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手机里有东西被打翻的声音,蒋兆川急切的问,“你在哪,你在干什么……”
“我们家的楼顶,不,这不是我们家了。你不要我了,你一直在等,你等我高考完就不要我了……你早就急着摆脱我,你结婚了,你终于不用面对我了,我这个肮脏的同性恋……”
“然然,你别激动,你冷静一点。不管你在哪里,站着别动,爸爸来找你,我马上就来!”
澄然扶着栏杆,在夜风下的身子飘飘欲坠,“我对不起妈妈,我爱上最不该爱的人,我要去求她,求她原谅我……爸,妈妈会原谅我吗,你都不肯,你一直不肯……”
他醉的语无伦次,冷风呼啸着钻入屏幕,仿佛就在耳边,震的耳膜鼓痛。
“可是我爱你,我那么爱你。你答应过会照顾我一辈子的,你却走了。我跟你吵,跟你闹,就是希望你能再管我,你能再看我,你都没有!你彻底厌恶我了,你丢下我去过你的幸福生活了。你终于再婚了,马上还会有第二个孩子,你都已经不想联系我,就当是正常父亲你都不愿意!”
澄然气喘吁吁,扶着栏壁往外爬,“我打不通你的电话,我那么想你,我那么的求你,你竟然都不通知我,就算是亲情也没有了吗,你连这点爱都吝啬给我!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吗,你知不知道我在学校是怎么过的?你一点点的抛弃我,不过两年,你就会忘记我了,你会幸福的忘记我。哪怕在路上遇到,你都不会看我一眼……”
“我不怕死,你结婚的时候我已经死过一遍了。我怕你忘了我,我只怕你不要我……”
这和他从前的闹脾气都不一样,蒋兆川终于意识到他不是开玩笑的,他的呼吸紊乱到了极点,“宝宝,你听爸爸说,爸爸没有不要你,爸爸爱你,我的一切都是你的。爸爸最近就在在忙这个,所有的手续我都已经办好了,过年我就会把文件带给你,你只要签个字,爸爸所有的钱都是你的。就算毕业后你不想工作,你都可以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澄然笑的连手机都拿不稳,“你净身出户,就为了摆脱我,就为了跟她结婚。你好伟大,你,好爱她……”
“不是,然然,宝宝。”像小时候一样,他亲昵的唤着澄然的小名,“答应爸爸,你别动,爸爸马上就到……”
“到不了的,你搬了那么远,不就是为了避开我吗!沈展颜说的,她亲口说的,你每天都会去见她,你瞒着我跟我跟她交往了六年,你瞒着我跟她生孩子……你搬过去跟她一起住,你就是为了避开我……”澄然又哭又笑,不能自己,他一会儿看看星星,一会儿看看楼下的车水马龙,“我好高兴,又好害怕,我可以去找妈妈了。可是她走的那年我才三岁,她还能认出我吗?她不肯原谅我怎么办,我不能再活过来了……”
“你不要动,你给我站着不要动!”蒋兆川气急败坏的喊着,伴随着阵阵发动引擎的声音。
“爸,我好累,我们都互相折磨了那么久,我终于可以结束它了。”澄然的两只脚都已经跨过了栏杆,“我高兴,我真的高兴,我可以不用伤心了。我不用整天想着你怎么结婚,也不用想着你有新的孩子,不用想着你厌恶我……我不会再因为你难过了,再也不会了……”
“宝宝,你不喜欢爸爸就不结了,你别冲动好吗,我们好好谈谈。”他怒吼起来,“不准做傻事,我养了你这么大,你让我怎么办!”
澄然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滴在护栏上,他倏地发出一阵尖笑,恶毒的喊道:“你不会幸福的,我诅咒你,你对不起我妈,你对不起我!我不会让你幸福,我要你一辈子都记得我,你时刻都会记得我是怎么死的。我爱你,我不准你爱别人!”
手机从他手上滑落,澄然的身体往前一倾,直直的从楼顶坠下。
“然然,然然……”风声呼啸,把蒋兆川狂暴的怒吼吹的零零碎碎,“宝宝,我爱你,我一直爱你,是那种爱……”
“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碎裂声淹没了澄然再也听不到的告白,手机和他的身体一样,都已经摔的支离破碎。血腥崩裂,路人的尖叫声响彻了整条马路……
蒋兆川的宝马在原地极速的打了个转,一头撞到了消防栓上。
走马观灯一样,死前的记忆变得那么清晰……
三岁的时候,澄然妈妈走的那一年,他开始知道,世上从此只有爸爸这一个亲人了。他们会相依为命,他们只有彼此了……
澄然长大的过程中听了不少后妈恶毒的言论,从他知道这个词开始,他时时刻刻都盯住蒋兆川,不准他认识别的女人,不准他晚回家。只要有一点点怀疑的征兆,他就会哭的撕心裂肺,直到蒋兆川一遍遍的保证绝对不会再婚。
只是,浓烈的占有欲不知在什么时候变了味。情深至此,便成了爱欲。不仅仅是蒋兆川不准再婚,更者,他应该是自己的,他的下半生都只能属于他。
蒋兆川何其老练,他洞悉着澄然青春期的萌动,不动声色的避开。他违背了他的誓言,他交了女友。他并没有把她带回家,却恰到好处的每次都能让澄然撞个正着……
终于在澄然顺利考入大学的那个暑假,蒋兆川又一次亲了亲他的额头,说出的话却在澄然的心口撕了一个大洞,“你考上大学,爸爸就放心了。”
澄然还来不及从他时隔已久的亲密中回过神,他就说:“然然,爸爸要结婚了。”
第2章 五岁?
澄然头疼欲裂,眼皮刚动了两下耳边就炸开了一声哭嚎,“你这是作死啊,然然还这么小,他妈刚走,尸骨未寒,你就动了这心思……我可怜的女儿啊,她拼死拼活的为你生了个儿子,现在她到地底下都闭不上眼……”
这声音又干哑又难听,扯的嗓子喊的撕心裂肺,就这么干哭了好一会。另外有人不耐烦的叹了一声,“你要我说几次,我没那想法。”
澄然豁地瞪圆了眼,刚想坐起来,肌肉一扯,浑身发痛,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只剩眼珠滴溜溜的转。
哭喊的声音停了一停,须臾又响,“我苦命的外孙哟!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妈!”
接着,一双干瘪的手抚上了他的脸,“然然啊,小然,乖孙啊,你可算醒了。”
澄然睁眼看到的就是老旧的屋顶,豁然又是一个满脸忧伤的老太太。他瞳孔深深的一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唇艰难的动起来,可惜发不出声。
“嗳嗳,醒了就好,吓死外婆了。”老太太又泪流满面,然后,饱含了指责的目光狠狠一瞪坐在另外一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