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自己胡思乱想便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跟他结婚的时候,她还是个大三的学生,并没有常住在这里,但她的东西很多,角角落落四处都有她的东西,等她把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全都收好后,天已经开始亮了,只不过天色昏昏沉沉的,好似马上就要下雨的感觉。
很糟糕的天气,跟他们领证那天完全不一样的天气。
陆程杨就在这样昏沉的早晨中回来了,她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旁边是一只硕大的箱子,好像在等他回来。
听到脚步声,苏寻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站起身走到窗前,脱下指上的那枚素色戒指,当着他的面扔了下去,没有阳光的映照,那枚戒指在空中泛不起一丝光泽,暗暗淡淡地掉落,如他们的爱情。
陆程杨眉头皱得很深,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苏寻拖着那只硕大的行李箱经过他身边时,他猛地伸手拉住她,声音低哑干涩:“等一下,我送你……”
苏寻垂着眼睛不看他,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可怜,所以她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她其实很想哭,眼泪却好像干涸了似的怎么也流不出来。
从那时候她就知道,不是流的眼泪越多就越难过,而是明明很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痛全掩埋在心底深处,慢慢干涸溃烂。
她的声音淡淡的,很平静:“不用了。”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寻寻。”
苏寻脚步顿了顿,低着头等他的声音。
“你要好好的……”
“你放心,我不会因为离开你就想去自杀的。”苏寻忽然尖锐地打断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世界一片沉寂,只剩下行李越来越小的滚轮声,和渐行渐远的人。
☆、第6章
苏寻第二天醒来还有些恍惚,习惯性伸手到桌上摸手机,没摸到,这才想起手机好像还放在包里。
连忙爬起来翻出手机充电,开机后才发现已经八点半了,手懊恼地往额头一拍……
幼儿园的门禁是九点,根本赶不及,今天没办法送苏小宗去幼儿园了,糟糕的是她上班也要迟到了。
陆陆续续几条短信跳进来,苏寻一一打开看,有六条是来电提醒,一串陌生的号码昨晚给她打了六个电话,她没有任何怀疑就肯定这个号码是陆程杨的,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僵,好一会儿才划开最后一条未读短信。
“寻寻,自始至终只有你在介意而已,你低估了我对你感情和包容力。”——穆远
这条短信让苏寻有种被人赤裸裸剥开内心的感觉,她皱眉丢下手机去隔壁房间看苏小宗。
推开房门才发现他已经起床了,苏寻每天晚上都会把他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放床头,此时他正拿起床头的小t恤往头上套,听到开门声回头看了一眼,乖乖的报告:“妈妈,我肚子不难受了。”
苏小宗很快就自己穿好了衣服,苏寻帮他把背带裤的扣子调整好,抱歉地跟他解释:“小宗,妈妈昨天忘记给手机充电,所以闹钟没响,今天我们没办法去幼儿园了。”
苏小宗很喜欢去幼儿园的,听到这话鼓着小脸有些不开心,苏寻想了想有了决定:“等下妈妈带你去买闹钟,下午再送你去晓晴阿姨那里,我下班就去接你好不好。”
这套房子是苏甚买下的,去年年底刚装修好,年后她跟苏小宗才搬进来。当初搬家不小心将闹钟摔坏了,苏寻忙着一直忘了买。
苏小宗原本鼓着的脸顿时笑了,“好!”
苏寻给赵芹芹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请个假。
赵芹芹想起昨天的事情,试探地开口:“寻寻,你不会是想躲着陆总监才故意请假的吧?”
“不是,我下午就去上班。”苏寻颇有些无奈的回答。
“那好吧,你下午早点来,新总监刚上任你就请假,我怕万一以后别的同事看出你跟陆总监的关系,会议论你。”赵芹芹认真叮嘱她。
“好,我知道。”苏寻的回答有些漫不经心,她下午就去找陆程杨谈辞职的事情,人都走了还怕人议论吗?
——
陆程杨正在翻阅苏寻这一年多内写的广告案,听完赵芹芹的话倏地看向她,直接问:“她住在哪儿?”
赵芹芹脸上划过一丝懊悔,她怎么蠢到用“身体不舒服”这种借口给苏寻请假呢!
“我……不知道。”赵芹芹第一次觉得说谎压力山大,在陆程杨那双黑隽的眼睛盯向她时,她立刻缴械投,“陆总监,我其实知道寻寻住哪儿,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否则寻寻会生我气的。”
陆程杨又看了她一眼,没再为难她,淡声说:“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赵芹芹出去前悄悄看了眼陆程杨缠着纱布的左手和淤青的嘴角,总觉得这个男人没那么简单,免不了替苏寻担心起来。
办公室很快就陷入安静,只有资料翻页的声音。
陆程杨瞥了一眼那封辞职信,拿出手机再次拨过昨晚那个号码,听到铃声响起,不自觉地屏息。
直到铃声结束,电话都无人接听。
……
苏小宗站在门口仰着头天真地问:“妈妈,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啊?”
苏寻将手机放进包里,想了想说:“这个号码妈妈不认识,应该是打错了。”
“哦。”苏小宗转身去开门,小绅士般靠在门边上顶着门让妈妈先出去。
苏寻的手一直抓着挎包的肩带,一直走到楼下手机都没再响起,她才缓缓将手放下。
——
下午上班苏寻几乎是踩着点到公司的,她把包放下就直接去了总监办公室,门敲了两下就听到熟悉的低沉嗓音:“进来。”
苏寻握着门把的手迟疑了一下,迅速调整好后才推门进去。
陆程杨站在大玻璃窗下,灿烂的阳光洒在他的背上,高大的身形看起来比以前更为挺拔,目光扫过他淤青的嘴角时顿了一下,左手显眼的白纱布让苏寻想起昨天她离开会议室后传出的那声“砰”。
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焦躁,不明白他这种行为到底算什么?对她跟他划分界限的恼怒?
那双墨黑的眼从她进来就毫不避讳地上下扫了她一眼,在她开口前率先说:“你的辞职信我已经看了,不批。”话未落他已经坐回办公桌前。
“为什么?”苏寻淡淡开口。
“贝舒尔的广告下周一开拍,这个案子是你的创意,到时候需要你去现场,还有雅美的广告案子已经进入最后的比稿,如果提案通过,广告马上开拍。”
他完全公式化的回答让苏寻瞬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想了想正欲开口,却又听到他说:“杰米童装这个案子,客户最终决定选择你的创意,开拍时间选在暑假。”
“这个案子在上周最终比稿时不是被刷下来了吗?”苏寻惊讶地看向他,随即皱眉,面色不悦地瞪他,“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陆程杨不置可否,“我只是把两个案子的优劣跟客户说了一下,最终选择权在客户手上。”
“你……”上周五的最终比稿,她撰写的文案被夏宛央的比了下去,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的文案比夏宛央的差,但她以为这事情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次在两个案子中比较,这等于是帮她从夏宛央手里抢了业绩一样,这种感觉并不太好。
似是知道她心里所想,陆程杨收了收神色,正视着她说:“我不会公私不分,这点你放心,我们,和平共事,在公司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他这是在拿她昨天的话堵她?苏寻低头沉默。
她看着比以前瘦了些,下巴也尖了,头发蓄长了,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整个人的气质都沉静了许多,以前的短发让她看起来很俏皮明媚,甚至有些野。这种野也是跟他在一起后才慢慢暴露的,刚开始她还小心翼翼的担心他不喜欢,后来发觉他并不在意后,就大大咧咧的在他面前曝光自己的缺点,肆无忌惮的。
有一次他故意提起这件事,她得意洋洋地从他怀里抬起头,笑得狡黠极了,“只有在爱你的人面前,你才敢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缺点,这是我给你的荣幸!”
现在的他失去了这份荣幸。
“我看了你这一年多在凯森写的广告案,婴幼儿相关的广告案通过率是全部门最高的,几乎包揽了这一类的广告项目。”陆程杨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忽然平静的提起,“我记得你以前比较喜欢的广告类目并不是这个,怎么忽然对这方面把握得这么准,身边有小孩?”
他的话像一颗□□一样埋进苏寻心里,“滴滴滴滴……”的声音扰得她慌乱惊惶,好在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陆程杨并没有看出她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