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绵绵去后厨洗碗的时候,对水龙头说:“有的时候,女人的嫉妒真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水龙头深以为然,然后问她:“能不能帮我洗一洗,那个女人把油抹我身上了好难受(┬_┬)。”
等到晚上的时候,其他人彻底意识到了她的威胁,开始和她抢客人了,这些服务生们眼睛贼毒,一眼就能分出客人有没有钱、会不会给很多小费。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刚刚一个长得挺帅的男人进来,她旁边的王露眼睛一亮,立刻挤开她迎上去了。
杨绵绵心想:你就看到了他的阿玛尼西装,但是没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尸臭味和福尔马林的味道。
不能理解她们的智商。
有一对情侣进来,她拿着精美的菜单走过去,然后发现这是个熟人。
荆楚也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家高档餐厅里看到杨绵绵,看她穿着制服,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还板着脸,能有多严肃就有多严肃,通常得到这待遇的是罪犯:“你怎么在这里?”
“赚学费和生活费。”
荆楚紧锁眉头:“学费要多少,我先借给你。”他算是照顾小女孩的自尊心,没说给而是说了借。
杨绵绵本来是不想多废话的,但是看在他修好了自己的马桶和电视机的份上,还是说:“救急不救穷。”
荆楚一愣,她就抱着菜单走了。
罗裴裴不禁说:“这小女孩有点意思啊。”
“亲戚家的小孩。”荆楚不想多说,“不过,是有点不一样。”
如果说第一次还没发现什么,但是第二次打交道,他敏锐的观察能力就发现杨绵绵和一般十七八岁的小女生有不大一样的地方了。
不仅仅是早熟,但是不同在哪里,他一时半刻却也说不上来。
因为杨绵绵的特殊情况,经理特别关照财务给她一天一结工资,所以一天下来加上小费她赚了将近七八百块钱,实在超出预计,不过她的工作强度是十四个小时,包揽了午饭和晚饭的高峰时期。
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她从后门走的,刚走几步就停下了,荆楚看见她那么有警惕心还有点欣慰,结果就看她只停了两秒钟就继续走过来了,还走到车窗那里敲了敲。
他降下车窗的时候表情就严肃地和教导处主任似的了:“不要走在车旁边,很危险。”
“我认出你的车了。”杨绵绵显然有点烦他,终于憋不住说,“你很烦。”
荆楚微微皱眉,他送走罗裴裴之后特地绕回来等了她下班,一等就等了将近两个多小时,但是看到她年纪那么小,别人家的小孩都在家里和爹妈撒娇的时候她要出来打工到深夜,就把火气憋了回去:“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杨绵绵就上了车。
路上荆楚斟酌着语言,尽量不要用对犯人的那套来对她,自以为和蔼可亲:“你要打工这没什么,不过还是别留那么晚,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
杨绵绵没说话。
荆楚想了想,吓唬她:“前段时间有不少女学生失踪了,都被人拐卖到外地去了,有些就是像你这样,半路上被人拉进车里,就没人再看见过她们。”
杨绵绵:“……”
“之前还有抢劫犯假扮快递员进家里把一家四口全都杀了的新闻你看见过吧?一个人在家不要随随便便给人开门。”
“那天有个女的下班回家走夜路被人强~暴了……咳。”大概终于意识到自己讲的内容对于一个小女生来说太过恐怖,荆楚及时打住了。
他侧头看着杨绵绵,她小小的脸庞在黑暗的车里都好像是会发光,他以前看到书里说“陋室生辉”觉得是在放屁,人脸又不是电灯泡,居然还会发光?但现在才知道是真的。
她扑哧一下笑了起来,真的好像是在黑暗里擦亮了火柴:“你这个人……”她想了一想,才说,“心肠蛮好的。”
荆楚啼笑皆非,刚想说什么,就听她悠悠道:“就是太烦了,我从小到大都没人管,也不需要人管。”她说,“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我希望你别来烦我了。”
荆楚不是容易和人动气的人,但她如此不识好歹,也不愿意再自讨没趣。
大雨来得又快又急,很快外面的视线就被阻挠了,荆楚开了收音机,有个电台在放轻音乐,舒缓而温柔。
正是因为这暴雨和车内的音乐阻扰了杨绵绵的听觉,她没有听见路边遗落的发夹嚎啕大哭的求助声。
“救救她!你们救救她啊!”
可是没有人听见。
荆楚把杨绵绵送到楼下的时候雨还没停,他看着她拎着袋子就跑出去,不由开口:“冲点板蓝根,当心感冒。”
杨绵绵懒得和他说自己家里连一块姜都没有,还板蓝根呢,她敷衍了当:“知道了,谢谢你,再见啊。”
荆楚目送她上楼,直到她家里的灯亮起才开车离开。
大家集体评价:“他人还蛮好的呢。”
杨绵绵拉上窗帘,不在意道:“警察蜀黍嘛,就是那么爱操心。”
暴雨下了几个钟头再停,但那时早已进入凌晨时分,整个城市静悄悄的,发夹哭累了,匍匐在肮脏的水池里低低抽泣。
“你别哭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小面包车安慰她。
“她要死了。”发夹上原本镶满了水晶,应该戴在少女如云般的秀发上熠熠生辉才是,但是它现在狼狈极了,“救救她,谁来救救她啊。”
“不要哭了。”面包车想了想,小声说,“等到天亮,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来帮你,不过,你要救谁啊?”
“谢谢啊。”发夹小声说,“涵涵被人抓走了。”
涵涵是它的主人,是一个漂亮年轻的姑娘,发夹说,她是在下班路上被人给掳走了的。
“它们都在说快走,但是涵涵听不见……”发夹低落地说,“它们都说他不是好人,但是她听不见,也听不见我讲话QAQ。”
深夜的低语里,黎明渐渐到来了。
杨绵绵比平时醒得更早,她困极了,把头埋到枕头下面:“再让我睡一会儿。”
“绵绵,有个女孩子不见了。”闹钟仔细听窗外的电线杆说完,和她说,“好像是半路被人拐走了。”
杨绵绵睁开一只眼睛:“拐小孩?”
“不是。”她卧室的窗外正对着一根电线杆,此时给她送来最新消息,“绵绵,她好像……死了。”
杨绵绵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坐在床上呆了两秒钟:“死人了?”
“嗯,就在老公园的小树林里。”
杨绵绵噢了一声,重新躺了回去:“既然死了,就不关我们的事儿了。”
死人了,调查是警察的事儿,和她有什么关系?世间万物各安其责,乱管闲事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杨绵绵在心里和自己那么说,然后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起床,飞快洗漱完毕,她塞了几块硬币在口袋里就走出了家门。
夏季的白天来得早,这会儿快五点钟了,东方已经泛白,路上空荡荡的,连买菜的大妈都还没起床。
杨绵绵找到了那只发夹,非常漂亮的粉色水晶,还有许多华丽的水钻镶嵌环绕,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她低头把发夹拾了起来:“别哭了,她死了。”
水晶发夹的哭声戛然而止:“涵涵……死了?”