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驰本来还有些生气, 但后头被他哄了一路,装出的臭脸里内容就更多是情趣了。
他从小性格就内敛,同父母亲人都很少表现出幼稚的一面, 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撒娇的滋味, 险些被林惊蛰惯得找不着北了。一路看见什么要什么, 连平常根本不会带的帽子都要买两顶,看着林惊蛰跟人去付钱, 还偏偏要装得一脸平静, 其实捏着对方被掏得干干净净的钱包心里都要乐化了。
但这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可怎么行!
肖驰到家仍是满脸的不高兴,气哼哼的, 饭也不做, 洗完澡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湿卷发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江湖传奇》。
林惊蛰这下是真头痛了, 拿着那几件皮衣就想着怎么快点收起来,免得被对方看到又发疯。
肖驰的余光处却时刻注意着他的动静, 见他拿着罪证要离开, 赶忙清了清嗓子阻止:“过来!”
“好好好好好。”林惊蛰头一次那么听他的话, 放平常听到这种颐指气使的语气非把他揍地上不可。
肖驰盯着那三件衣服, 一模一样的款式一模一样的材料一模一样的尺码,他只看一个部分,就敏锐辨认出了自己的那一件,从林惊蛰手中抽了出来。
林惊蛰看了会儿他的脸色,抱着其他几件衣服朝他怀里坐。
肖驰臭着脸把那两件衣服拎出来丢开,然后火热的胳膊一横,搂着腰将他拉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林惊蛰亲亲他的脸:“高兴了吧?”
肖驰配合地把脸凑上去给他亲:“不高兴。”
“还不高兴啊?”林惊蛰发愁地问,“那怎么办?我把这几件衣服扔掉好了。”
他说着手就朝肖驰拿着的皮衣伸,被肖驰敏锐地躲了过去。带着笑的眼睛凝视着对方板得死紧出现在公司一定会引发骚动的臭脸,林惊蛰嘴角的弧度都快压不住了:“不丢么?丢了我再给你买。”
你买的是你买的,我凭什么丢啊,丢也不该丢我的!肖驰与他对视着,过了一会儿严肃地开口问:“除了高胜和周海棠……”
林惊蛰趴在他怀里:“嗯?”
“这衣服还有谁有?”
林惊蛰抬手用两根手指捻了捻对方湿润的发丝,手指温柔地撩拨入内,梳理了一把:“就邓麦那还有一件,我过年一起买的,其他真没了。”
肖驰蛮不讲理地要求道:“拿回来。”
林惊蛰哭笑不得地连连点头:“好好好好好。”
而后又亲自拿着吹风机,将肖驰那一脑袋湿漉漉的头发给吹干了,中途被摁在沙发上,硬是弄了一回。
肖驰借着这个由头简直为所欲为,把以前林惊蛰不同意的体位玩儿了个遍,第二天早晨起床之后神清气爽,尝到了甜头,还想作妖。
林惊蛰一脚将他从床上踹了下去,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蒙头大睡。
肖驰:“……”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当它至少来临过!
肖驰从地上爬起来,将林惊蛰睡到挂在床沿的大腿塞回被窝,顺便摸了摸,然后就像以往每天做的那样拖地烧早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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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惊蛰早上刚到公司便接到商场打来的送货电话,好容易安排对方和物业对接上,史南星便紧随其后冒出头来。
史南星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消息:“林总,听说您和肖总闹了点矛盾?”
矛盾?林惊蛰不由回想起前一天哄劝肖驰的情景来。这种相处方式于他和肖驰而言都是充满了新奇的,他昨天也只是刚开始慌乱了一会儿,后头便都沉浸在了如何才能逗肖驰开心的乐趣里。他同样能看出后来肖驰不是真的生气,但仍旧配合着对方以委屈找场子为由各种蛮不讲理的各种要求。说起来也有病,他居然觉得很好玩。
发自内心的。
但偶尔来那么一次就好啦,小作怡情,大作伤身,可不能天天这样。
林惊蛰心里美滋滋,但面对史南星这种充满未知的试探,嘴上却平静地打太极:“史总从谁那里听说的?祁总那儿么?”
这有祁凯什么事儿?史南星没朝这个问题的深处想:“外头都传遍了,说有人看到您和肖总在外头起了点争执,最后还不欢而散。”
林惊蛰心说燕市的商场圈子里真是没有秘密啊,昨天就那么拉扯两下今天就全都知道了,奇怪的是他和肖驰的真正关系怎么却到现在都还没曝光?索性直接承认了,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是在一些认知上出现了矛盾。”
史南星心头一喜,口中却假惺惺地关怀:“不会是因为二中路那个商场招商的原因吧?您不知道,我听到这事儿之后可不安了,要真是为的这个,齐清他造孽就真造大了。”
林惊蛰听他说话时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句“四风广场”,又在后头缀上“10%”,最后在“10%”外围画了个圈。
“您别多想,商场上的事儿,哪能说得那么明白呢?”林惊蛰没有正面回答,只顿了顿之后接着道,“最近合适的话,还得麻烦您帮忙约TOBR的负责人出来再和我见个面。”
成了!
史南星挂断电话,视线深沉,浑身都散发出高深莫测的气息。
昨儿林惊蛰和肖驰离得太远了,停车场空空荡荡,周围又没什么耳目,他不能靠近也不敢靠近,因此并不清楚那两人争执的内容是什么。但综合了自己亲眼所见的内容和从林惊蛰这旁敲侧击到的信息,他差不多可以认定,百分之八十就是为了二中路商场经营理念上的纠纷了。
这种不同理念的碰撞在商场上并不鲜见,闹得严重些,说不准就会成为双方合作破裂的号角。这俩人的矛盾肯定不会小,否则就肖驰那种在外应对任何事情都波澜不惊的沉稳个性,绝不会容许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跟人拉拉扯扯地纠缠不清。
林惊蛰挂断电话,琢磨了一下,想象还是让人将邓麦叫进了办公室里。
邓麦正忙着工作呢,以为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立刻放下项目组才开到一半的会议赶到了办公室:“林哥,出什么事儿了?”
办公桌后头的林惊蛰一脸肃容地看着他。
邓麦少见他这个模样,越发的紧张起来,忍不住便开始胡思乱想,心说莫非是咱们公司要破产了?
林惊蛰在他纷杂的猜测中清了清嗓子,郑重地开了口:“邓麦啊,去年过年,我给你买了件皮外套,你还收着么?”
邓麦听得微微一愣,想了想才不明所以地点头:“收着呢,怎么了?”
林惊蛰似乎是松了口气,脸上带出了笑容:“别收着了,这几天在家找找,拿公司还给我吧。”
邓麦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费解地挠了挠后脑勺:“……为……为什么?”
林惊蛰也觉得自己的这个要求很神经病,但具体原因他和邓麦说不清,因此胡乱编了个理由:“最近没衣服穿,拿来套套。”
邓麦一脸问号地被打发出去了,林惊蛰窝在椅子里甜蜜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家里那个爱吃醋的小磨人精,撒起娇来真是让人受不了。
******
TOBR的格朗先生没几日便被史南星约了出来,林惊蛰亲自与他会面。
史南星在当中调停,格朗先生到场之前他还拿着四风广场签给TOBR的意向书满脸诚挚地谆谆教导:“咱们国内现在的形式是真的不行,落于人后太多了,你真的要搞清楚立场问题,现在不是商场占据上风,是TOBR占据上风。燕市现在在建的商场那么多,光只城北就有好几个,齐清告诉我四风广场的招商管理层此前开了很多会,他们对TOBR势在必得,你可不要掉以轻心。”
“妈的。”林惊蛰的表情有一点阴郁,片刻后又带上些感激:“史总,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史南星叹了口气:“先前还是我牵线让你跟齐清和解的,现在出了这种事情,真是面上无光。”
林惊蛰赶忙安慰他:“齐清地产做的事情,跟您有什么关系?”
史南星饱含歉意,又问:“不过谈意向那么严重的饭局,林总您真的不通知一声肖总么?我听说二中路的商场是你们一起合作的。”
林惊蛰摆了摆手,“商场在建部分是迅驰地产负责的范畴,建成之后的招商和经营就全归我们管理了,他有什么可到到场的?”
史南星问:“毕竟招商红利上的让步涉及到双方利益,肖总那么专·权的人,什么事儿都爱独揽大权,对您不会有意见么?”
林惊蛰只嗤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往后的一餐饭,有史南星在当中调停,TOBR那位名叫格朗的负责人态度也和缓不少,只说燕市现如今的众多商场里综合楼不论位置还是规模都仍是TOBR市场调研部里最心仪的一处选择,只要林惊蛰能在招商红利上能再做些让步,索性他们跟四风广场的约尚未签订,还可以临时更换签约方。
他虽说讲的只是再做“些”让步,但后续提出来的许多条约却比照着四风广场的条目,显然就是狮子大开口。林惊蛰气得整餐饭面色铁青,起身离席了好几次,还是史南星每次追出来,好说歹说将他劝回包厢里。
史南星倒明显是站在他这边的,时常出声为他发言,驳斥格朗的念头不切实际。
最终双方纠缠得精疲力竭,才从各自的标准里退让出了互相都能接受的部分。
一餐饭史南星老好人似的频频想要活跃气氛,林惊蛰却滴酒未沾,双方谈妥后似乎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做下去了,立刻起身告辞。
“林总留步。”格朗和史南星对上眼神,却起身叫住他,“既然大家都已经谈妥,咱们不如明天就签约吧?”
林惊蛰皱着眉头,虽然隐隐散发出怒气,眼神有些不解:“太赶了吧?”
“是这样。”格朗解释道,“我最近要回总公司一趟,这几天无法尽快签订的话,过后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林惊蛰明显犹豫了,想了想还是道:“不行,我需要时间和招商部法务部的员工完善细则,明天太仓促了,这周五吧。”
格朗余光内史南星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赶忙开口:“太迟了,我周三晚上就要离开了,必须在那之前。”
林惊蛰虽然表情依然有礼而平静,但情绪明显有些不耐烦了,站在那想了一会儿后才道:“那就周三吧。”
他说完这话,见格朗似乎还不满意,眉头便明显地蹙起,语气也带上了烦躁:“您总得给我们一些准备的时间!签约完毕后,始于地产会派专车将您送到机场的!”
格朗也不想彻底将他激怒,犹豫着目光朝旁边瞥去,史南星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好吧。”他这才终于松口。
林惊蛰迫不及待地走了,留下厢房里的两个人和一桌几乎没动的酒菜。
史南星一脸温和的表情在他离开之后迅速地收敛了,他拿筷子夹起一颗冷掉的虾仁丢在口中,若有所思地咀嚼。
格朗喜不自胜地看着那张写满了细则的稿纸,想想又觉得好笑,问史南星:“您看到了吗?刚才林总的脸色,我觉得他都已经快被气疯了。”
史南星哼笑一声,回忆着林惊蛰刚才铁青的,就连礼貌的微笑都无法遮掩完全的怒色,只觉得而这件事情应当已经十拿九稳了。但他仍十分谨慎,毕竟为了拉拢肖驰继续接下来的布置,他可是要付出足足百分之十四风广场股份的,因此为稳妥起见,他仍旧想在林惊蛰同TOBR的招商合约签订完毕之后再把好处给肖驰。
只是周三这个时间实在是太麻烦了,他跟肖驰先前说好的日子也在周三。
史南星心中隐隐有一些不安,他想着林惊蛰这边既然已经无法更改了,要不就推一推肖驰那边的日期?但按照以往肖驰一板一眼的工作态度,这可能不太容易,因此他决心做好两手准备,慎重地朝格朗叮嘱:“你记着,周三在始于地产一定要时刻跟我保持联系,签约过程有任何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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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当天,格朗领着人早早赶到了始于地产,一进门便感受到了严正以待的气氛,就连原本应当在休假期的毛冬青都专程赶到了。
见到这位被自己耍得团团转的家伙,格朗心中并没有什么愧疚,他只高傲地扫了对方几眼,便催促林惊蛰快些签约。
林惊蛰磨磨唧唧的,一直拖延到中午,格朗一直找不到机会,抽空赶紧打电话给史南星,史南星有一些怀疑了:“怎么签那么半天都还没签下来?”
格朗十分火大,林惊蛰拿着法务制定出的合同整个上午都在同他纠缠,在一些条目上又突然反悔,要求TOBR做些让步。
但听完他的抱怨,史南星的疑虑却反倒打消不少,他们原本约定的细则那么严苛,林惊蛰能心甘情愿才是有毛病,现在临场想要扳回一点才是正常的,反倒更让人觉得可信。
双方磨合了半天,修改了四五套合同,直至临近下午一点,林惊蛰看完时间,才不甘不愿地开口:“准备签约。”
过程着实不易,格朗松了口气,立刻通知史南星:“史总,我们准备进签约室了。”
为了不让林惊蛰生疑,这代表他们至少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不能相互联系。
史南星挂了电话,仔细思考起来。坐在他对面的肖驰不知道在跟谁说话,语气格外的温柔,挂断电话后,气质却一下冷肃起来,有些不耐地从沙发上站起:“史叔叔,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上午,如果您还没考虑好是不是要出让股份,那我就先告辞了。”
史南星赶忙拉住他,同时拼命回想,实在无法从格朗这一天行程的叙述中察觉到什么漏洞。
既然已经进了签约室,刚才修改的合同细则又没什么很大的纰漏,他觉得林惊蛰那边大概是不会出什么问题了。更何况股份早晚是要转给肖驰的,不这样他们怎么当一根绳上的蚂蚱?因此心念一动,他便当即开口:“考虑好了,早就考虑好了,没什么问题,咱们这就签吧。”
他这边双方已经下笔,始于地产的签约室里,入内的格朗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说是去打印合同的助理半天都没回来,林惊蛰靠坐在桌对面的椅子里慢悠悠地喝着茶,只把目光投向窗外。
临近年关,燕市便开始下雪,清透的玻璃窗外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洒落下来,屋内却因为科技温暖如春。林惊蛰一点看不出刚才在签约室外头剑拔弩张的怒气,眉眼舒适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格朗等了半个小时,越等越坐立不安,频频回首看向大门方向,说马上把合同送来的助理却始终都没出现。
他终于等不住了,开口问道:“林总,我们的合同呢?”
林惊蛰懒洋洋的目光斜睨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此时平静的大门终于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格朗翘首以盼的面孔,一个女秘书轻手轻脚地进来,拿着林惊蛰留在外头的砖头机。
电话是接通状态,林惊蛰接起来问:“成了?”
也不知道对方说的什么,他的眼睛便笑得眯了起来,又发出邀请:“行,我这边也差不多了,一会儿一起吃午饭。”
他说了几句琐碎的闲话,终于挂断电话,慵懒的姿态这才精神了一些,咳嗽一声在椅子里坐直了身体。
“格朗先生。”林惊蛰张口,在格朗疑惑的眼神中,说了一句他此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话,“我觉得咱们的合作,还是有些不太满意的地方,不如到此为止吧。”
格朗怔楞了足足三十秒的时间,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猛然站起:“林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您可以离开了。”林惊蛰微笑着伸手朝大门的方向摆了摆,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很不好意思,原本说好要送您去机场的,没想到司机全都被派出去了,您估计得自己走了。”
格朗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是有违商业诚信的!”
林惊蛰却一派轻松:“格朗先生您可别胡说,咱们这还没有签约呢,哪儿来的诚信不诚信一说。”
“可是!可是我!”格朗此时已经进退两难了,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短短几个小时就风云变幻至此,“我一大早就带着员工过来和您磋商,把什么都谈妥了,您怎么能……”
“我怎么能什么?耍你?”林惊蛰笑得非常友善,“这个问题,我还要代我们公司的毛总监来问问您呢。”
格朗脸上高傲的质问神情瞬间消散了,他错愕回头看向毛冬青。毛冬青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脸色有些苍白,平静地对上他的目光。
林惊蛰问:“需要我送送您吗?”
格朗眼角抽搐着推开了他带来的此时不知所措围拢上来的员工,一语不发地朝大门走去。
签约室内的毛冬青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只觉得一口恶气出得淋漓尽致,以致让他的灵魂都险些升华了。
他完全没想到林惊蛰居然会用公事来为自己出气,心中的感激一时难以言表。但回过神来,却又觉得有一些不安:“林总,这样真的没问题吗?TOBR在燕市的第一家分店,听说四风广场也有竞争的意向,他们的商场定位可能会和我们的招商工作出现很大的竞争……”
林惊蛰摇了摇头,笑而不语,从股份合约签订完成的那一刻,四风广场就是自家生意了,竞争个屁啊。
肖驰作为手握四风百分之十股权的股东,要是还能让综合楼吃亏,那这把年纪就真白活了,林惊蛰非得弄死他不可。
但这种内·幕机密当然是不能随便说的,就连毛冬青这样的心腹高管也不例外,因此林惊蛰只是高深莫测地看了眼手表,便站起身来:“用不着担心那么多,都中午了,大家下班吃饭去吧。”
史南星用几乎是市场最低价将百分之十四风广场抢手的股权让了出去,心都在滴血,但想到能借此出一口恶气,还连带拉到手一位能力非凡的盟友,又觉得物有所值。
车载音箱里流淌出欢快的爵士乐,一如他此刻的心情,望着前方燕市越来越拥堵的车流,他想着都快一个小时,林惊蛰那边的合同应该也已经签得差不多了。
他正疑惑格朗为什么还没来消息,副驾驶座位上的电话就突然响了起来,史南星笑了笑,探身取来接通:“怎么样?”
随即得到的回答令他一个急刹横在了路中央。
车后的鸣笛声霎时间响成一片,吵得人心烦意乱,他却没心思理会,只大声朝电话那头嚷嚷:“怎么可能?!”
格朗气得呼吸都开始不顺:“这太过分了!他在蓄谋报复!”
史南星头脑都空白了一瞬,他和肖驰的合约可是已经签了的!!
林惊蛰最后关头究竟为什么会出现问题?格朗他不知道很多东西,因此十分笃定林惊蛰这是在为了毛冬青在报复他。
不可能那么幼稚吧!史南星拼命回想,都没能从前些天对方和格朗的接触中发觉到什么纰漏。但无论如何不合常理的事情就是发生了,后头的车超过史南星驾驶室旁时纷纷降下车窗破口大骂,史南星连同他们计较的功夫都没有,直接在前方路口一个掉头朝林惊蛰公司的方向开去。
车开得飞快,车窗外的风烈烈打在脸上,他锐利的视线盯着前方,拼命地思索该用什么方式才能力挽狂澜。
一路疾驰到写字楼楼下,他匆忙熄火打算下车,只是车门尚未打开,余光便瞥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大门口,刚刚和他签订完合约的肖驰竟然同林惊蛰并肩走了出来。
他因为这一幕愣了两秒,门口拿两人随后便走向了同一辆车,那应该是肖驰的车,肖驰开锁之后,却首先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林惊蛰非常自然地坐了进去!
肖驰这才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随后启动离开,史南星费解地看着这一幕,却惊讶地发现写字楼下来来往往进出的员工们没有一个对此侧目的,仿佛这一场景他们已经看过千百次了。
心中有一个狂躁的念头鼓动着他,他下意识开车追了上去。
肖驰的车停在了一处饭店门口,随后便没了动静,史南星下来,站得老远,借由人群的遮挡定定盯着车里,里头却糊成一团,连人在哪里都看不清。
他正想走近一些,下一秒,视线豁然开朗。
车里黑乎乎影子分离开,露出了两张化成灰他都不会认错的面孔,刚才哪里是看不明白!明明就是肖驰的后脑勺和林惊蛰的面孔重合了!
史南星僵硬地站在原地,他觉得刚才可能是自己震惊之下产生的幻觉。
但随即肖驰下车,绕了一圈,硬是走到驾驶座,拉着林惊蛰的手将对方牵了下来。
周围到处都是人,但他俩一点也不遮掩,下车后林惊蛰与他贴近了,拉拉扯扯的,笑眯眯地垂着首听他说话,一言不合拳头就挥了过去。
史南星也算是从小跟肖驰认识的,但从未在对方脸上见到过那样的表情。
胸口鼓动着一个隐秘的猜测,但悬在高空迟迟不敢落地,直至肖驰用手指轻轻扫开落在林惊蛰头顶的雪花,借由打开的车门的遮挡低了低头。
!!!!!
!!!!!
他俩进了同一家餐厅,史南星恍恍惚惚地上了车,遵循本能地踩油门,也不知道自己在朝哪里开。
祁凯接到电话时,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撂下电话后匆匆赶往医院。
他之前为了治腿经常会到这里,因此对这十分熟悉,径直便跑到住院部。
警察和医生都在,史南星已经做完手术了,他躺在病床上痴呆地望着天花板,脑子上扎了一圈绷带,头发也剃掉了半截,跟阴阳头似的,对祁凯的到来没有半点反应。
医生道:“他脑袋撞到前挡风玻璃了,有点脑震荡,左手骨折,右脚脱臼,除此之外,倒没什么其他的问题,哦,可能在冰水里冻了一下,最近会有感冒症状,要注意保暖和静养。”
史南星居然在市区内出车祸?他可是从几年前就开始玩飙车的老手啊!
祁凯觉得玄幻极了,警察的错愕也丝毫不比他少:“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场的目击者说他莫名其妙把车朝树上开,结果就翻了,直接翻进护城河。河里的冰这会儿还没全结起来呢,直接被他砸出个大窟窿。”
索性没出人命,但车还在河里没吊起来,祁凯感觉自己听了一场戏,送走警察之后半晌没回过神。
“舅。”他站在床边试探着喊了史南星一声,史南星僵硬的眼珠子缓缓从天花板方向转过来,瞥了他一眼。
他胳膊扎着石膏,脚上捆着绷带,整个人像被敲了闷棍似的,动作比平日里慢了好几拍。祁凯纵然最近因为生意的事情和他吵了一架,此时心里仍旧很不好受,拧来热毛巾为对方擦干净脸,又是倒热水又是削水果的,史南星仍旧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给他半点反应。
其他人随后都赶到了医院,男女老少吓得哭作一团,挤开祁凯围在史南星床边嘘寒问暖。祁老爷子拄着拐杖,又气又急,出声训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是魂儿丢了吗?开个车也能开到河里!”
病床上的史南星眼睛猛然亮了一下,如同从梦境里挣脱了出来,目光缓慢地在屋里扫了一圈,总算恢复了神智。他听着老爷子的骂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原本空白的面孔表情突然古怪地抽搐起来,蠕动的嘴唇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祁凯凑上去一听——
“妈的,耍我,变态,恶心,*#%#¥#%¥……”
全是骂人的话,有感而发,情之所至,骂得怒极,他又挣扎着手舞足蹈,扯到了手上和腿上的伤口,疼得大叫。
家人和护士们吓得一拥而上,史南星激动得满脸通红,又大概是脑袋上的伤口在作祟,张嘴干呕着想吐。
祁凯站直身体,躲远了一些,看着他抽搐着趴在床边呕吐的模样,有一点点同情。不论如何,史南星看上去都已经快要被气疯了,以至于医生们在短暂的混乱之后,迅速给他补了一针镇定。
狼狈不堪的史南星终于半死不活地瘫软安静了,祁凯心有戚戚,因为他很能感同身受,前段时间他在夏威夷被林惊蛰他们吓得摔了一跤,然后伤口发炎,每天拖着腿拄着拐杖来医院换药的时候,差不多就有那么火大,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能雷霆震怒,耿耿于怀。
他那时候已经挺惨了,现在史南星比他那会儿还要惨,都被绑在床上不能动了,这么要强的一个人,以往从来不出差错的,多可怜呐。
也不知道是谁把他气成了这样。
祁凯难过地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