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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这一天,在后来的一段时间内蒋卓晨都没有再找过曲淼。他们过去几个月的纠缠结束在了一场绑架案之后,没有人说拜拜,没有任何的告别方式,一夕之间又变回了从前。
    而在曲淼换了新的发型的这个晚上,曲蓝终于逮住曲淼和他谈了一次。
    “你如果有事但不肯告诉我,那我永远都不知道你的想法。曲淼,如果我做了让你不开心的事,我希望你直接告诉我而不是回避。”曲淼的发型令曲蓝心里起了火,但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他把他叫到二楼的小厅,仍旧温和如常地和曲淼面对着面坐在沙发上,试图让闭口不谈的曲淼告诉他他想知道的。
    他清楚,曲淼突然剪了一个和平时非常不同的造型,那绝不是因为图新鲜图好看,而是为了跟他明显地区分开。苗头早在他们一起去德雷科技时就已经有了。
    过去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过。哪怕他们如此不同,但从来不刻意地、下意识地把自己和对方加以区别。
    “你想多了吧。”曲淼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因为曲蓝正盯着那里,“只是剪个头发,反应怎么那么大。不是挺好看的?”
    说着还冲曲蓝笑一笑。
    “是不是因为蒋卓晨?”曲蓝突然问。
    曲淼愣了一下,莞尔:“管他屁事啊。”
    “那到底是为什么?”
    “根本就没有什么,哪来的为什么?我们毕竟是两个人,不可能做到一辈子什么都一样吧,你要是不喜欢我这发型,下一次我再留回去就好了。”曲淼搭上曲蓝的肩,“小心想太多老得快啊。”
    “你记不记得,在我们小时候爸曾经对我们说,他们原本只打算要一个孩子,因为一旦有了更多的孩子,就没办法做到对每个人绝对公平。”
    “我记得。”曲淼说,“他们不希望发生那种事,不希望他们的孩子会产生‘爸妈没有爱其他兄弟姐妹那么爱自己’的想法。”
    “但是爸妈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得到了一对双胞胎。”曲蓝抬头看着被灯光照亮的玻璃墙,那外边是深深的夜色,在一派光明中,他的身体里有一部分却像弥漫了一层漂浮的黑夜的因子。这几年他一直专注于事业,顾着各种生意往来,常常忙得晕头转向,或许是他忽略了像小时候那样去关注曲淼的内心,关心曲淼的所想所爱所恶,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已不再像少年时代那样懂他。
    以至于,等他注意到的时候,曲淼已经在开始将他推出他们原本共生的那个世界。
    他的眼角突然湿润,他轻声地说:“所以爸对我们说,‘未来你们或许会觉得爸妈爱自己没有爱哥哥或弟弟那么深,也许你们会觉得难过,不公平,所以心生罅隙。’
    “爸说,如果他们做不到,那就让我们自己做到。把对方当成自己,爱自己一样地去爱着对方,把你的哥哥,你的弟弟当成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曲淼望着曲蓝的侧脸,那张脸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到他的灵魂深处,他接过他的话说:“哪怕长大以后,也一辈子都不变。”
    他仍旧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从不曾改变。他一把揽过曲蓝,抱着他的头说:“曲蓝,我从未忘记,我永远爱你,永远最爱你。只不过我们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些事我没法告诉你,但那绝对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曲蓝被曲淼强行地推回了自己的房间。和曲淼谈了一次心,堵在他心里的窒闷消散了大半,但他仍旧一夜都没有睡好。
    今天下午蒋卓晨向他告白了。
    他和蒋卓晨永远不可能。对方却竟然说不会放弃。认识了几十年的好朋友突然告诉他他喜欢了他很多年,他们以后还能怎么毫无芥蒂地正常交往?
    没有人喜欢遇到这样的事。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不喜欢的人不肯放弃。
    曲蓝心绪不佳,自己的事,曲淼的事,折腾了他一夜。
    曲淼从曲蓝门外离开后,一直站在远处的唐天予走了过来。
    “我想和您谈谈。”曲蓝的保镖对曲淼说。
    “你想说什么?”曲淼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示意唐天予先离开曲蓝这里再说。真是奇怪,经历了那样的一个夜晚,现在他再也不想对唐天予发什么脾气,给什么脸色。他面对着他,突然感到了很久都不曾有过的心平气和。
    他们走上三楼,曲淼坐在楼梯的平台上,让唐天予也坐下来。
    唐天予仍旧笔挺地站着,在几步阶梯之下和他面对着面,微微低头对他说:“保镖的职责,就是随时可以为了雇主送命。我早就做好了那种觉悟。”
    曲淼“呼”地一笑:“有活命的机会为什么不要?你就是这么死脑筋。”
    唐天予默默地看着他,过了几秒才说:“那些赎金,您也知道真的太多了,而且……真正拼命的是您而不是我。希望您以后不要再用自己的生命涉险了。”
    “你倒是反过来教训我了?”曲淼继续笑,他望着唐天予,脸上并没有以往的烦躁不安。
    唐天予定定地注视着他不说话。
    曲淼被唐天予正气凛然地盯着,他和他对视了几秒便败下了阵来。啊啊真是,曲淼最敌不过这种正直又固执的人,他仰头叹了一口气,突然用手搓了搓脸,之后放低了声调对站在阶梯上的保镖说:“唐天予,你知道,我不可以第二次失去他了。”
    唐天予的脸色微微一震,差点露出痛苦之色。
    曲淼接着说:“我要回去救曲蓝是因为我再也不想看到他在我面前受伤、甚至差点死去,至于你自己,你难道不是和我一样,甚至比我更了解这种感受?”
    唐天予的眼里闪过极力忍耐的一道光芒,当曲淼这样说时他立刻闭上了双眼,假装只是眨眼,等他双眼再睁开时,陷入回忆的曲淼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一直都记得那一次。那是你来到家里的第二年夏天。那一天我怂恿曲蓝偷偷开车出去玩,虽然我和他都还没有驾照,但他拗不过我,最后还是答应了我的任性要求。结果下午的时候突然下了很大的雨,很大,我们在过一条河的时候被困住了,洪水冲垮桥,我掉了下去,但是在那一瞬间曲蓝竟然不顾一切地过来拉我。
    “他本来抓着树干,为了拉住我那根树枝断了,他甚至忘记了他把唯一一件救生衣套到了我的身上。
    “我们都被冲进了水里,当时的那个世界除了洪水就是暴雨……后来你跳了下来,曲蓝一直冲着你喊‘救曲淼’,他一直喊,水蜂拥着灌进他的嘴里,不断淹过他的头顶。那时候我死死地拉着他,我心里竟然没有觉得多害怕,我想,反正要死我们就一起死。但直到你听他的话把我拖走,直到那场水彻底没过了他头顶我再也听不到他的喊声……那一天成为我一生里最怕最怕的一天,也是我一生里最自责的一天。
    “他被人救出水之后心脏一度停止跳动——我真的恨不得杀了我自己。所以在他终于醒来之后我发誓,我再也不要他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我再也不需要你听他的话来救我。从今以后换我保护他,从今以后你也不需要再分心在除他以外的任何人身上——在危机的面前,不管是谁,他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就够了。
    “我的命,我自己能守护好。”
    他曾一直渴望唐天予的温暖,希望他的双眸也能温柔如月光地凝望自己,可是他不需要唐天予是因为曲蓝的命令而对他好,他更不需要唐天予因为曲蓝的吩咐而在危险的时候选择救他而不是曲蓝。
    唐天予因为曲蓝的吩咐而分心给他,那只会让他困扰。他更怕,怕自己接受了这种关心,习惯了那种体贴,只会越陷越深而舍不得挣脱不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谁都是自私的,谁都应该自私。救不了所有人,暖不了所有人,那么,就只专注地对爱的那一个人好吧。
    “而你,唐天予,你要做的只是守护好曲蓝。”曲淼抬头问,“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从曲淼开始讲述那件事的时候,唐天予想说的话就都已经说不出口。
    唐天予静静地回望曲淼,片刻后,他看不出情绪波动地说:“我没别的话说了。夜深了,二少爷您也该去休息了。”
    是的,他无话可说。
    从那一天起,他就只能看着曲蓝,守护曲蓝,无论发生什么事,他的大少爷都是唯一的优先。
    那是他欠曲蓝的,变成他一个人的狗,是他唯一偿还的方式。
    曲淼轻轻挑了一下眉,他站起来拍了一下屁股,说了一声:“你自己也早点休息。”说完他洒脱地走下阶梯,错过唐天予的肩膀。
    他没有回头,他不知道,他曾一直喜欢着一个人,而那个人有一句来不及说出口的年少告白,埋葬在那个洪水翻覆了星光的夏天。
    半个月后。
    曲淼坐在车里等人。这晚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原本就冷飕飕的年底因为这雨而越发的湿冷入骨。车里倒是开足了暖气,但小明星发来短消息说还有小半小时他们的那场什么影视盛典才结束时,曲淼还是有点不耐烦。
    他下了车,踏着湿哒哒的地面走进了活动馆的大门。被守门的保全拦下来的时候,他直接从钱包里抽了一叠现金出来塞到对方怀里,而后扬长而入。
    当散场的小明星一回头就看到曲二少的时候,那表情完全就是惊喜了。
    他们并不是刚认识,小明星刚出道的时候,他就为他出过钱,送东西给他,托人给他找了些不大不小的资源什么的。虽然没正式交往,也算不上包养,不过礼尚往来,对方自觉地“回馈”过他不少“好处”。
    那段时间曲淼玩得还是挺开心的。
    但后来没多久曲淼就不再找张安然,曲淼对那种事情其实并不算太热衷,尤其是当他发现对方对自己除了金主之外还生出了一点别的感情的时候,他果断跟他断了联系。
    不过前几天曲淼又在一场聚会里与小明星再次相遇。他们又开始了联络。
    “你怎么——怎么进来了?”身边,是星光璀璨的人群,还有不远的地方准备收拾离开的记者与其他人,张安然不敢把欢喜表现得过于明显,但那一瞬间他脸上的喜不自禁却恰恰是真的。
    “车里太无聊了。”曲淼看了看小明星,今晚穿得很正式很帅气,颇有几分明星的样子。
    张安然说:“今晚我获得了新人奖提名,我都出道快三年了,还是新人。”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恭喜了啊。”曲二少对娱乐界的东西不了解,但他也朝张安然笑笑,“也许明年就拿到奖了。”
    张安然说:“我也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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