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像往常一样,何田过一会儿就会安静下来,重新睡着,却没想到何田在他怀里窝了片刻,忽然仰起脸来吻他的唇。
叶加文本能地回应这个吻,何田却不是一触即分,而是非常急切地吻他咬他,好像饿极了的小野兽,一边吻着,一边还自作主张地把手伸到叶加文身下去了。
“田田……”叶加文瞬间清醒了,他竟然被亲得喘不过气来,在唇分的间隙不明所以地叫了一声,“你这是怎么了?”
“我心里难受,我害怕……”何田的声音粗糙喑哑,他可怜兮兮地说,“可以做吗?”
叶加文在心底幽幽叹息,难得这小孩这么主动一次,可惜他无福消受。不说何田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了,就说他现在的心理状态,根本就是想把性爱当做排遣压力发泄苦闷的工具吧,要是容他这样做,那和纵容空虚无聊的人嗜酒吸毒有什么区别?
叶加文抓住何田的手,从自己已经抬头的部位拉了出来,玩笑道:“宝贝,你这是干啥?把我当慰安夫?”
何田怔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老实不动了,把头埋在叶加文胸前说:“对不起。……这些天辛苦你了,我总是给你添麻烦。”
叶加文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语气轻松地说:“没事,我给你记着,等你病好了,一笔一笔肉偿回来就好。”
次日清晨,叶加文醒来却不见何田在身边,他一惊,翻身而起,出去一看,何田正从厨房里端了两杯牛奶出来。
“你坐着,我做个三明治很快就好了。”何田把叶加文按在餐桌旁边坐下,转身又进了厨房。
餐具刀叉叮叮当当发出清脆的声响,连带着几只猫一大早上蹿下跳喵呜连天的声音,让沉闷多日的家里难得显出几分生气。
叶加文却坐在桌边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几下头就睡着了,他实在太累了。
何田端着两个盘子出来时,就看见叶加文双臂抱在胸前,低着头睡得正香,清晨和煦的阳光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融融的光。
何田把盘子轻轻放在桌子上,靠着餐桌低头看他,这些天他不眠不休地照顾自己,明显憔悴了许多,眼底两团青黑,胡子拉碴的,发顶居然还多了两根白头发。
何田又心疼又内疚,即便这个人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他也没有权力让人家担惊受怕,耽误工作牺牲休息来陪伴照顾他吧?
犯了错,只能自己咬牙去认,受了伤,也不能让别人替你疼。
何田看着那两根显眼的白发,觉得惊悚极了,他小心翼翼地摸索了一会儿,掐住头发根部,一咬牙拔了出来。
“嗷——”叶加文一声痛呼,倏然惊醒,下一秒把何田按着坐在了自己大腿上,瞪大眼睛问:“你搞毛啊?疼死了!”
何田捏着那根头发给他看,怯怯道:“我就拔个毛啊,白毛。”
叶加文被他逗笑了,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何田也定定回望着他。
“给爷笑一个。”叶加文挑着何田的下巴,眯着眼睛调戏道。
何田很给面子地笑了一下,露出两个小酒窝,这可是多日以后,这大宝贝第一次展颜微笑,叶加文觉得自己仿佛找到了初恋般怦然心动的感觉,差点没当场喜极而泣跪下给何田磕头。
“爸爸没白疼你……”他说,“终于理解了周幽王千金为一笑,烽火戏诸侯了。”
何田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脸红红的,低头亲了亲他的胡子茬:“叶叔叔,你去上班吧,我没事了。”
叶加文抬抬他的下巴,笑道:“是该上班去了,昨天Michael亲自给我打电话,说我再不回去就不用再回去了。”
“对不起,”何田小声说:“辛苦你了……而且……”他想起那天晚上他差点冲口而出的责备,还有他当时很明显的怨愤,觉得自己就是个只会推卸责任的胆小鬼,“而且我不应该怪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只是……”
叶加文抬起一根手指竖在他唇边:“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乐意给你当背锅侠。”叶加文能够理解,人遇到伤害都会逃避,觉得自己犯了错都想找人分担一点责任,这都是本能。何田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得了。他并不觉得自家宝贝需要比别人更懂事,他无法无天也无所谓。
“你再休息两天,也该回学校上课去了,落了这么久的功课,要赶紧补起来,你们辅导员一直跟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还有你们社工中心的胡老师,昨天还打电话给我……”
这段时间,何田切断了和外面的所有联系,除了父母的电话,其他人的一概不接,叶加文觉得他全心养病沉淀一下也挺好的,就充当了他临时的接线员。
叶加文实在有事需要去公司紧急处理,或者外出的时候,辛跃来过两次照顾何田,还有聂宸也来过一次,他和辛跃在何田的生日晚餐上认识了,就一直通过辛跃问候何田,那天知道辛跃在照顾何田,就从公司翘班跑来了。
辛跃让他进去坐,聂宸站在门口有点微妙的惶恐,他说,我还是不进去了吧,我可怕他男朋友再误会一次。
辛跃笑了笑,这也不是他家,他也不能喧宾夺主非要招待聂宸,他很抱歉地说,可是田田刚好睡着了。
聂宸说没关系,我带了点野山参,说是泡水喝很补身体,你给何田就行,希望他早点好起来。
辛跃接过来,觉得这人还挺好,让人家白跑一趟有点不忍心,把自己做的汤端了一碗出来,说要不你尝尝我做的汤吧。
聂宸不好意思拒绝,就很可怜地站在冷风嗖嗖的大门口喝了一碗汤。
除了辛跃,四只猫也在叶加文不在的时候,做了很好的陪护工作。
大丫头习惯性卧在房间门口,眼含精光神情戒备地帮何田守着门,一只小飞虫也不放进去。二丫头反正在哪儿也是睡,干脆把何田的肚子当成自己新的窝,顺便暖一暖何田备受折磨的胃,但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何田不堪重负,被她压得差点断气。招娣儿热衷于把自己的好东西,包括但不限于毛线球、逗猫棒、沾着口水的猫粮和垃圾桶里的餐巾纸团,全都叼到何田枕头边,然后舔他的脸,让他醒过来看自己的战利品,一脸“你看我对你多好啊,你赶紧表扬我”的表情。至于弟弟,特别喜欢绕着何田的头嗅来嗅去,如果何田长时间不动,他就在何田鼻子边趴着探他的呼吸,直到何田说一句“活着呢,没死”,他才能放心地盘在何田的胸口,跟着他起伏的呼吸一起入睡。
……
“胡老师说什么了?”何田坐到一边,把他做的看上去一言难尽的三明治推给叶加文吃。
“问你恢复的怎么样,社工中心很缺人手,问你还愿不愿意去实习。他说看你自己的意思,回去可以换个组,别再跟禁毒了,可以做做妇女儿童权益保护,今年中心有两个新的项目,一个‘护蕾计划’是针对校园欺凌的,还有一个‘小红伞行动’是反对家庭暴力的。你要不要考虑?”
何田蔫蔫地喝了一口牛奶,说:“我再想想吧。”从积极的方面说,他是应该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但是如果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承受,近在咫尺可就是差一点点的无能为力,仿佛黑暗漩涡一样的恐惧,内疚和挫败感,真的这辈子再也不想体验了。
即使不再接触禁毒相关,他就能安宁平静获得帮助别人带来的成就感吗?不管是校园欺凌还是家庭暴力,遇到的恐怕会是更多让人心碎绝望的个案,禁毒个案失败了,还能拉毒品出来背锅,如果辜负了那些更加无辜无助的弱势群体,可就什么挡箭牌都没有了。
何田甚至想,他不一定非要做这一行的,同专业的学长学姐纷纷考研换了专业,进公司的考公务员的,最后少有真正做了社工的。他不一定非要跟自己死磕。
……
何田回到学校之后,情绪依然低落,话也很少,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上自习参加社团活动,社工中心一直没有去,他晚上也还是睡不好,做的噩梦千奇百怪,有时醒来脸上是湿的,可梦里的情景一点也记不得。
闹市区夜总会发生的坠楼事件很容易让人产生不良联想,更何况死的还是一个年轻漂亮衣衫不整画着烟熏妆的男孩儿,堪称影响特别巨大,性质特别恶劣,网络上沸反盈天,各种猜测谣言不胫而走,有关部门高度重视,顺着受害人带出来的线索,很快就抓获了这个黑社会性质团伙,并且解救了一批跟丁小祥有类似遭遇的男女受害人。此间天堂夜总会被查封,团伙成员涉嫌贩卖毒品,绑架勒索,暴力追债,非法拘禁,强迫受害人从事色情交易,更多案件的细节在进一步调查当中。
这天,何田接到警方电话,让他来一趟公安局,一个是再询问他一些案件细节,还有一个就是丁小祥的遗物已经处理完毕,可以交给他了。
警官在电话里还说:“何田同学,经过我们对嫌疑人的初步审问,他交代了一些情况,可能跟你有关系,我们判断,受害人的一些行为可能是为了保护你。”
第60章 杀鸡取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