事,母亲接到电话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天气,她一定是想起来这件事情了。”
方琼想到上一次见到白阿姨的情况,问:“那白阿姨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做了什么?”
傅缘凡硬扯着嘴角,不让自己哭出来,她的鼻头也被这冰冷的雨水冻的通红:“什么都没有发生……母亲一直都不相信父亲出事了,即使后来我和奶奶都接受了父亲已经死了,但母亲总是不相信。后来还发生过好几次……对了!”
傅缘凡的眼睛一瞪,“后来有好几次,母亲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总是往高的地方走,说是站的高点,喊的声音可以传的更远,这样父亲才能够听见!”
话落,傅缘凡直接就把手里的干毛巾一扔,起身就跑出了病房,方琼也跟在了后面,动作没有傅缘凡快。眼见着傅缘凡等不及电梯直接顺着楼道往上面跑了去,她想了想傅缘凡刚才说的话,再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情况,来到电梯跟前等着电梯上来,一路就坐到了顶楼。
医院的顶楼非常冷清,而且方琼还是要往楼顶外面走,就更没几个人了。
顶楼的门看起来有些老旧,缠着几条略微有些生锈的铁链。此刻这些铁链全都被解了开扔在一边,门也大开着。
方琼还没有走到门边,就被顶楼的狂风吹的往后退了一步,雨水全都撒了进来。傅缘凡的声音被风吹的不是那么清晰,但方琼也能听出其中的焦急和害怕。
快上两步走到门外面,就看见傅缘凡站在楼顶中间,而被傅缘凡遍寻不着的白阿姨,就站在楼顶靠边的围栏跟前,准确的说,白阿姨已经翻过了围栏。
她就站在那里,一只手抓着围栏,狂风把白阿姨身上的病号服吹的紧紧贴在身上,时而又随着风向的变化不停摇摆,还有大颗的雨滴全都砸在她的身上。
她的指节攥的发白,可就像是没有感觉到似的,因为雨水被风吹的往脸上砸,使她看不清周围,她便一点一点的挪动自己的位置。这样的动作,让人看了心惊胆颤。方琼的心也随着白阿姨的动作提到了嗓子眼,在这样的天气里,天空中乌云滚滚,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漆黑,还有电闪雷鸣、狂风骤雨。
总觉得,站在楼顶边上的白阿姨,好像只要稍微一松手就会被风从楼顶给掀下去。
傅缘凡的那张脸更是白的吓人,说话都不敢太大声,也不敢随便靠近。就怕自己要是吓到了母亲,就让白阿姨松开了抓着围栏的手,从楼顶上坠落下去。
“妈……”傅缘凡的声音颤抖着,想要靠近白阿姨,“妈……你在做什么?你看看我,我们回去好不好……外面太危险了妈……”
白阿姨一直眯着一双眼睛看着周围,等到她听见傅缘凡的声音,往后转头看见了想要靠近的傅缘凡,面上的表情有些严肃,她喝退了傅缘凡:“不要过来!”
傅缘凡不敢再动,白阿姨皱着眉说:“这里太危险了,你走远点。”
傅缘凡几乎要哭了,“妈,这里这么危险,你跟我回去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